第三十八章 纷纭尘埃桃花劫（2）

　　化子给李二号过脉之后，说李二，嘴巴不慎吃辣喝酒上火引起的炎症，吃几付中药就好了。李二说自己怕苦，就不爱吃中药，要化子包几包西药，弄个不苦的偏方就可以。化子就为他开了呋喃妥因、吡哌酸、螺旋霉素、石韦胶囊消炎利尿，平时用蒲公英、竹叶、金银花泡茶喝，少吃上火的就好了。李二说声“大恩不言谢”就高兴地离去了。化子急忙追上去要药钱，李二说：“你咋这样小气，三两块也值当的要？”化子脑子一转，说：“这是马妮的老公的药铺。不中了打电话公安局把你抓走，说你地痞无赖，不揍你半死算你长得能！”李二吓坏了，立马多给了一倍的钱，说：“求求你可别打电话，再也不会这样了！”化子想，到处都有吃软不吃硬的王八蛋，没有一丁儿平等心，都他娘的老鳖X出来的！
　　天黑透了，村里亮了电灯。诊所里马妮给换上电棒，贼亮贼亮的。化子朗朗地读了一会子药书，口干舌渴，喝一碗苦丁茶，仔细屋里的布设，感谢马妮的两口子的帮助。想到美中不足的是，缺少一尊药王爷孙思邈，去哪儿掏弄一尊呢？曾听路斌说过邢台有个古董市场，啥样的古物都有，不中了明天喊着马妮一起去看看。其实化子另有想法，明明知道凡是古物都是价钱很高，马妮必定慷慨解囊的。美滋滋地想了一会儿，拉灭灯刚要入睡，大门“嘣嘣嘣”地响起来了。化子心想着小芳临走时的那一瞥，也许她自投情网的！漂亮的芳芳，你这样做，我怎么能对得起周姐呢？你给我暗送秋波，就没见我却明送冬意吗？管你呢，开了门再说。开了门，化子大喜，原来是老秦来了。
　　进了诊所，化子说：“病又犯了？”老秦说：“听说马妮白日收药账了，我放羊不在家，回来老婆说她说话可难听了，说再拖延欠账，叫公安局来当‘无赖’抓走处罚的，就赶快来还欠款。这药铺是马妮雇你开的？”化子点点头。老秦清完账又多给几十元，叫化子在马妮跟前多多美言，就说“五里堡只有老秦一个义气诚信，从不欠账！”化子闻听大笑一阵，心里骂，滚你娘个脚去，就你最孬孙！嘴里说：“好好好，有病尽管来，你的羊有病了也来，我都用心治。”老秦说着“多多照顾”走了。
　　化子自言自语：“真是，鬼怕恶人，阎王爷怕凶神！”然而，化子想恶也恶不起来，因为善良的遗传基因，注定一辈子与人为善，想想佛教里：“昔日寒山问拾得说，世间谤我，欺我，辱我，轻我，贱我，骗我，如何处置？拾得说：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寒山道：还有什么诀窍可以躲得？拾得说：“你看看弥勒菩萨咋说的，老拙穿衲袄，淡饭腹中饱，补破能遮寒，万事随缘了。有人骂老拙，老拙只说好；有人打老拙，老拙自睡倒。涕唾吐脸上，随他自干了。我也省气力，他也无烦恼。这样菠萝蜜，便是妙中宝。”化子想到此处，便有了自豪感，觉得自己是个大修行人转世了。可是，就又觉得自己荒唐可笑。自己同胡生在寺院住那么长时间，赖好人家胡文人还剃度受戒了，虽然还俗了，可在他八识田里种上了金刚菩提种子，早晚是会发芽的；而自己的识田里还是空白的，唯有丑陋和下贱充满其中！虽然悬壶济世，厚厚的世俗尘霾蒙蔽了眼睛，忽视了人生轮回果报，流浪生死的痛苦！至今没头没脑仍然瞎胡折腾着，命运是前世注定。胡生开始不比自己强多少，可是现在人家天上，自己还在地下！这就是命，给人治病的命，君子不与命争！真真地服气了自己！算了算了，别胡思乱想了！睡，快睡！明日还得请药王爷孙思邈，若有华佗、扁鹊一起请来，什么事多在自我宣传广告！欺骗的人多了，自己就高人一等了。一阵凉气吹来，外面起风了，树叶“沙沙”作响，像催眠曲儿哄着化子走进了梦乡，把自己的医学不自量力地要同古人交流。
　　次日天刚蒙蒙亮，小芳来了，敲着诊所喊化子起床。化子醒了，才知道昨夜大门没上。开了门，见小芳擓一篮子酱窝窝、挂面、鸡蛋，还有一双新鞋。化子大叫：“你这是弄啥呀？累不累？！”小芳说：“快接着，妹妹累死了！”化子接过篮子放桌上，又道说：“累坏你我心痛啊！”小芳踢化子一脚，道：“叨木鸟死到五黄六月天，净嘴！”化子说：“我说的真心话！今天准备去邢台古物市场找找有没有药王爷，请一尊去。”小芳说：“别去古物市场，那里小偷多，去文物商店买安全。咱俩一起去，我会把盘子。”化子说：“老辈子铜像贵的，请你媒人马妮去好了！”小芳心里有谱儿，想化子变聪明了，就赶紧打开煤炉，煮一碗荷包蛋，让化子吃过趁早出发。化子说：“芳芳你给照看一天诊所怎么样！”小芳说：“傻子，怎好叫我看门呢？不怕别人嚼舌头？锁着门快走吧！”化子说：“我找胜堂会首看门来，教他如何卖药。可以吗妹子？”小芳不答话，拧化子一把，把诊所和大门一锁，拿着钥匙走了。化子说：“记着下半晌来开门！”往香花营去了。
　　路上，碰见了小道士。小道士迎面而来，不等化子开口，笑道：“我正找你的化子，这是往哪呀？”化子见了小道士，知道上他当了，就气呼呼不答话像没看见一样一个劲儿往前而去了。道士旋即拽着化子大声道，“啥事不听明白就如此愣头愣脑的样子？还信佛的？豆腐吧！”化子推着道士的胳臂说：“又叫偷尸的是不？你嫌坑我的还不够狠？牛鼻子老道害人真毒！服你了！”道士赔着不是道歉：“都怨我侦查不力，人家有提防，叫你白白很受遭贱了！我姐深感抱歉，临走给了五万元送你的受害费。这事就你别再操心了，已经扎了纸女人结过了阴婚。”一边说一边拿出厚厚一摞钞票，想化子求之不得的。此时刮起大风。化子想到，药物充足，要钱何用？都说冲动是魔鬼，真是不错。化子不懂这个道理，最好冲动，别人是人脑子，化子却是猪脑子！化子接过那钱，一沓沓解开了去。道士以为给自己分羹，说：“别给我，都是你的辛苦费！”化子大笑，手一扬，“呼”的一声，把钱顺风扔个满天飞，似花花绿绿的大蝴蝶翩翩舞去！道士慌了，大呼：“病，病！命根子扔了？！你不要我要！”就忙三乱四捡钞票。几个走路见了，纷纷跑来抢。化子笑得更狂，大步流星村里去了。
　　来到村里，顺道往马妮家而去。见到马妮，说明心愿，得到支持，二人就出发了。路上，化子心里后悔来了，后悔那几万元不该扔掉。要不是，拿那钱请药王多好，吓得没敢给马妮露苗，不然，化子非挨揍不可！马妮忽然问：“化子，我给你介绍的对象你们早认识？”化子道：“可是的，在寺院认识的。”马妮笑说：“生米做成熟饭了？”化子说：“还是生米，不想熟饭。”马妮急道：“快点吧，时间不等人！”化子说：“又不是结阴婚的，想好了再说吧。”马妮低声道：“我定然就叫你会想好的！”一声喇叭响，过了南和镇，离市区不远了。
　　上午八点左右，来到了邢台。二人下车，顺着郭守敬大街在熙熙攘攘的人流里往前走着。这条街都是仿古建筑，好像穿越到数百年的市井里。一街两行卖什么的都有，有的门前斜插个小红旗，写得清清楚楚：长沙臭豆腐、天津大麻花、狗不理包子、陕西的肉夹馍，还有卖牛肉汤、羊肉汤、河南逍遥镇的胡辣汤。有的门前还标着：天上龙肉地上驴肉驴肉馆、杜康酒馆，等等，人来人往，买卖兴隆，如果商客穿上古代服装，就有了时光倒流的感受。马妮说：“化子，咱上驴肉馆奢侈一顿，给你变变体质！”化子吓了一跳大惊：“我够驴了，你要我当驴上驴呀？”说罢，学着驴“吭吭”叫了两声。有个吃驴肉的说：“他娘的，明明是头公骡子，还充数着学驴叫？”马妮一听火冒三丈，冲进驴肉馆，骂一声：“骂你娘来脚！”抓起那人的一盘五香驴肉，“咣啷”一声摔到大街上的青石板上，周围行人旋即躲开，惊霎霎望着马妮以为疯了，纷纷跑掉。那人也许是个“皮子”，气得那眼儿驴蛋一般，抡着钵盂般的拳头，照马妮捶来。化子站在一旁不敢上前，心里吓得发颤，想到，害怕也不行，不能白白看着妹妹吃亏，指着她请药王爷的，就冲上去，抱着那人的腰，大喊：“妹妹，你快跑！”马妮厉声道：“化子丢开，让这骡子给姑奶奶骑骑！”原来马妮曾跟柳疃兰武师学武数年，拳脚棍棒无不通达。化子听马妮要骑那人，惊道：“不敢翻着骑，他是公的！”马妮说化子：“滚！”那人还没弄明白，后腚挨了一脚，就跟头流水差一点儿栽到走廊的石柱上，“娘啊妈啊”地叫着，狗一样溜了。店掌柜打扫街里碎盘驴肉，笑容可掬地说：“姑娘竟然是个女侠，在下佩服，到屋赏光，店里请客！”马妮不客气，拽着化子里边坐了。掌柜亲自上了两大盘五香驴肉，特意加了香油，伙计端上四个麻酥饼。马妮说：“饼就不要了，来瓶‘竹叶青’！”化子说：“喝白酒？”马妮说：“喝！”店里的食客无不偷眼斜着马妮，不敢作笑，有的付了钱赶紧走了。二人一替一盅，边吃边喝。酒过五巡，化子面红耳赤，求道：“妹妹，饶我一命，委实喝不得了，再喝药王爷就请不成了！”听到药王爷，马妮又下了几杯酒，吃了几箸驴肉就毕了。付钱，掌柜不要。马妮眼一瞪，说：“吃饭付钱，谁也不准‘耍赖’！”掏出几十元拍到桌上，说声“谢谢”就出门了。掌柜撵上来把钱塞到化子口袋里，说：“只当送碗茶钱！”马妮要说什么，化子道：“算了，算了。再给还，掌柜气死了，咱还得坐牢的！”马妮到食品店里买了醒酒露，二人饮了，就清清爽爽寻找古物商店。
　　路过旧货市场，马妮说化子去里看看药王爷是不是藏在里面。化子说，小偷多，别去招惹是非，还是正规商店安全。”马妮这回听了化子的，没有停留，仔细寻找。拐到另条街道，建筑更为别致，多是唐朝风貌，看起来离孙思邈不远了。忽见一面阴阳旗子高挂在一座二层八角翘檐的古楼前，走近却见是：阴阳八卦、周公解梦、抽签算命、批八字看相之处。化子要到里面算算运气如何？马妮拽着说：“傻X！走，你看前面！”化子抬头，一阵高兴，说：“可找到了，就是那里。”
　　二人快步来到“古物商店”门前，看了一会儿，进到店里。几个女服务员十分热情，问明情况，就作了详细介绍。化子说：“有出土唐代的药王爷青铜像吗？”有个服务员笑起来。马妮问她因什么发笑？服务员说：“那是国家的一级文物，在北京故宫博物馆藏着的，价值连城，怎么想到这个宝贝了？”马妮就把如何开诊所的事细述一遍。服务员说：“高仿的到寺院开开光，一样有灵感！”一边说一边从柜里取出三尊高仿青铜像，八寸高，不厌其烦地介绍道，“这尊就是唐代药王孙思邈，这尊就是春秋战国的扁鹊，这尊就是三国时代要给曹操劈脑疗痛的华佗。听我的最好三尊都请，必定保佑你活人之术一路绿灯，患者塞门，不把你个朗中累个七死八活我这古物商店就不依！”二人乐滋滋全都请了。化子说：“一尊药王足矣，多了还为治病争斗的，岂不闻同行是冤家？！”服务员说：“你这个老弟不懂历史，古有孔神圣的教育，同行是友；今有财神爷的教育，哪有不争斗的？不过……”说着，又拿出一尊铜像道，“这是孔夫子，有他的仁义礼智信坐镇，这几个古代医学大家一定为你们当牛做马，任劳任怨，为人类的健康事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我每晚就听见古圣商量着要找个大显身手的地方，你们的到来也是机缘成熟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马妮高兴地说：“好运气，全要了！”化子说：“别说要哦，说请！”一算账，服务员说：“优惠优惠，一万六千元整，六六大顺，吉祥！”马妮付款，眼珠子轱辘一阵子想这仿造品不值钱，一斤红铜才几十元，青铜就是黄铜加了铅变了颜色，买卖人的心最黑，晕着头瞎着眼乱宰人，老娘我决不是任人计算的！说：“不巧，路上被小偷摸跑了好几千元。”然后指着化子大骂，“你这傻X蛋子，叫你跟着保镖的，眼被汽油淹死了？小偷偷我你就不管？咹！要你好干啥？”听得马妮大骂，化子满头雾水，心忖她这人狡猾着的，肯定别有意图，就木着脸儿看马妮演戏！马妮边骂边比量拳头要打化子。服务员阻劝道：“我说这位妹，你老公是老实人，两口子在家咋吵都行，没反正。大庭广众里的也得给个面子的！毕竟男人是女人头上的一层天！”马妮就“火上加火”道：“乌云遮空的黑天，捣个大窟窿！请不到圣贤，回家就离婚！不过了！”几个服务员多有信仰，劝道：“别别，看看还剩多少钱，再给你优惠优惠！”马妮拿出款道：“奶了个死脚丫子，偷的不到一万了！咋整？”管事的说：“稍等，我给领导如实说说，看能不能开个特殊的绿灯。”说着去了办公室了。马妮心说，说个屁！看进价的。少顷，管事的出来了，叹着气说：“唉！怎么遇到你俩？不卖吧闹离婚，卖吧赔本！算了舍着咧着，积德为后人，卖你们吧！”边说边用泡沫胶裹个严实，装到很精致的木盒里，包装贴上佛祖圣像。佛祖端坐在九品莲台之上好像掐诀念咒，为众生吉祥平安降妖除魔！十分精彩。付了款，二人抬着上车了。马妮大笑道：“省了好几千！”
　　下午一点多，到了威县，马妮叫在公安局上班的老公开车送到五里堡的寺庙大殿里请和尚开光，车就回了。大多数师父们都去柳疃往生的老居士家助念去了，就剩下一个出家不久的僧人。听说马妮叫他“开光”，他一看那物，不经细问，心说，又“偷尸”的，偷不到尸体，偷副尸骨来，既然做过超度了，还开啥“光”呢？又不是佛像！就端杯净水举着毛笔，给“尸骨”开光。那“和尚”叫马妮、化子二人烧香磕头之后，开始自己杰作，毛笔蘸了水在包装物上乱比划，口中念念有词：“日出东方，太阳明亮，我今举笔，来开大光。开，开，开眼光，开了眼光亮堂堂；开耳光，开了耳光闻十方；开心光，开了心光喜洋洋；开嘴光，开了嘴光吃香香；开鼻光，开了鼻光肺通畅；开手光，开了手光握钱粮；开脚光，开了脚光走四方；开屁光，开了屁光万物壮；开阴光，开了阴光生帝王。浑身光芒全开到，一路走好到西方！”化子听罢大笑，马妮却大发雷霆，骂那“和尚”：“你他娘的乱弹琴？！叫你给药王爷开光，怎么给死人开光？”“和尚”大惊道：“弄错了？药王爷咋不贴孙思邈的像呢？”化子说：“你既然出家，修的天眼通呢？”马妮抓着和尚的前胸说：“要不是你穿身僧皮，打你个满地爪牙滚蛋！”说罢，二人抬着药王往诊所里走去。
　　小芳早早来到诊所，怕误了事儿，见二人归，高兴地说：“热烈祝贺药王爷荣归诊所！”马妮说小芳：“一边歇着去。你是咋进得屋来？”化子说：“我叫她照门的，因之懂药。”马妮笑道：“啊！志同道合呀，这就对了。”小芳张罗做饭。马妮去支书家找了两块一尺宽、二尺长的厚玻璃和四截钢筋棍儿回到诊所，在堂屋中间拿铁锤钉到墙上放上玻璃，上下两层。上层是千古圣人孔夫子，下层是三位古医。药王第一，扁鹊第二，华佗第三。因药王、扁鹊是内科专家，华佗是外科主任。化子也是中医内科，加之华佗被曹操所杀，因之另有看法。安排妥当，摆了供果，焚香磕头，然后吃饭。饭毕了，马妮发话说化子、小芳道：“你俩给我听明白了，赶快生米做成熟饭，不然抽筋扒皮，结阴婚去！”化子、小芳吃吃笑着不表态。耍时间天黑了，各自散去。欲知后事，且听下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