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纷纭尘埃桃花劫（1）

　　且说化子回到河北，先到香花营见了马妮，便一同到了五里堡诊所。“好事不出名，坏事满天飞”。进村，不少人见到化子，乱说道：“都看呐，扒坟揭墓的偷尸贼释放了！”马妮回骂：“都你们娘的乱嚼舌头！化子会偷啥尸？只有死尸偷他！再放屁，化子不给你们治病，病死你们！”经马妮提个醒，都不再说化子了。
　　诊所里中药西药堆积如山，崭新的药橱子、药碾槽、药戥子一应俱全。化子看到这些，就想到以前做过的梦挺灵验，如今果然实现了，只差孙思邈没从唐朝来，他没来也是忙着给人除苦的，高兴地说：“还得感谢偷尸的，死人也能帮助我美梦成真！”马妮揪着化子的耳朵说：“问你哪个死人能给你美梦成真进药的？你这死X货，我拧死你！”化子“啊吆啊吆”地求饶：“妹妹，我错了，痛痛，快丢手！”马妮松了手，捣着化子头道：“你咋没心没肺呢？你知道我嫁人为啥不给你说不？”化子笑道：“女人都是为男人才来世界，想嫁谁嫁谁。说不说真的没什么！”马妮想道：这货子心里是没我，怪不得那晚上……嘴里说：“化子，你心里压根儿没我？”化子说：“我的好妹妹，你怎么学会了冤屈人了呢？没你我能冒着危险完成了您给的任务？”马妮说：“那我给你你不要？”化子说：“奇了怪了，给我啥我不要？”马妮说：“榆木脑袋！说不清道不明。算了算了，赶紧整药，一会儿有人来看病的。”化子忽然在屋里扯圈转，像在找什么。转了几回，一屁股蹲到地上，伸开耳巴子自打耳光。马妮赶紧拽着化子说：“你咋不是玩呢？开个笑话值当地给我下不来？还够朋友不，咹？”化子掉着泪说：“妹妹误会了！我回河南一路不小心，行医手续不慎丢了！这可咋办啊我的妹？您破费许多银子，卫生局知晓给关门了如何是好？”马妮说：“我以为啥事，就这个事？！”就一把薅起化子又说，“我家的在卫生局有知交，通融通融没事，只要不出医疗事故，就放心地干吧！外欠的药账我给你收去。有我在，谁也不敢翘尾巴！”马妮说罢，拿着账本收外欠的药款去了。
　　药橱漆黑明亮，一字儿摆开三个橱儿，橱斗的药名是电脑打印的，好不规整，能有三百多味。药橱的上行写着十八反。十八反是说有的药物配伍禁忌，如果不小心用到一起就产生了毒副作用，贻害无穷的。那十八反写着：本草明言十八反，半蒌贝蔹芨攻乌，藻戟芫遂俱战草，诸参辛芍叛藜芦。这是人类祖先在漫漫大自然里同疾病作斗争，发现草木治疗疾病总结的活人经验，一直代代流传，时时提醒生命学科的重要意义。十八反就是：贝母、瓜蒌、半夏、白蔹、白芨，不能给川乌结合，否则剧毒；海藻、大戟、甘遂、芫花禁止与甘草并列，不然毒如砒霜；细辛和参类、白芍杜绝与藜芦同欢，要知杀人于无形，科学领域焉敢含糊！更有十九畏较为繁杂了，“畏”就是互怕的意思，相畏的一组药合在一起，效果就抵消了，虽不如十八反剧毒，但作为传统中医也应该谨慎为好。那十九畏句子也是出自《雷公药物炮制学》，历时已久，脍炙医口。那十九畏是这样唱的：硫磺原是火中精，朴硝一见便相争。水银莫与砒霜见，狼毒最怕密陀僧。巴豆性烈最为上，偏与牵牛不顺情。丁香莫与郁金见，牙硝难和京三棱。川乌草乌不顺犀，人参最怕五灵脂。官桂善能调冷气，若逢石脂便相欺。大凡修合看顺逆，炮烂炙煿莫相依。
　　化子看罢相反相畏之后，心里感慨万千，想泱泱华夏，文明历史渊源流长，沉淀着人类劳动智慧的结晶，从繁杂万千的林林丛丛草木里能分辨出来疗病却苦的药材，难能可贵，大有古人胜过今人之感，实实在在没有古人就没有今人，没有古人的文化，更没有今天的文学艺术。缅怀祖先，珍惜今天，开辟未来！有古人搭建医学平台，决不荒废时光，努力钻研医学，为人类除疾延寿……化子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
　　马妮回来了，把所有的欠账全部收回。其中不少懒得给的，被马妮连吵带骂带骇唬，最后都乖乖地把欠的药账归还。人们纷纷背后议论，还是马妮厉害！化子见欠账清净了，不悦道：“这以后人们可恨我了，说我雇你施威！这可如何是好？”马妮一听化子的混蛋逻辑，气不打一处来，伸开巴掌在化子脸上比量几比量，吵道：“你是豆腐还是泥巴？糊涂蛋一个！他们欠账看你软弱可欺，有钱也不还你！不硬着手，猴年马年也不给！清来了你还后悔？我看你快结阴婚了！”化子笑道：“故意开玩笑！你以为我真傻呀！”马妮说：“别刮蛋了，摆药！”整整忙了一大晌，中药入斗，西药归架，才算归拢明白。化子捂着肚子去厕所。马妮拿出一挂鞭炮，竹竿挑着，跑到胡同口，见李二端碗吃饭，喊道：“二哥，放下碗，帮我点炮！”李二真实在，跑到屋，取出数尺长的麻杆火，点着了鞭炮，只听“哔哩啪啦”震耳欲聋，满个五里堡上空也“呯呯嚓嚓”地抓人头皮响起来。人们嚼舌头，都说马妮撑腰肢，化子屙粗屎，大发了！以后就不敢赊账了。
　　起风了，烟雾夹着炮纸在风里散着，像红色的花瓣儿纷纷扬扬。李二说：“红火！”马妮说：“吉祥！”马妮到诊所，见化子，照着进货单按百分之三十加价，按每十克计算贴到药斗上。马妮说：“你肚里废物排完了？粘价格哩，你是咋算的？”化子如实说了，马妮气呼呼都给撕了，说：“按百分之三百，哪里的中药零售是这样！迷糊蛋！你卖的贱了人家同道恨你！知道不？”化子点头认可。马妮净过手脸，做午饭。化子拿火钳夹煤球到李二家炉子里烧。李二说：“牛快上槽了，才整午饭？听说你偷尸首被公安局逮着蹲拘留一月多？”化子说：“乱嚼牛舌头，我给局长治病的！”李二说：“我听那事儿也不信！知道你是正派人。”就取过扇子扇煤炉，煤球很快就红了。诊所的煤炉立即生着了。马妮真是麻溜，开始做饭，不多时，噗噗啦啦饭就好了。吃饭时，马妮说化子：“化子哥，你岁数一年比一年大，天边海边的闯荡，有个头痛发热咋办？洗洗涮涮，抻床叠被，一日三餐，没个人儿照料，不是长法。我早给你虑量个对象，人的摸样儿固然得好，更重要的是心好！”化子说：“现在有几个心好的？就你一个心好，却名花有主了！妹妹你能改弦易辙吗？”马妮伸手拧着化子的脸说：“你真能死不要脸，叫你浪你不浪，没希望了你想浪！”化子说：“妹妹咋好动手呢？君子动口不动手！我是图个嘴快活，真格里也是叶公好龙！”马妮说：“现在说啥都晚了，人家副局长还是童男子，你可跟不上人家。不过给你介绍的对象也不错，长得好，心好，喜爱医学。”化子道：“你莫不是说的‘大肥猪’秀秀吧？”马妮说：“你迷上她了，提她？出息！”饭罢，马妮洗过碗，到门前看看太阳到西南，说：“时间不早了，该回了，晚了他又开车来接我了。”化子拽着马妮的手说：“不许走，叫他来看看咱这药铺怎么样。”正说间，秀秀和徐娘又来了。刚到大门马妮忙里打招呼：“秀妹妹越长越福态！徐婶婶精精爽爽挺壮实！都是念佛的感应！快上屋。”来到诊所，秀秀眼儿瞪得溜圆惊讶道：“哎吆，药王爷的药宫宝殿，一刬新，明盔镣甲，金壁辉煌，鸟枪换炮！以后吃药你就更不能收钱了！”徐婆说：“化子好心，咱们吃药从来不要钱。”马妮听着气不打一处来，心说：怪不得收账不见你们两个，死哪里去了？现在才给我见到！说：“化子，她俩欠得有药账？”化子摊开账簿说：“秀秀欠三十元，老徐欠四十元，总共七十元。”马妮说：“你二人来还账的？”徐婆笑道：“今日不曾带，先赊着，明日一定还。”马妮见徐婆手脖有银镯子，乘其不备，伸手捋下来说：“先押着，钱拿来给你！秀秀，耳环取下来，别让我动手！”秀秀说：“不像是你的药铺？！”马妮没好话：“就是我的药铺！不许欠账！”说着就拽秀秀的金耳环。秀秀吓得尖叫：“有钱有钱，徐娘的一起还清了，不够朋友，再不来了！”说着扔了两张五十元不要找，都走了。化子说：“妹妹真狠！”马妮说：“我有她们狠，治好病不给钱！你给我记着了，真的病苦无靠的患者，咱就不收钱治病。别的不管啥人一分不能少！”马妮叫化子写两个“概不赊账”的牌子一里一外各挂一个，彻底改写了患者欠账的历史。马妮说：“我到南堡去去就来。”化子说：“啥事儿那么重要，不嫌天晚了？”马妮一声“好事儿”就走了。
　　好久，马妮没回来，日头离地不远了。听见胡同口的轿车的喇叭响声，就知道副局长来接马妮来了。化子出来迎接，说马妮去南里堡去了，也快回来了。副局长姓李，叫李炳乾，三十来岁，面容俊俏，一米四五的个子，穿着标制服，真乃一表人才。开始化子被抓到公安局了对化子就有好感，没有问情况便知化子是个医生，两年前就认识化子。化子当时就纳闷，一直纳闷到现在。小李就同化子一起来到诊所里，化子忙着搬凳倒茶，说：“请坐请坐。喝碗苦丁茶，明目降压。”又说：“仔细看您，好像在哪儿见过？”小李喝口茶簌簌口说：“现在你才想起来？两年前，我任章台派出所所长，开车到县里开会，回时天晚，在清河、广宗、威县交叉路口，见三个歹徒抢劫一个人的自行车，我就停车，冲了过去，三拳两脚，驱散歹徒，救了那人。那人说自己是医生，不想撞到几个歹货……想起来没？后来我到县公安局任副局，见抓到偷尸贼，仔细瞧倒是你，就知你是被坏人利用了……”化子闻此，想到那惊险的一幕犹在眼前。记得那时比这时间还晚，去大葛寨出诊回，自己骑着自行车不紧不慢地走着，突然，从后边冲来几辆自行车，有一辆直往化子身上撞险些撞倒，几个人立即下车围着化子硬说化子撞着了他们，双方争执起来。有个货不论分说拽出匕首往化子身上戳，化子左闪右跳也抵不过多人的进攻。就在这万般危急之时，一个公安同志斜刺冲了过来化解了危险！要不是公安同志出手相救，有没有自己就不敢说了。现在才知道正是李同志救了自己一命！不多时，马妮回来了。马妮领着一个很漂亮的女人来到诊所。化子见了那个美女，双方笑了。马妮惊讶道：“弄了半天，你们是熟人？”小李说：“人熟为宝！化子，认真瞧病。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化子送两口儿上车走了，就折了回来。那女人笑道：“马妮真搞笑，不知咱们老相识，介绍对象的！”化子说：“还是佛祖叫咱认识的。够保秘的，叫我妹操心受劳！”这时，寺院里晚课钟声响了。化子说：“上寺里颂晚课去吧。”那女的说：“在家里做完功课了。我来听你上医课的！”化子闻此，心里不免感慨起来。
　　原来，还是化子当“净坛使者“，威县一帮居士来临济寺做佛事，为首的就是胜堂、耀斌带了许许多多贡品贡佛。当时有个好漂亮女居士顶多三十多岁，忽然犯肠胃病，提着裤子往厕所跑去。化子见此，知道她是痉挛性痛泻，就放下粪桶，以观后“效”。当时老和尚喊化子：“不担粪，磨洋工！”化子说：“厕所有‘上帝’！”言犹未了，那女人出了茅房没走几步，突然跌倒，嗷嗷哭着肚痛死了。老和尚大惊，说化子快救“上帝”。化子就取了针灸缓解了那人的痛庝。得知她是威县五里堡的，叫于小芳，年轻轻丈夫就走了，扔下一双儿女，独个儿辛辛苦苦拉扯大。那个地方人们结婚早，姑娘们显得早熟，十几岁就给男人做堆了，生育了孩子，还显得年轻。后来化子他俩之间不断互相通信，成了朋友。
　　从化子来到五里堡的寺院，两人暗里往来频频，但关系还是正常，两人觉得见面说说心里话也是一种享受。马妮浑然不觉，甘做媒红，实属多此一举。小芳痴着目光，瞅着化子的脸说：“傻样！”就从衣兜里掏出两枚果实。那果子扁圆，紫红，喷香。化子从没见过，问：“啥果实？”小芳说：“相思果！”化子说：“哪有这果！”小芳说：“心里！”化子想：你心有“相思果“，我心里有周姐，决不能践踏你的“阵地”！“化子接过越闻越香，忍不着填到嘴里嚼起来，“吧唧吧唧”没个好吃相，说着“好味不塞牙”就下到肚里拍着手大笑道：“别说，吃了这果，我也有点儿相思了！”话刚落音，对门李小二急匆匆地跑来，滋啦嘴说：“化子，我这几天……”一扭头见了小芳，红着脸儿羞答答地说：“守着芳妹不好开口！”小芳“噗嗤“一笑，含情脉脉给化子一瞥，说：“我走了，改日来瞧病！”化子想，这小芳年轻漂亮，心地善良，和周姐一样地好，但也可别触犯了底线，说声：“慢走芳妹，我不送你了！”就给李二看起病来了。欲知后事，且看下节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