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厉兵秣马迎高考

　　厂里为考生们专门准备了两间复习室。子弟校的51个应届生用子弟校的图书阅览室，厂里48个青工用工会的排练厅。几天以后还专门派人过江，领回来一批复习大纲和复习资料。考生的家长们各显神通，搞来各种各样的复习资料和练习题；子弟校的老师们也加班加点，整理了各科的复习重点。
　　这么多人不可能集中在两间复习课堂，更多的考生还是在自己家里。像严箫潇有自己的小家，自然更愿意拿着复习资料回家用功。大家都是第一次面对这个级别的“大考”，又多年扔下了书本，面对这些课本和习题都很茫然，完全不知道从何下手，很喜欢几个人聚在一起讨论。
　　董芷兰常常拉着王谦、胡明理，还有另外一个叫付春华的女生，一起到严箫潇家去一起研究讨论。
　　董芷兰去邀请付春华的时候，她是极力支持。她也是铸工车间的人在气泵房工作，平时就和严箫潇谈得来。
　　王谦与胡明理就不同了，照他们心理状态就看不起严箫潇。总以为他再聪明也是没有进过高中门的初中生，只怕进了考场连题目都看不懂。
　　结果却被董芷兰一番话问懵了。
　　王谦笑嘻嘻地说：“志英，我承认严箫潇文笔不错，人也绝顶聪明。不过高考不是儿戏！他连高中门都没有进过，怎么去面对那些考题？”
　　胡明理的话就难听了。
　　“董芷兰，我不是说的。我和王谦都在担心十年没有摸过数理化课本，可怎么去复习参加高考啊？他？行吗？那是专业知识考试，是相当于古代殿试的最高等级考试。他是初中生吧，相当于一个秀才。谁听说过秀才去参加殿试的？他只能去乡试考举人。”
　　“你们两个这么看不起严箫潇，好。我问你们几个问题吧？根据这次高考大纲，咱们四川省考几科？”
　　“理科：语文、数学、政治、副科物理、化学算在一起；文科语文、数学、政治、副科历史、地理合计算数。怎么啦？”
　　“咱们几个的文科怎么样？谁比严箫潇强？特别是比例高达60分的作文，你们有几分把握？”
　　“这个……”王谦语塞了。
　　胡明理抓着头皮说：“我真没有把握。”
　　“我也没有把握。别说60分的作为，就是40分的语法知识，我也不知道从哪里入手？可你们都看过严箫潇《策马黄河滩》手稿吧？那流畅的文字和里面不同内容的古韵、诗歌都是他这些年的原创！你们不觉得他可以给咱们一些有价值的参考意见？还有政治考什么？肯定是时政内容吧？每次车间组织的学习，是不是都是他在上课？还有车间黑板报上的内容，他为车间和厂部写的稿件。他对时政的理解和认识，咱们谁能超过他？”
　　董芷兰的这番话让他们无言以对。
　　胡明理端端肩膀头，看了王谦一眼说：“别说，董芝兰说的有点道理，不管文理科，都有语文和政治，严萧潇已经两门占优了。得！就依你，去听听这个初中生对高考的高见。”
　　当天下午几个人都去了严箫潇的家。
　　严箫潇对几个师兄、师姐倒很是热情，忙着为大家准备茶水。
　　在大家希望他谈谈备考的想法时，严箫潇极为谦虚。
　　“几位师哥、师姐，你们来问我要章程可是找错人了吧？你们是高中生，我就是个混进你们考生队伍的初中生，不在一条水平线。”
　　“得了，箫潇，你就别谦虚了。付师姐可是真心来找你请教的。我相信他们两个，今天能跟你董师姐走进这个小屋，就一定是真心实意的。”付春华很认真地说。
　　董芷兰接着说：“对。我们都是有点不知所措。我那天和你一起去报名，听了你的简单想法觉得非常有道理。你就详细说说。”
　　“行。各位哥姐，我就说说自己的打算。”
　　严箫潇给他们都送上一杯茶水，然后滔滔不绝说开了。
　　“我看了一下时间表，从今天到第一门语文考试还有43天。咱们需要应对的复习科目，可以先分配一下时间。主科文理相同三科，占了300分是大头，应该用主要时间去应对，可以用前面的30天来组织有效复习；剩下的物理、化学、历史、地理分开各用5天，剩下三天，修整两天出去玩一下，放松自我；最后一天好好睡一觉，晚上跟大部队过江。估计这个晚上睡不好的。”
　　王谦和胡明理不屑的神情渐渐发生着变化。付春华和董芷兰却始终不断凝视着他频频点头。
　　严箫潇头头是道有条不紊的讲述自己的复习计划。
　　“我个人以为对主科也要分别来分配时间，而不是平均分配。具体要看各位自己对这三科的判断，每个人都不一样的。比如语文，每个人写作水平不一样，但是作文恐怕不能靠突击复习来应对。我建议选一下不同体裁各写三篇，大家分析讨论，然后修改就可以了。语法部分要重点复习古文的虚词使用和古诗词的分析，还有就是找几篇经典文言文练习翻译。我本人不准备多用时间，每天用1小时背几篇文言文和古诗，各位师哥师姐可以自己安排时间。
　　“政治其实就是一种时政知识的掌握，应该重点放在今年下半年，也就是7、8、9三个月的主要新闻和中央发布的政策，还有拨乱反正以来的重大政策精神。这些内容恐怕要靠死记硬背，需要很多时间去做。这些已经有复习资料，重点应该就在其中。我看过以后已经画了重点，你们可以参考。我建议背下来一定有用。数学，对我可能是最弱的一项。各位哥姐却可能是强项，我没有啥好建议。我自己打算不学新知识，重点强化复习初中数学和几何，拿到几分算几分。按照我的猜想，至少在考题中会有超过三分之一是初中知识。我有信心拿下这部分所有分数……”
　　还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几个人都瞪大眼睛看着严箫潇，仿佛第一次认识他。
　　严箫潇结束了自己的论述，看着几位师哥师姐的表情，忍不住笑。
　　“怎么啦？你们这个样子瞪着我？是我说的没有道理吧？叫你们见笑了。”
　　“还敢见笑你？你简直太有头脑了。你这套叫什么战术？有没有名字？”
　　胡明理第一次开始对这个小师弟刮目相看起来。
　　“没有啊，我就随便想想，哪有什么战术套路？”
　　王谦也很认真地说：“箫潇，你这思路的确不简单。胡胖子说的对，这是一种战略战术，是套路。我觉得可以叫集中兵力重点出击。”
　　“师哥，是这样。就是这个意思。我们必须充分利用有效时间和资源，才有可能取得最佳效果。”
　　“行。下面大家分头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制定复习计划吧。咱们定一下，一周来箫潇小屋集中讨论一次，顺便交作文。”董芷兰看见大家对严箫潇的认可心中特别高兴。
　　“等等。”付春华拦住要起身的王谦和胡明理，说，“我看还是要请箫潇给咱们制定一个作文的范围，或者你给出几个题目也成。”
　　“对、对，我最怕写作文了。”胡明理满口赞成。“严箫潇，你就劳烦给大家出几个作文题目。”
　　严箫潇不好意思地说：“我出的题目可不一定合适，我昨天给自己准备了四个，你们看看合适吗？”
　　严箫潇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张写着作文标题的纸。
　　董芷兰接过来摊在方桌上，四个人围上去看。
　　上面写着：读后感（从人民日报和四川日报选记述性短文）字数800-1000；抒情散文，春天终于来了，字数800-1200；人物记述文，我的***（父亲、母亲、同学、战友……）字数800-1200；议论文关于拨乱反正的思考，恢复高考的深远影响。
　　“严箫潇，你真神了。师姐要爱上你了。”
　　付春华居然抱住了严箫潇在他额头亲了一口。
　　几个人都大笑起来。
　　付春华是个很随性的人，对谁都是嘻嘻哈哈，喜欢打打闹闹，又经常和严箫潇开玩笑；再仗着自己是师姐一点不在乎，倒是严箫潇被她弄得满脸通红。
　　董芷兰斜着眼睛看他们打闹，似乎有点不是滋味，却也说不出为了什么。
　　王谦和胡明理走了，付春华和董芷兰留在小屋。她们事先已经和严箫潇说好了，白天就和他一起复习，晚上各种回家。
　　照付春华的说法，“咱们两个女人在这屋缠他一天，只怕已经让秦颖心里酸溜溜了；要是晚上再当着她面，磨着箫潇问这问那，秦颖会吃了咱们俩”。
　　三个人开始分头复习。严箫潇趴在自己书桌前，董芷兰和付春华分占方桌的两侧，各自埋头看起资料来。
　　书桌和方桌都是严箫潇自己按照这个小屋的面积设计打造的，比起正常的书桌和方桌要小一号，现在上面被他们堆满了五花八门的参考书和复习资料。这些东西有董芷兰姐姐想办法弄来的，也有付春华的哥哥搞来的；还有更多的书籍，是严箫潇的妈妈从北京寄来的，其中有箫潇几个姐姐当年用过的高中课本，还有箫潇妈妈去找大学里的教授借来的。
　　傍晚秦颖下班去了渡口。
　　那里是茜草坝自然形成的小集市，每天早晚摆满了附近农家拿出来卖的蔬菜和水果，甚至还有木材和家具出售。严箫潇打家具的木材就是集市上用粮票换的。那年头，粮食计划供应是稀缺资源，可以当钱用。严箫潇和秦颖都是特殊工种，供应标准很高，家里怕他们不够吃，还经常寄来全国粮票，多余的粮票就当作钱拿来换些物质了。
　　秦颖提着几斤肉，还有蔬菜，推开小屋的时候，看见三个人还在全神贯注地复习。
　　听见门响，三个人同时抬起头。
　　箫潇站起身迎过去接她手里的菜。
　　“你下班去渡口了？看我这个人，光顾复习了也忘记去买菜。”
　　秦颖一面进屋一面说：“你专心复习吧。以后我去买菜，你复习更重要。咱们要争取考出个状元。”
　　“秦颖下班回来了？对不起，看我们都把时间忘记了。我们收拾一下马上走。”
　　董芷兰也站起来笑着打招呼。
　　秦颖笑盈盈地对两个师姐表示：“董师姐、付师姐，你们就安心在我家复习，我不影响你们用功。一会儿一起吃饭吧，吃完饭我去干妈家，你们继续复习吧。”
　　“那可不行。”
　　付春华快速收好自己的东西，也站起来说：“我们不能白天晚上都赖你们家。晚上我们各自回家看资料，白天在这里一起复习讨论已经给你添麻烦了。看这屋子弄得多乱？”
　　“师姐，没事的，你们不用在意，还是复习要紧，考大学是多大的事儿啊！我真羡慕你们，可惜自己一个初中生，又不像箫潇那么聪明，只能给你们祈祷了。”
　　董芷兰和付春华收拾好，告辞出门了。
　　秦颖站在门口送着，转过身看见箫潇已经在切肉准备炒菜。
　　她一语不发进屋躺下了。
　　也不知道怎么啦，秦颖今天看见萧潇和师姐、师哥，忙着复习功课，一批秣马厉兵备战的架势，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味道。究竟什么地方不对劲？恐怕她自己也弄不明白。反正就是觉得心里别扭，躺在床上翻过来，转过去的翻饼。
　　秦颖26岁了，可有时候的性子还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也许是已经和萧潇处久了，弄不好就会和他使小性子。萧潇不过比她大了两岁，也习惯了处处将就她、让着她。一来二去的两个人也就形成了这种格局，别人看着是秦颖强势过头，事事都在颐指气使当家作主；骨子里却是大事小事都是严萧潇说了算，不过是表面上哄着她、让着她，当她小妹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