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正在淡去的记忆

　　秦颖看着严箫潇在小厨房忙碌的背影，不知怎么的居然断断续续地回想起那些往事。
　　她已经很久不曾去想那些太远久的过往了，此刻却不知怎么会想起了那么多的过去？那些童年的，少年的，还有青春的；自己的，亲人的，当然还有很多是关于“他”的。这个如今已经成为自己丈夫的男人，在伦理上应该一生一世和自己牵着手走完人生的男人，现在应该完全属于她的男人——严箫潇。
　　秦颖的家是很特别的。她的父亲是个国军的高级将领，总算在解放东北的时候战场投诚了。政府没有歧视他，还是给了不错的职位和待遇。秦颖有个叔叔，是共军高级将领，以后转业到机械部重型机械司任职司长。
　　秦达坤有三个儿子，却没有一个女儿，特别喜欢秦颖，被他接去当女儿了。还在秦颖三岁的时候，就改叫秦达坤“爸爸”。
　　所以秦颖的童年，生活在一个政府机关的家属大院里。应该说她的童年是快乐，就是亲生父亲入狱对她也几乎没有带来影响。然而，当那场“史无前例”发生的时候，还是对她和她的家带来巨大冲击，先是身居高位的秦达坤也受到冲击，接着秦颖的母亲被勒令带着孩子下放到了大西北。这次秦颖没有幸免也跟着去了六盘山区。虽然很快在几个老领导干预之下回到了银川市，可毕竟还是给尚在青少年时代的秦颖带来了心理上的冲击。
　　其实这些对秦颖的心身影响并不是最大的，可偏偏更大的情感危机就在这段时间发生了。表哥谢超然从青海来投靠姥姥住在她家里。只有15、6岁的秦颖，竟被谢超然的风度和气质迷住了，还把自己的第一次浑浑噩噩给了表哥。
　　事发东窗以后，表哥离开了银川，却也带走了秦颖的心。那段时间她始终是魂不守舍地混日子，直到“上山下乡运动”开始，秦颖去了建设兵团还是无法让她自拔。家里没有人知道回到青海的谢超然，始终与秦颖保持着书信往来。
　　17岁的秦颖在这场不会得到祝福的初恋里继续沉沦着。
　　
　　一天她接到妈妈从银川市家里打来的电话，让她这个周末回家一次……
　　她周日一早花了2小时穿越沙漠，才赶上经过黄羊滩那个小车站，开往银川的火车回到家。
　　推开院子门发现，院子里一个英俊的陌生大男孩，在给自己家托煤饼。这个男孩子就是22岁的严箫潇，那年秦颖20岁。
　　以后，秦颖才知道，是母亲将她与表哥的事儿，告诉了他的二爸秦达坤。
　　这个老干部的爸爸，开始为女儿操心起婚事来。
　　他在一次偶然的老战友聚会时，重逢了当年在新四军的老首长马珍。
　　两个人谈到儿女之事，才知道自己的孩子竟然在同一个建设兵团！马珍有个小儿子，也在宁夏建设兵团。于是，四个老人一番沟通，就把两个孩子的婚事“包办”了。马珍写了一封简单的家信，命令儿子去认亲。
　　严箫潇无法违抗母命，只得带着那封家信去了。
　　他们就这样认识，然后开始交往，其实完全不了解对方些什么。
　　秦颖从来就没有让严箫潇知道自己深爱着表哥。
　　她把一切都锁在心底，只是被动服从了家里的安排，交往了一个男孩子而已。平心而论严箫潇的优秀，远远超过秦颖身边许多男孩子。也许公平地说，甚至不输给表哥。非要对比，也仅仅是还显得有些幼稚、青葱，不够成熟而已。
　　秦颖就这样淡淡的，不即不离地接受了这个“未婚夫”。
　　时间久了，秦颖看到了严箫潇更多优点，可也有许多好奇。这个合法“未婚夫”，对待自己的“未婚妻”，并没有那种应该有的热情。居然和自己一样，是一种不冷不热的状态。
　　结果他们就这样一直处于游离状态，一起离开建设兵团，被内招进了江汽厂。
　　秦颖这么多年一直保持着与表哥的通信，一直痴痴等待会不会有一天再与表哥重逢。直到去年得到表哥和一个本地女子结婚消息后偷偷大哭了一场，然后突然向严箫潇提出结婚的要求。
　　严箫潇没有说二话，就依着她去厂里递交了申请，然后领了结婚证；还完全遵从秦颖的安排，以旅行结婚的方式，回到了双方北京的家，又再次回到银川，然后才折返回到江州。这一路，秦颖改变了许多，对严箫潇也温柔了许多。
　　秦颖很想两个人就这样过一辈子，却不曾想到生活里出现了第三个男人……
　　这个男人就是去年才调来的技术员孙连仲。
　　开始是因为严箫潇经常找他请教冶炼方面理论知识，一来二去两个男人成了好朋友。他们还有两个共同爱好，就是围棋和桥牌。
　　一次，孙连仲应邀去严箫潇家打牌，正好撞上了秦颖在家。
　　平时严箫潇约人来家打牌，都会提前告诉秦颖。秦颖不喜欢这种场合，总会提前出门，或者去找林秀秀，或者去干妈家；就是没有提前走，也常常人没有到齐，她这个女主人就离开了。偏是孙连仲第一次去，秦颖正好在家。他又到得早，其他人都还没有到，连严箫潇都还没有回家，是秦颖开的门。
　　秦颖看见门口，站着一个几乎和长得表哥一模一样的男人，吓了一跳。虽然很快就明白他们只是长得像而已，可还是让秦颖对这个男人产生了强烈的好感。她那次竟没有走，一直在暗中注视孙连仲。也是那次以后，只要孙连仲来找严箫潇，秦颖一定不会再找理由离开。
　　也许，最初秦颖的心里不过是用孙连仲做个替身，满足自己多年对表哥的相思之苦，只是时间久了，就不知不觉陷了进去；更何况，对于孙连仲来说，一个厂花级少妇的过度热情，完全就变成了一种无法抗拒的诱惑。
　　终于有一天，在孙连仲陪秦颖去看邻厂露天电影，回家的路上他们真的越过了雷池……
　　事后，秦颖一直有种负罪感；尤其当发现自己竟然怀孕之后，这种负罪感更强烈了。
　　她开始阻止孙连仲再来找自己，却并没有告诉他，自己已经怀上了他的孩子，只是表示不能再对不起严箫潇了。孙连仲不甘心，还是想找机会接近秦颖。那天被林秀秀撞上，就是他趁着严箫潇在车间指挥开炉，溜出来找秦颖。
　　谁知刚刚进屋，林秀秀就来了。
　　这次以后秦颖更不让孙连仲到家里来了。
　　严箫潇要去考大学，秦颖觉得是好事，如果考上大学他会去读书，分开一段时间也许对调整自己心态有好处？
　　只是，她该怎么告诉箫潇自己怀孕了？也不知道这个消息对于严箫潇会有什么反应？秦颖看得出，从头到尾严箫潇对自己，都没有很强的那种爱。她不去问，也不想知道，就像严箫潇从来不问自己爱爱的问题。
　　秦颖凭着女人的直觉判断，在严箫潇心里一定有别的女人。她是谁？在哪里？秦颖却不想知道。只是自己怀孕了，偏偏怀了别人的孩子，让她开始忐忑不安起来……
　　“饭菜好了，回锅肉、炒青菜、蛋花汤。颖颖来吃饭吧。”
　　严箫潇麻利地把饭菜弄好端上桌。
　　秦颖坐到桌边。
　　“箫潇，以后我来做饭吧。你时间太宝贵了，多看看书。”
　　严箫潇盛好一碗饭递给她。
　　“还是我做吧。不会影响我复习。要是真考上了我去读书，就很长一段时间不能给你做饭吃了。”
　　严箫潇这话说得很动情。
　　也许在严箫潇心里有自己苦衷，可这么多年和秦颖的相处，早就有了一种很深的情愫，就算不是那种刻骨铭心的情爱，至少已经化为了相濡以沫的亲情。严箫潇对秦颖有更多是待妹妹的情怀。
　　秦颖看得出严箫潇是真情意。
　　心里一动，不如趁这个气氛试试？
　　她便故作撒娇地望着他，。
　　“箫潇，你要去外地读书，我怎么办？一分手要几年。”
　　“怎么啦？真舍不得我走？你不是支持我考大学吗？”
　　“我当然支持啊。你真一走，我又感觉一个人好孤单。你想不想要个孩子？”
　　“孩子？咱们有孩子了？我真去上学谁照顾你？要不？等我考完送你回北京吧？”
　　严箫潇一愣，又很认真地安排起来。
　　似乎在他看来，既然已经结婚了，有孩子不是很正常吗？
　　秦颖心里更不好受了。一转念又想，看来他完全愿意接受一个孩子。不如现在就告诉他，然后按照他的意思，顺理成章回北京去待产，倒是一个最好的办法，也可以摆脱孙连仲了。自己对这个男人已经产生了情愫，不忍狠心一刀两断不如避开吧。
　　秦颖不好意思地说：“不知道是不是真有了？我只是感觉这个月好像拖太久没有来。”
　　“明天要不要我陪你去职工医院检查吧？”
　　“不用你陪，我让秀秀陪我去查。你还是和他们一起用功吧。”
　　“也好。”
　　严箫潇似乎很开心，并没有想过这个孩子的突然到来有什么不妥。
　　“有宝宝了，你多吃一点。明天早上我去渡口买鱼，再买只鸡给你煨汤。晚上我来写信告诉爸妈，二爸那边还是你告诉他们吧，还有咱妈。”
　　秦颖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你太着急了吧？还是等检查结果出来，再写信告诉大家吧。”
　　“嗯。听你的。”
　　严萧潇一口答应。
　　吃过饭秦颖要起身收拾碗筷，也被他拦住了。
　　严萧潇乐滋滋说：“你别动。乖乖去床上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