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复见炎凉风景异（4）

　　次日，长天海蓝，秋阳初上。月娥起来倒尿桶，见四娃拿一份合同书找胡书记来了。胡生还没起床，月娥说：“四娃找你有事，快起来！”胡生揉揉眼问：“何事？”四娃说：“好事好事！”胡生赶紧穿衣下床，说：“我就爱听好事儿！什么好事儿？说来听听。”原来四娃找大仙看过相，说他的命运如果得一个和他年岁差不多姓胡文人的帮助，就能吉星高照，时来运转。四娃心里敞亮开了，就想到可能就是胡生的了。只有给胡书记和好才是上策，就对胡书记说自己同几个大城市宾馆订了供应冬蘑的合同，用量不小，利用温棚搞蘑菇种植，菌种的需求特别大，建议胡书记利用闲暇发展食用菌种，钱多不扎手。胡生听罢有利可图，甚为高兴。四娃主动拿出经费支持胡生修建菌种消毒房，生产菌种。后来获利颇多。月娥深受感动，看四娃独个儿挺可怜的，也不告知胡生就托她父亲到天王寨山沟里给四娃介绍个对象，因女方脸也有缺陷，四娃的婚事就得到了圆满解决。因此四娃和胡生的新仇旧恨一笔勾销，感谢有了家庭。尽管胡生得知此事，就把月娥埋怨一回，说不该把那姑娘说给四娃白糟蹋了。但为时已晚。小康林的一角就耸出一座炮楼似的食用菌消毒房，给小康林增添了几分威严。
　　光阴荏苒，眨眼就是十月，深秋之时，通红的大石榴像灯笼一样挂满枝头，厂商开着汽车前来收购。钱钞滚滚，胡书记实现了发财梦想。出售石榴那天，特意放挂万子头大鞭，庆祝收获了第一桶金眼气人们。四乡八堡深受启发，说文化知识厉害，真能发财致富，赞胡书记有神通！
　　暮秋悄然疏去，经济林叶落树瘦，小鸟儿扑扑楞楞飞树林里叫得好开心，好像寻找着什么。一大早，俊婶领几个妇女偷石榴树叶儿，做美容保健，在树林里呼呼啦啦搂树叶。月娥听到动静，奔过来说：“弄破树叶子干什么？”俊婶说：“还是听你老公说石榴树叶能美容，女人爱漂亮，弄点儿试试。”月娥说：“俊婶啊，女儿小时候您给的黄花木婆婆俺还记着的。别说树叶了，就是大石榴我也舍得。就是不该鬼鬼祟祟贼似的不好看！”听到喧哗，胡书记迈着方步，过来，见几个女人都擓一篮子石榴叶儿，想道：“自我宣传生效了，好形势！”心里高兴，面色沉郁，见有俊婶在内，管他呢，俊婶也不中，彼一时，此一时，公事公办！就嗤嗤笑道：“你们这样做法太不光明了！按理说，这是偷盗。偷盗是要罚款的，要是过去的时候啥也不说了；现在不行，金钱第一，必须经济处罚！风吹日嗮，养个树叶容易吗？你们都是聪明人，看着办吧！”俊婶说：“啊吆，不就是几片树叶吗？你就是不说处罚，我们也准备钱给你祝贺步步高升的！”另外的女人们随声附和道：“正是正是！胡书记等好吧！”胡生闻此，才知道广大群众对自己是十分拥护的，心情不错地说：“我给大家开玩笑，不说不闹不热闹！支持健美，用完再来，大力支持，我一定把俊婶你们变得貌如天仙！”几个女人就异口同声：“感谢胡书记造福百姓！”说着都走了。
　　看着离去的俊婶几个的背影，胡生自言自语：“要真有养颜美容效果那该多好啊！‘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经典！”
　　那边，三弦“噌噌棱棱”弹起来。老奸雄喝杯石榴蜜水，捋捋胡须，咳嗽两声，唱道：
　　太阳出来红灿灿，石榴花蜜真是甜。
　　我今三弦弹妙曲，小康林里有财源。
　　胡生智慧比天高，发财致富有真传。
　　文化高深当大官，爹娘坟头冒青烟………
　　杉树林里好多鸟儿听弹奏，窃窃私语，好像赞叹三弦妙曲。胡生“嗷唠”一嗓子，吓得鸟儿扑扑楞楞飞跑了，三弦戛然而止。胡书记来了，雄叔起身相迎，笑容可掬，道：“侄子，早天好！我给你准备了几壶纯石榴花蜜，早晚冲服，美容养颜！”胡生想这老家伙话里有水分，说：“蜂蜜不都是纯的吗？”奸雄笑道：“侄子有所不知，纯蜜每斤七元就得赔钱，因之里面加上白糖，才能赚对半。这经验你要记牢，发财之道！”胡书记表里不一点头称谢。奸雄又拿出两瓶黄粘粘的东西，说：“这你见过吗？”胡生摇头说：“不曾见得，何物？”奸雄没立即回答，却道：“为你身体健康，我鞠躬尽瘁！”胡生说：“用词不当啊叔。”奸雄惊讶道：“如何用词不当？难道你不知道你在我心里的地位，如同诸葛亮对刘皇叔，必须鞠躬尽瘁！”胡生“啊啊”两声，脸色有了光亮，似笑非笑地说道：“再鞠躬尽瘁，不还是蜂蜜吗？”奸雄大笑，笑得灿烂，说得光粘，道：“隔行如隔山。这可不是蜂蜜，比蜂蜜贵重数千倍！特意给你进贡的！”胡生说：“叔，何等贡品？”奸雄说：“蜂皇浆！”胡生又看看那物，不肖道：“小米汤似的有啥好处？”奸雄揭开话匣子，冒出了一堆“珠玑”：“补肾壮阳，添精助育！你不知道蜂皇浆怎么来的吗？给你亮明了，就知道天外有天了！”胡生想，又是用词不当！原以为你个奸雄有学问的，原来半桶水，却偏要淌得很！道：“说说天外天吧！”奸雄发挥：“蜂皇浆是雌雄交配时产生的一种体液，雄性激素厉害！尝一点儿立马还你第二个春天！”胡生觉得他在吹，说：“叔年事已高，还是留着自己用吧，骨多肉少的贵体可得好好大补呀！”奸雄说：“侄子有所不知，我家多得是，都喝蜂皇浆，十几个儿子一个比一个壮实，生龙活虎，个顶个的力大无穷，打工卖力是看家本领，挣钱盖了楼房，都娶了媳妇，每个都又生了一大堆小人，尖头巧耳，聪明伶俐。这都是蜂皇浆的功效！”奸雄乐到精彩处，又“噌噌棱棱”弹起了三弦，使劲唱道：
　　日照大地暖洋洋，侄子休要太迷茫
　　螽斯延庆多繁衍，万勿轻视蜂皇浆
　　如若服用一大瓶，寿比南山更阳光……
　　胡生听着喜得眼角的皱纹也出来了，收起蜂皇浆，见奸雄累得津津汗出，还要弹唱，说道：“叔，歇歇，好事儿不是一下子唱完的，上午喝酒，正宗鹤顶红！”奸雄大吃一惊：“什么？你要恩将仇报，药死我呀？”胡生大笑：“见谅见谅，侄子说错了，不是鹤顶红，而是女儿红！”奸雄喜道：“这还差不多！女儿红是老辈子酒，侄子珍藏几世纪了？”胡生说道：“在地下窖藏了快百十年了！”奸雄就有了帝王的感觉，喜欣欣地跟到胡生屋里品尝琼浆玉液。月娥炒两样菜，叔侄对酌。奸雄两盅过后，忽然长叹道：“日月如梭，一眨眼，秋风扫落叶，蜂也没工作了，我也没事邋遢的，该回故土了。”胡生说：“别慌别慌，住到猴年把存在银行的山林承包款取回不迟。如果实在着急，养蜂物什，原封不动，你可轻轻松松回家，等明年春暖花开再接着干甜蜜的事业。”奸雄点头认可走了，胡生送了一程言欢告辞。
　　突然，响着喇叭来了一辆摩托，停在门傍。仔细一瞧小捣机来了。小捣机，提着精美的盒子进了屋，笑得似红苹果上切了一条口，说：“小爹，侄子祝你步步高升！”胡生见小捣机还俗了，还穿着大领子和服，就想到河北正定的那一幕，真想把他一脚翻出去！想想，还是算了吧。君子大度，能容所不容，不给小人一样。就耸耸鼻子，不冷不热地说：“捣机毛，一大早，拿什么宝贝随喜功德来了？是善根发现，还是业障现前？再不然给老佛爷求忏愧来了？阿弥陀佛！”小捣机牙齿外露，嘴角挂着粘液，像反刍的牛犊子，声音响亮地说：“稀世珍宝！”就不知轻重地放到桌上，忙里打开了盒子，一道金光夹着翠气射心耀目。胡书记眼睛一下子绿了，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在跳动，这不正是化子所说的“翡翠如意”吗？纯翡翠的如意柄，镶着纯金，嵌着珊瑚花儿，花儿中间镶着红宝石，花的周围是一圈小猫眼宝石，上端的云勾嵌了九颗夜明珠，每颗珠子之间装着黄豆大的钻石，毫光四射，美妙绝伦。五台山大显通寺有如意，临济寺有如意，广济寺里也有如意，都没有这样的如意，辉煌灿烂。这件价值连城的宝贝，在文物收藏的史册里记载得详细，是清朝的皇帝专门给玉琳国师定制的“翡翠镶金玉如意”。胡书记眼儿瓷着能偷会盗的四媚娘的儿子，心想：这件宝物怎么跑到小捣机的手中呢？
　　原来，小捣机冒充出家人，在临济寺盗窃被逐出山门，跑到另个寺院，骗到戒牒，到南方福建撞荡一圈子，回来就盖楼房，娶媳妇，开商店，成了大老板。都说佛菩萨慈悲，能把巨款拱手送给小偷。胡生拿起宝贝仔细端详背面，果然有一行小字：御赐玉林国师翡翠玉如意。福建莆田雨峰寺藏。心说，小捣机，贼性不改，竟然把寺院宝物窃为己有，护法神干啥去了？咋不惩罚你呢？问道：“捣机毛，咋这样大的神通？如何呼风唤雨的？传经送宝，愿闻其详！”小捣机引以为荣，笑着把离开临济寺到南方出家“修行”详细经过述说一遍。胡生说：“你胆不小啊，不怕因果报应？”捣机说：“水果报应！临济寺囫囵吞个苹果差点儿往生！”就捂肚子哈哈大笑道，“要是那雨峰寺里的当家师不在就好了，我一下子就能卷跑他几百万！这宝贝是我跑到方丈室趁着大和尚入定捎带跑的。我的命不好，只偷了一百多万，盖盖楼，结结婚，进进货，所剩无几了。只好把着宝贝孝敬小爹了。”胡生说：“说个理由？”小捣机洋洋得意地说：“多给几个准生证就好了。我要甩开家伙造人！”胡生闻听，眨着眼嗤嗤大笑道：“你，造人？你可拉倒吧！你骨子里都是贼性，贼心贼胆浑身细胞都是贼，下种更加贼，整出来的都是大盗贼！你是唯恐天下不乱呀？煞车吧！若是贼种多得没法办了，就种到大粪池里算了，当肥料壮地多收粮食也是天大的好事儿，比你种贼强。忠言逆耳，良药苦口，你想是不是？”小捣机听了逆耳忠言，极为反感，气得像只大火鸡，满脸红得要冒烟，剜了小爹一眼，猝不及防，夺了宝贝就走，骑上摩托猛踹，“噗腾腾噗腾腾……呜——”胡书记大喝一声：“站着！”打个箭步窜上去，把小捣机拽了下来，摩托“呜儿”一声撞到消毒房的墙角上，冒着黑烟，躺倒地，前后轮子飞速旋转，呜呜叫。
　　胡书记气急，忘记了身份，咋粗咋骂：“娘个贼X！贼窟窿生你个贼玩艺儿！”就捉着捣机的前胸，极其愤怒地说，“这是国家特级文物！盗窃一级文物就是无期徒刑，盗窃特级文物你想是何等后果？我一个电话，公安局就铐了你！白白浪费国家一颗枪子儿！”小捣机领教过胡生的厉害，至今娘的冤仇也报不成了，吓得浑身打颤，觳疎不已，中气下陷，虚屁连连着求道：“小爹小爹，千万别说，宝贝不要了，准生证也不要了，一定把种子下到粪池里，您手下留情就好！”胡书记松了手开心地笑道：“做贼心虚，开个玩笑，你就尿裤子？胎子！你为啥偷寺院宝物？”小捣机振振有词地说：“小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出家人不杀生害命，修行人都很善良，你偷他逮着了，顶多说你业障，迁担就得了。社会上可不行，抓着了不是枪毙，就是坐牢，再不然碰上虎狼之辈，暴打一顿不说，还能割耳朵，挖眼睛，劁本钱（指生殖器）成了太监，断子绝孙的就划不来了。偷寺庙没事儿。”胡书记说：“没事儿偷着也不容易，宝贝你拿走吧，小爹我不是贪财之人！”小捣机最了解小爹德性，越这样说，听着心里越害怕！就拿出一副可怜相，跪在小爹面前，像比拜佛还要虔诚，哀求着说：“小爹啊，这宝贝专门供养您的，您就显显灵感收下吧！能为您当一回佛教大盗贼值得，这是因果！这宝贝您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报应！”胡生眨着眼说：“嗳，侄子，你还强人所难的？我历来为官清正廉洁，你要坏我名声吗？”捣机心里说，你骨子里啥货色我一清二楚，标准的“婊子死了立牌坊”那一伙的，装啥正经？嘴里说：“小爹，您放心，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侄子我不守口如瓶，天打雷劈！”胡书记这才开了“绿灯”嘿嘿一笑发话：“好吧，给你两胎！如果再想生，领着老婆打游击，商店我替你经管，你就拿出浑身解数多造大盗贼，突破吉尼斯纪录！”胡生把宝贝锁到小铁箱子里又说，“侄子稍等，我去去就回。”捣机说：“你不是去公安局告发我的吧？”胡生说：“我可不学你妈，暗中害人！”
　　胡书记骑着“雅马哈”走了两支烟时回来了，亮出两本“准生证”给了小捣机，说：“世界上什么都是假的，人丁盛旺才是真功夫！回家赶快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加班加点！”小捣机说一声：“牢记高教！”乐哈哈地扶起发喘的摩托，踹几脚，离开了“经济林”。没过多久，报纸上登出一则消息：福建省莆田雨峰寺国家特级文物翡翠镶金如意被盗。如有知情者提供破案，赏金三十万！
　　名利双收，两全其美！晚上，胡书记一夜没合眼，衡量了几十次，就装着“宝贝”小铁箱，神不知鬼不觉，埋进了森严的杉树林里。最后决定大义灭“亲”！立即给公安局取得联系，案情即刻告破！小捣机被绳之以法，拍卖了楼房，没收了家产。受到应得的惩罚。打击邪恶，伸张正义！胡生的义举，为公安的破案提供线索，立了大功，顺利逮捕了国家“特级文物”江洋大盗！文物正在追查中。电视台纷纷播报胡生的光荣事迹。老奸雄得知胡生获得了几十万元的奖金，硬说是给他找出地气的结果，挑明要分一杯羹。还说自己为他找地气，累成了大脑贫血，你胡生捡到“天上掉馅饼”难道不应该给我表示敬意吗？胡生却说：“叔，你胡说什么，这与地气沾边吗？化子在河北开药铺没钱，都帮助他了，问化子要去吧！”奸雄撂了电话，气呼呼地骂道：“狼心狗肺！不仁不义！再用我时，狠狠敲你一杆子！”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