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1)第1940-1958天
1961年12月13日星期三晴(1940天)
乘0点4分的列车回沈阳。编辑室回来个杨麦,下放劳动结束。
1961年12月14日星期四晴(1941天)
编辑室讨论了来年的工作和分工。我和杨麦分到一个组里,另有张慧、赵春润共四人处理部队、农村、革命回忆录、农村史、民间故事等方面的稿件。我来年的任务是两部书:农村史和一个短篇小说集。
编辑增加了新生力量,今后的工作一定会搞得更好些。杨麦同志的组织能力很强,今后我将在他的指导下工作。
晚上看了一个电影《水上春秋》。
1.不能认为艺术作品中的领导一说原则性的话就是公式化和“套子”,问题在于语言的典型环境。修养高的作者可以在一切典型环境里让人物说出适当的话来;
2.克服困难的过程(华小龙提高游泳速度)是淹没在人物关系变化即情节发展中的,而非单纯技术(困难)和人之间的关系。
3.人物细节和故事细节对描写人物的作用。华世龙为了帮助儿子正确恋爱,买了一本如何正确恋爱的书。这个故事细节告诉人们:父亲帮助儿子。但这句话却不是直接说出来的,而是叫母亲发现了这本书,说了几句富有情趣的话。概念是寓于生活细节及人物形象之中。
午后讨论对修正主义的认识,正确的认识可以增强革命的坚定性。
我自觉已经处在巩固地建立正确的人生观的阶段。未来的道路是漫长的。利用几年的时间打下这方面的基础,将在一生中受用不尽。
1961年12月15日星期五晴(1942天)
支部交给我一个任务:组织新年晚会的小节目。今天利用吃饭的时间组织了两个。
晚上看《白夜》,苏联电影。它的故事是迷人的。我同情那个幻想者,感情有些忧伤。孤独的年青人,把幻想当信仰,他成全别人的爱情,为少女奔波,最后又变成一人孤独者。两方面我们都不能责备,一个女人毕竟不能爱上两个男人,观众除了为一方面叹息之外,是无能为力的。
作者试图说明,这一个没人同情的小市民社会里:这些人的确是令人同情的。
我对一个人物的品质产生怀疑:她即或和大学生诗人有着亲密的关系,却是不爱他,出于什么原因呢?
当人物的性格特征没弄明白的时候,他们的关系是不好安排的。
1961年12月16日星期六雨(1943天)
潘照坤的父亲去世了,他回家去了。大家借给他粮票。
本来打算到老毓那里去,宏毅打电话来说,毓正忙着整理一个材料。
1961年12月17日星期日雨雪(1944天)
早饭后到老毓那里去。张宏毅也在那里。毓对文艺工作发生了动摇。
我们一同到太原街去。
1961年12月18日星期一晴(1945天)
徐衍绶的稿件决定退掉了。
昨天张宏毅对我说:整风运动的学校题材是比较不好写的,特别提到现身说法、拔白旗、辩论红专道路、向党交心,看来都是错误的做法。
我不能放弃这方面的尝试。要写的话,也不能正面去写整风运动的全过程,只能以整风运动为背景,在学习上、日常活动上,通过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展开情节。
今天开始学习、研究出版工作的规律问题。
1961年12月19日星期二晴(1946天)
学习文件。讨论质量和数量的关系问题。
1961年12月20日星期三晴(1947天)
读稿件。午后讨论编辑室的工作条例。
1961年12月21目星期三晴(1948天)
工作。
晚上在电视里看苏联影片《复活》。聂赫留道夫,多么卑鄙、多么虚伪呀!
人活着应当有信仰。应当有理想和崇高的目的,否则,它只等同于兽类。爱情在作品里只有体现社会的本质内容时,才有意义。
对话不多,却以少胜多。
我的心情是这样的忧郁和沉重。
午前韶华来社谈起他的《浪涛滚滚》。他说一切人对他作品中的人物都没意见。《巨人的故事》想从套子里走出来,不去写“老保守”、“死落后”之类,构思上要新颖。
我恰恰是对他作品里的人物有意见,脸谱化。但并无交流。
1961年12月22日星期五阴(1949天)
曾昭玉叫我谈谈个人的学习计划,他今天不在,没谈上。
1961年12月23日星期六晴(1950天)
贺敬之来沈筹备戏剧创作工作会议。作协请他来,对诗作者讲了些诗歌创作上的问题。他是个著名诗人,编辑部的人抱着学习态度参加了会议。
他四十多岁,看上去年轻得多,平常的装束,态度从容,不过分的谦虚,又不显得傲漫,眼神机智,善于思索的样子。
他说,诗的新、创造性,首先是思想的深刻与新。青年人单纯,但过于单纯就会懒了,总是等公式拿来图解。
思想改造仍然是根本问题。
我想,要有自己的思想和感受,并不是离开党的思想另搞一套,而是用它作武器,在生活中去发掘新的内容,去理解人物,去找到诗和思想。社会主义时代更需要思想家,因为这个时代是过去一切圣人都未曾在其中生活过的。
1961年12月24日星期日晴(1951天)
到辽大去了,借到一本高校工作条例。拿来仔细读读,对作品的构思有很大帮助。
看到了王作昌和梁旭昌。
1961年12月25日星期一晴(1952天)
收到朱赞平、冀凤荣、外甥张沛力的信。新的一代追上来了,外甥对我说:“我们很希望你能早点入党,做一名中国共产党员。”
但我发现我自己不像个党员。
1961年12月26日星期二(1953天)
读来稿《红色园丁》,小说。写得不错,会选择事件,会安排情节,只是不深。
晚上给凤鸣和显亭二人写信。
张慧到社里来了,瘦得很。
厉风说怕过年,而他的儿子大宏盼过年。
思想振作会使人清醒,会使人产生热情和力量。
1961年12月27日星期三雪(1954天)
到年末了,才看见鹅毛似的雪花。
读《红色园丁》,一个没有经验的作者能写出这样较有水平的稿件,是难能可贵的。
接到张宏毅和毓唐的电话,去大舞台看京剧彩排《凤凰二乔》。和寒溪同往,编辑室其他人都没去。这种通过不正常关系看戏不大好。我坐在台下想到了这一点。
给显亭、大姐、四姐、二哥、小赵、凤鸣等人写了贺年信。
我在回忆我走过的道路。最初我对革命的热情是从个人的出路和愿望产生的,基本上是服从时代的要求而到达个人目的的道路。主要方面是革命利益,因为思想斗争中,总是考虑革命的前途才去克服个人的一份私心,身上存在小生产者的特点。
对自己仍然要不断地认识。
接到唐庆雄的信与贺年片。
1961年12月28日星期四阴(1955天)
今天接到沈有铭的来信与贺年片,晚上我给她回了信。她写道:“也许你会奇怪,我为什么会写信给您,其实也很简单,到新年我就想起给同学写信祝贺一下,也没什么吧?您如果来抚顺可来此一玩,我一定欢迎您。”
我还记得,1960年的元旦,她给我一张贺年片,她真是一个好同志啊。
新年,同志们互相准备着礼物,我煞费心思,买了一个陶瓷塔。
1961年12月29日星期五晴(1956天)
给二哥、大姐、四姐、唐庆雄、李显亭、倪凤鸣、赵洪利、沈有铭的信今天发出。
上午练习一下今晚演出的节目。午后听了黄洪年同志的政治报告。讲了一下国际国内的情况。他讲话声音不高,照讲稿讲,低着头,也不做什么手势。他说:“这一年,我们是值得骄傲的,春天吃代食、得浮肿病的人很多,这些困难我们都战胜了!”
晚上我们开了新年晚会。院子里响起脆快的鞭炮声。每年听到这种声音,人们的情绪就高涨起来,像听到了使人惊喜的消息,又仿佛丢失了什么东西,却又分明是一种喜悦的感受。二踢脚的两声爆炸,无数火花从半空落下来。大家都来到食堂的屋里,孩子们好奇地站在门口,小孩子叫大孩子:“你别挤我呀!”
杨哲同志给大家分发礼物,叫到谁的名字谁就笑嘻嘻地走上前去。范洪奎收到的是用红纸包的东西,打开红纸,里面还有一层绿纸,最后露出来,原来是一个茶杯,里面装的豆子、苞米、花生……有一张纸条,上写“五谷丰登”。杨哲拍手让大家静下来,说:“接到老晏礼物的人请公布!”
大家“轰”的一声笑,推推搡搡地把资料室主任霍世荣指了出来。他也不谦让,将一个假面戴在头上,原来是个笑嘻嘻的大娃娃。“把词儿念念!”老晏叫道。
老霍念道:“过新年,戴新帽,吃块糖,放花炮,还有两个小饺饺!”老霍一面念着,一面把礼物一样一样摆出来,引起大家又一次大笑。
我组织的节目都演出了:一段双人相声、一段单口相声、黄有仙的独唱和我们三个人的乐器演奏。
接下来是游艺活动,套圈、射击、打灯谜。
1961年12月30日星期六晴(1957天)
编辑室扫除完毕就放假了。我到街上去,给三哥买了里子布邮去,并写了信。
午后会餐。晚上没事,拿起笔来,写了一会儿《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是回叙的那段。到十点,就写了五千字。一般描写是可以的,但要使它成为艺术品,那就不够了。
1961年12月31日星期日阴(1958天)
这是一年结束的一天,和平常一样。但因为它是一个里程的结尾,人们会想到过去,想到使人骄傲的时候和使人悔恨的事情。因此,这一天就变得不平常了。我希望今天以后的我能和元旦的朝阳一样,永远保持青春的活力。
这一年我做得不坏,生活是紧张的,但紧张得不够。正好今晚看电影《再生记》,写了一个河北梆子演员陈少华在旧社会的辛酸经历和解放后的新生。
我把人分为两种,高尚的、无私的、纯洁的人,他的生活始终有着远大的目的。在旧社会,靠他自己的认识,看到了社会的丑恶;解放后,他容易接受党的思想,生活对他不是累赘,而是处处方便。另一种人只是看到了名人的生活条件,他的认识和行动受到了这方面的限制,生活总是被动,常常要别人领着他走路。
黄梅英演喜儿的一场戏,使人流泪。演员自己的经历已经够使观众感动的了,她的演出把这种感受提高了一步。特殊的、合情合理的遭遇写得很充分。感染力的产生,是典型化的情节(梅英自己的遭遇和演出白毛女的情节)和典型化的人物(梅英的成长)打动了观众的心,因而表达了深刻的主题。
过年一年我有一件事情要做:给朱赞平的小说写个评论。
影响我更好做事的是衣、食、住和爱情。人不可能没有欲望,要有高尚的欲望。我怕孤独的寂寞,就得交人、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