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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2)

作品名称:野人河—— 一个长毛与后代的故亊      作者:金舟      发布时间:2019-03-14 14:00:22      字数:5830

  那年冬天,宛玉的父亲沙文海果然在白祠堂里筹办起小学校。沙宛玉的这位父亲解放前一直在外念书、教书,因此,他家的“富农帽子”也由他妻子戴了。说起来,他也可算金琪的(堂)舅舅,但关系已远得快不被人想起了。再说,宛玉的父亲在沙家的地位是极低的,因为是武举沙侗在外乡时,与一个丫环(后为第四房的姨太太)的私生子所传下来的一脉。
  
  沙侗是在康、梁发动“公车上书”的前几年,中了的武举。本来接着要赴京参加第二年春的会试,博取金榜题名的;但他正要结伴起程时,因母亲去世而作罢,以后他在家服孝三年。三年在家闭门修练易筋经,内功越发深厚了。这时全国已是一片变法救亡之声,他也读了一些有主张变法维新的诗文,也满脑子的变法图强思想了。到年底他只带了一名办事干练的老仆动身赴京参加第二年的会试,在镇江摆渡,船到白浪滔滔的江心,他正在与人高谈阔论,只听船家大叫有盗船来袭。他走上船头,见一快船已向客船靠来,便喝向道:“船上并无贵重物品,请勿拦阻。”盗众哪里肯信,待两船相近,早有一名大盗飞身过来。他不由得怒从心起,叫一声“去罢”,仅手背一甩,那盗贼已跌入江中。第二个大盗又跃身过来,他又用手仿佛轻轻一甩,那盗贼也跟着跌进江水。这时,盗船上飞过来一镖,他伸手接住,暗中用力捏得变形后,向放来飞镖的盗首模样者回击过去。盗首也想以手接镖,但没接住,手上登时鲜血淋漓,身后一盗众已中镖倒下。众盗大惊,逃离而去。乘客和船家无不称谢。
  行之山东地界,他让老仆去雇一辆独轮车运行李,自己在旅店中等待。老仆去了一会儿就带回来了一位须眉如霜的老汉,他心中暗暗怪着老仆太不会办事,而平日里这位老仆却以办事干练令他称心的。“老丈,我的行李可不轻啊,”他对推车的老汉道。
  “没关系。”老汉瞟了一眼搁在行李上的那柄大刀道,“那大刀也不过六、七十斤重吧?”
  “这老汉口气这么大。”他想,便道:“那就烦劳啦!”
  他想不到一出了小镇老汉推着车健步如飞,而且在柔软泥地上不留车辙,在坚硬的地上反留下很深的车辙。他知道遇到异人,连忙拱手相问高姓大名。
  老汉哈哈大笑,道:“实不相瞒,我在这里守候多时,只因有一孙儿赴京参加今科武场的会试,我一直在为他窥探敌手。你还是下次再去吧,今科武场的三鼎甲,都已在这儿走过了。”
  他正沉吟,老汉已取出一把铜钱,飞向天空,不一会从天空中掉下十数只野鸭子,仔细看都是在颈项处被打中身亡的。他清楚这老汉的身手绝对在自己之上的,所说之话也决非胡言乱语,那么自己再去也是白去了。但他不急于回沙家庄,听说山东地方有义和团设坛练拳,很想见识见识,他便作揖道:“好吧,我就听老丈之言。不过,我听说贵地乡下多有设坛练拳之人,极为热闹。老丈是否能指点一、两处地方,让我也见识见识?”
  “到处都有了!不看也罢。”老汉轻蔑地道,“只是一帮乌合之众,要不是官府态度暧昧,想利用拳民牵制教堂,使洋人有所顾忌,一开始先把几个弄神弄鬼的头一抓,早就万事大吉了。早加干预,也不至于蔓延开来!”
  “听老丈之言,这义和团并不是纯粹的练武组织?”他问道。
  “是什么练武组织。”老汉叹了口气道,“说来也是中国的百姓愚昧啊!参加进去的拳民都能拿到一道秘密符号,交战时佩于身上。其符用黄纸一张,用朱砂画一像,非人非鬼,非神非妖,有头无足,面尖削,但有眉眼.顶上有四圆光。心头处书秘字一行,其意为:我是冷云之佛,火佛在予之前,太上老君在予之后,此外又有菩萨龙虎等字。上方左端写着请天兵天将,其右端写着请瘟疫之神。他们相信上阵时佩符念咒,可以刀枪不入,洋鬼子的枪炮也会自行炸裂。还能请得二郎神杨戬、齐天大圣孙悟空、先师孙膑、马武、张飞等下凡助阵!这不是明摆着胡闹吗?不过,你要看热闹,附近有一处地方明天也要设坛,你可以装作是我家新来的家仆,跟我一块去看看便了。”
  “这样说来,”他道,“我要讨扰老丈了。”
  “哪里?”老汉道,“是要委曲你了。”
  次日一早,他跟着老丈去设坛的李庄假装看热闹。所谓的神坛只是用一些竹片、木头,在村边空地上搭起的一座棚,画着彩画,显得璀璨缤纷。棚内设了供坛,供奉着许多个神像,二郎神、齐天大圣也在其内。村民们头系红巾,手持刀、棍等自备的武器,列队站立在神坛两旁。李庄全村的农民、木匠、铁匠、泥水匠乃至小店铺的东主,都动起来了,登时把全村闹了个底翻天。特别是根据义和团的规定,妇女也同样可以参加,使从来什么都没有份儿的妇女都出来了,热闹得了不得。那些十二三、十四五的小屁儿,满村乱跑,笑闹声喧天,真是换了个天地。
  最引人注目的是一支身穿红衣,一手拿着红色手帕,另一手持着小红灯笼的队伍,远远望去似一团烈火。
  “这些十二、三岁至十七、八岁的少女,”老丈解释道,“就是所谓的‘红灯照’。说她们是有樊梨花、刘金定下凡相助的,她们手持红灯,只要念起咒语,就可以腾云驾雾起到半空!你能相信吗?”
  “老丈,”他问道,“她们真要去打洋人吗?”
  老丈点点头道:“说她们有宝扇,只要在半空中一扇,坚固的城楼也会崩塌,洋人的大炮自然就打不响,洋船也会在海中自行燃烧!”
  “唉!”他叹息道,“都是谁告诉她们的?她们都相信吗?”
  “她们当然相信。”老丈道,“她们是中了邪!”
  “唉,只恨洋人欺太甚!”他又叹息道,“但勇气可嘉,不知日后是个什结局?”
  
  在李家与老汉告别之后,想到一位当年与他同时中举的好友蒋建清,现在安庆的清营中当把总,他就取道安庆探友了。
  他一路上游山玩水,以武会友,又结交了许多英雄豪杰,不少人答应日后也会到沙家庄相聚,其中有的人也与秘密社会有一定联系。一路上,他也看到了大清国已千疮百孔,人心思变。他到安庆时,“甲午战争”已定局,日军打进东三省,威海卫基地也很快被攻破,朝廷派李鸿章出马,于日本马关同日方代表伊藤博文签订了《马关条约》,中国向日割让台湾、辽东半岛及赔款二万万两。消息传出,北京震动,康有为等十八省应试举子一千三百多人联名向皇帝上“万言书”。不过,这些消息此时还未传到安庆。
  “蒋兄,”他一坐定,便迫不及待地道,“我从山东一路过来,所见所闻,于我大清国十分有碍啊!”
  “沙兄,”蒋建清道,“不瞒你说,我们兵营内也有议论,认为此次战败,都因海军,责任在一手操办海军的李中堂。”
  “噢!”他感慨地道,“中堂大人素有‘东方卑斯麦’的声名,经过这场战事,这名儿恐怕也难保了。”
  “是啊!”蒋建清叹道,“论到中堂大人的气魄识见,确和卑斯麦差不多,不过没有威廉去用他,所以失败了。你想,西直门外的颐和园用去了多少海军的款项?因此设备未能完备,等到要开战,那里来得及?所以中堂大人极力主和,真是知彼知己的老成谋国。可惜,都让一班书生纸上谈兵,铸成了大错!那也是国家的气运使然,无可如何的了!大清国早已如一只纸糊的虎,现在撕破了纸,恐怕真要百孔千疮的发作哩!沿江沿海数省,已有不少组织革命党的团体了。唉!不知中堂大人到日本屈志求和,会是个什么结果?”
  俩人感叹了一会,蒋建清问他今后有什么打算,请他多住一些日子,可以一起探讨武艺、兵法。蒋建清怕他寂寞,挑了一个手脚伶俐的丫环来服侍他。他没想到这么一个伶俐、干净的丫环还是个处女。而自己家中的丫环,只要稍有姿色,几乎都与他有染,其中一位因为怀了他的孩子而成了他的第二房姨太太;直到娶了床上功夫也十分了得的“飞刀燕”后,才不再与这些丫环染指。
  看着蜷缩在自己怀里的娇小玲珑的小丫环,他又疼又怜,又许愿:日后会将她明媒正娶为第四房姨太太。第二天,他打发老仆先回沙家庄送书信,说他要过一段日子再回家。
  一天,蒋建清从上司衙门回来,告诉他京城又出新闻,广东举子康有为,合全国十八省的下场举人,联名上书,反对李中堂在日本的签约。蒋建清深叹了一口气道:“是李中堂在日本签下的和约,太令国人感到羞辱,人民也就要与闻国事了!”
  “朝廷不是一向严禁‘士子干政’吗?不过,”他感触地道,“中堂大人也太令人失望了!”
  “是太令人失望,太令人失望了!”蒋建清恨道,“总是割地赔款,列强的胃口也越来越大,今天割了台湾去,明天又不知要割何地?中国再大,也要被瓜分完了。再无有人奋起,真要国将不国了!”
  “蒋兄,”他问,“不知这康有为是怎样一个人?”
  “沙兄孤陋寡闻了。”蒋建清道,“他是研究公羊学,主张素王改制。北京士大夫,都晓得他的名字。他的一班门弟子,也都议论奋发,才华卓越。此次上书声势浩大,实在胜过了宋朝的太学生,明朝的东林党。罪不罚众,朝廷不仅不对他采取制裁措施,‘殿试’放榜,他也在其中。”
  “噢。”他感慨地道,“这世道真是要大变了!”
  “唉!”蒋建清道,“听说他博学鸿儒,名重天下,前几年写的《新学伪经考》,言人之不敢言,令人震聋发聩!”
  “看来,”他探问地道,“蒋兄也钦佩起他来了。”
  “沙兄不知,”蒋建清道,“当今皇上年青有为,有励精图治之意,恐怕会起用他。听说康有为在京,常与一班追随他的人,商量着变法自强的法子。想那日本,明治维新了不多年,竟有今日,我大清国就不能了吗?”
  他也热血沸腾起来,感叹错失了时机。
  “沙兄,我看你也不必太急,虽皇上年有励精图治之意,但老佛爷未必会让他作主啊!嗳,沙兄。”蒋建清转了话题道,“小梅香的服伺,你还满意吗?”
  “满意。”他忙道。
  “满意?”蒋建清一脸古怪地笑着问。
  “满意。”他看着蒋建清的脸,也大笑起来。“不瞒蒋兄说,我已有点离不开她了。我想带她回沙家庄,不知蒋兄肯不肯?”
  “肯。”蒋建清笑道,“怎么不肯?我还该赔一份嫁妆。不过,沙兄何言要走?是否招待不周?”
  “不,不。”他忙道,“我也快‘乐不思蜀’了!”
  “那好。”蒋建清笑道,“那就好好住着,多陪陪‘小夫人’吧!空闲时,我们可以切磋武艺。到了考期,沙兄只管上京夺魁,我会派人送‘小夫人’到沙家庄。”
  第二年春上,先回沙家庄送书信的老仆回来,告知家中的几位夫人都安康,七仙女的母亲已在去年顺利产下了一子,等着他回去起名。半年后,小梅香也为他生了一子,他立即为其取名为沙慧南。沙慧南就是沙文海的父亲,宛玉的祖父。
  
  他这位好友后来成了一名忠诚的帝党分子,为请光诸帝复僻,积极参与了维新派唐才常的密谋,组织自立军欲武装勤王。唐才常等维新派在湖南遇害时,这位好友也被镇压;还牵连了好多人跟着倒霉,连他这位既不是后党分子、也不是帝党分子也被革去了功名。从此,息影家园,很长时间他闭门谢客,潜心修练。直到老佛爷也被潮流所迫,下谕向洋人学习,也要实行君主立宪,并颁布了府、州、县、城、镇、乡地方自治章程及选举法。他有“新派”的名声在外,被选为乡董,才重现风光。这时,他的内功也达到出神入化的地步,能把一厚叠铜钱,用两指捺紧两端,就可使除底面两钱外,其除的都粉粉碎,令人莫不惊叹。
  他与小梅香生的儿子沙慧南,也跟他学过几天拳术,也与其他几个子女一样,不是习武的料,都半途而废。但沙慧南在生意场上极富经济头脑,于十里洋场的上海经营丝绸生意赚了一大笔钱,还把儿子沙文海送到国外留学。儿子沙文海留洋回来,本着“教育救国”的理念,一直在上海的一所学校教书。在上海沦陷后,参与了一桩抗日亊件,被迫逃出上海,到了县城教书。抱着建设新中国的热忱,又主动来农村办学。
  
  随着沙文海在沙家庄办起了第一所学校,金琪与宛玉都上学了,阿贵也被迫坐进了课堂。
  同一班级里有像阿贵这样的十几岁大的孩子,但大多数是不到十岁的孩子。在金琪的记忆中,坐在后两排的大孩子,常常会在课堂上打起来。阿贵一般不惹人家,但一旦有人把他惹恼,就会大打出手。金琪看到他一次把人按到在地,像武松打虎一样地暴打,老师拉架后,他才住手。阿贵从此却成了大家心目中的孩子王。
  “阿贵阿贵,摸虾割草,力大如牛,肚皮是草。”沙宛玉却编了这顺口溜,取笑阿贵书读不好。她边念、边笑、边躲闪,似乎怕阿贵恼怒后也会动手打她。
  可阿贵都憨厚地笑道:“我是很笨。”
  “笨阿贵!笨阿贵……”沙宛玉似乎为阿贵提了个新绰号而感到很高兴,畅怀笑着。
  从此阿贵得了个新称呼——笨阿贵、憨阿贵。
  然而,阿贵在金琪心目中,仍是自己无法企及的大能人。
  沙宛玉的父亲——沙老师放风筝,也选了阿贵做助手。春天里,到了放风筝时,沙宛玉的父亲也扎了一只鸟形大风筝,说好在星期上午在操场上放飞。
  那天金琪一早就到操场上了,但还有更早到的,阿贵也早就到了。阿贵也真有办法,不知从哪里抗来了一段粗大的毛竹。沙老师在毛竹上划下两道线,让阿贵按划线处锯平,阿贵又用了一把很快的刀,很利索地把竹节削光了。然后,在一头小心地开了三道口,装上竹片做了三个把手。沙老师用从家拿来的扞面杖,串通了竹筒,安装到木支架上,成了一个简陋的木轱辘。接下来就是把已准备好的几团棉线,一团接一团地绕到竹筒上。阿贵慢慢扳动竹片做成的把手;沙老师一手拿线团,一手拿着线,让线排列有序地绕到竹筒上去。这工作最吃时间了,等着看风筝上天的孩子都有点不耐烦了,有的悄悄溜开,说等一会再来;有的在早操场上奔闹着玩;只剩下了金琪、沙宛玉。
  沙老师说:“你们也去玩吧,过一会叫你们。”
  金琪看了看沙宛玉。
  “金琪,你来替我一下。”阿贵这时道。
  阿贵对他的信任,让他从心里到脸上都乐开了花。阿贵将把手交给了他后,去做“刹车”。
  金琪扳动起把手,沙宛玉也上来要与他一起扳。
  “你来,”沙老师却把线团给了女儿,提醒道,“要绕紧,慢一点。”沙老师又像不放心地看着。
  金琪见阿贵锯了一段毛竹,把一头削尖,一头开个凹糟,感到莫名其妙。
  沙老师叫上已做好要“刹车”的阿贵,一块去办公室搬风筝。
  当沙老师拿着比阿贵还高的风筝出来时,小孩子们又热闹地围上来,有的还想去帮阿贵一起拿拖在风筝后的长长尾巴。但阿贵都拒绝了。阿贵说:“小孩不要越帮越忙!”
  线轴终于绕好后,沙老师让阿贵在前牵着风筝线,他在后拉住风筝,等一阵风起时,沙老师一松手叫了声:“放!”阿贵逆风向前冲去,风筝在他后面慢慢升空。等风筝在空中有点稳定后,阿贵拉着绷紧的风筝线到了木轱辘处,沙老师迅速地用死结把风筝线与线轴上线连在一起,风筝越飞越高,也越远,后来只成了天空中的一个小黑点。越来越看不清了,稍不注意,就看不到了。
  “你看,你看,在那。”有人用手指给他看。
  “看到了。”他终于又看到了从他视线中消失的风筝,一个在茫茫蓝空中比乒乓球还小的灰影。
  沙老师对阿贵道:“刹车吧。吃饭回来,再收线。”
  阿贵把他刚才削尖的毛竹,往地上一戳,把线轴上的把手搁进凹糟中,线轴就不用手拉住了。
  吃过中饭,金琪没有再去看收风筝。第二天,听阿贵说了,收线过半时,线断了,风筝飞走了。
  “沙老师还会扎一个新的吗?”他问阿贵。
  “沙老师说明年再扎了。”阿贵神情有点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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