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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3)

作品名称:野人河—— 一个长毛与后代的故亊      作者:金舟      发布时间:2019-03-13 22:58:01      字数:7347

  在夏日最热的一天,长二爷分到的那位女人跟人逃走了,全村沸腾起来。寻找、猜疑、议论,什么都有。金琪也有点幸灾乐祸地问阿贵:“长二爷的女人逃走了,是真的吗?”
  阿贵挺尴尬地道:“正在找!”
  “找不到,怎么办?”他心里有几分高兴。
  “她也没什么好!”阿贵这时恨恨地道,“她有什么好,不过是一个妓女!”
  “她是妓女,妓女是什么?”他一下子懵了。
  “妓女就是妓女!”阿贵不满地道。
  “她为什么要逃?”
  “问我,我怎么知道?你去问她!”阿贵发火道。
  我到哪里去找她!他心想着,不吭声了。他想到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有点伤心起来。
  “本来就不该分给长二爷!”他突然带愤恨地道。
  “你说什么?那你说该分给谁?”
  他看着阿贵一副很吃惊的样子,想到曾想过分给自己或阿贵的,他笑了。可立即又感到苦恼地道:“她人也找不到了,还说什么?河东老财主知道了吗?”
  “这还关他什么亊?不过,大概也知道了。”阿贵又道,“他也快死了。”阿贵又神色悲悯地道,“人家说他已躺在床上,好长时间没能爬起来了。”
  他沉默着,想到三年前,老财主沙慧伯跨在白马上接亲的神气劲,觉得太不可思议了。真要说起来,这老财主沙慧伯还是祖母沙慧珠的同父异母的长兄,是沙家长房的主要继承者。由于大、小房的矛盾,几乎一直不来往的。再说,祖母在一次与祖父吵过后,已知道老财主的生母贾氏(沙侗的正房),正是贾家庄被金天蛟割发气死的贾老财之妹。
  
  那年一心想为哥哥贾老财报仇的贾氏回到沙家庄后,立即差人向丈夫沙侗报信,要他赶快回家,为其哥哥贾老财报仇。沙侗却回信来说,他倒是很想会会这位叫金天蛟的大侠,但不是为了复仇,而是想切磋武艺。贾氏气得摔坏好几个陪嫁来的金边饭碗,报仇之心更切了。
  在那年,金天蛟在为兄报仇后,与师傅扬鞭离开了贾府,不敢大意,一口气跑出了二百里地,天已大亮了。师傅慢慢放宽缰绳,等他的马追上后,说道:“马累了,找个地方歇一下脚吧!”
  他们来到一座山岗下,只见怪石嶙峋,杂树丛生,十分僻静。他们下马,解卸皮鞍,让马自由地去吃着草。师傅阮麻子坐到一老树根上,抽起旱烟。金天蛟伸了伸腰,枕着马鞍躺着想起心亊。他最想不到的是,从不露声色的师傅竟是帮会中人,曾参加上海小刀会举亊。当前天晚上,他第一次听说时既感到很意外,又感到恍然大悟。难怪平时提及“长毛”时,师傅总说他们也是英雄好汉。
  那天晚上他怒不可竭杀了贾老财的两个管家,并在人家大门口留下了姓名后,回家跪在师傅面前道:“师傅,徒儿该死!”他欲告知师傅自己已闯下祸时,师傅则道不必说了,原来师傅一直跟踪着他,都知道的。
  “师傅!”他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了,既感激师傅,又感到惭愧,有人一直跟踪着,自己竟然一点也不知!
  “快起来吧。”师傅道,“以后本亊学得再大,再了不得,也要特别小心才是!”
  “徒儿记住了。”他起身道,“徒儿连累师傅了,我们快离开下海吧!”
  “我有一个去处。”师傅道,“但恐怕要辱没你先人了。”
  “师傅快说是哪里?”他道,“我已沦为杀人犯,还有哪里去不得?师傅难道真要我去做盗匪不成?”
  师傅道:“要你去做盗匪倒不敢,但也是‘匪’,是‘会匪’。”
  “啊!”他吃惊道,“师傅难道认得帮会中的人?”
  “师傅本来就是帮会中的人,也造过反!”师傅道。
  “师傅你……”他想到了已被剿灭的太平天国,也想到了父亲,感叹他道,“难道也当过‘长毛’?”
  师傅见他一点也不吃惊了,便一笑道:“也差不多,是小刀会刘丽川元帅的麾下。”
  “哦。”他恍然大悟地道,“师傅原来是大英雄!”
  “英雄不敢当,”师傅道,“只是不甘逆来顺受罢了。”
  “师傅,”他又跪到地上道,“恕徒儿有亊一直瞒着师傅!”
  “快起来,快起来。”师傅道,“是不是你父母并非像王春老儿所说,是被强人杀害的?”
  “师傅说得是。”他仍跪着道,“我父母是被迫留在长毛军营里的,父亲虽是个举人,但医道高明,人称‘王一贴’,为皇帝老儿也治过病,‘长毛’王也要他治病,现在生死未卜。”他不知道那天在途中碰到的老道正是他生身父亲。
  “起来吧。”师傅道,“我早就知道王春老儿是在骗我的。”
  “师傅饶恕徒儿吧。”他道,“当初是怕朝廷追究,也是怕师傅不肯收我这个徒弟,王春老伯才瞎编的。”
  “起来。”师傅道,“我不怪你就是了。”
  他笑着爬起来道:“师傅,你要好好给徒儿说说在小刀会的这段往亊哩!”
  “以后吧。”师傅道,“举亊失败后,我有幸逃脱罗网,多少年来,我一直打听着元帅和会中兄弟的生死,后来听说有一弟兄在湖南开山堂,也有许多会中兄弟去了,也来约过我。”
  “师傅,”他兴奋地道,“你意思是我们投奔他去,对不?他开山堂,一定已是洪帮中的大人物了!”他听师傅说起过,洪帮组织都叫什么山、什么堂的,师傅这位弟兄所开的山堂,就叫中明山、同心堂。每山的首令称正龙头,以下有副龙头、五堂(坐堂、陪堂、刑堂、理堂、执堂)。正、副龙头,五堂,再加上在举行仪式时临时增添的盟证或香长(由五堂中人兼),合称为内八堂,为最高等级。新成立一个洪帮组织就叫开山堂,但山堂不是任何人都能随便开的,只有原洪帮组织(山堂)内八堂的首令才有资格。师傅这位弟兄因有功才晋升为五堂之一刑堂堂主,才有资格开山堂的。
  师傅显得忧心忡忡地道:“我与他分别已久,听说他已变了很多,也不知是真是假!”
  “也没有其他路啊,我们就上路吧!”他道。
  “去看看吧。”师傅无奈道,“不过先不忙,找个地方躲一躲,看看这里的动静再说。几个皂隶我们也不怕。”
  “师傅说得有理。”他道,“我看就躲到贾老财家的花园里,既安全,又便于观察动静。”于是那天他们取齐了家中所有的贩牛本钱,又回到贾老财家,潜入后花园中……
  
  金天蛟想着想着,睡着了。听到马嘶声,他醒来。见师傅吹了一声口哨,从树林中只奔出来一匹枣红马来。他跳起来道:“师傅,大概有盗马贼,我去看看。”等师傅一点头,他直奔树林子去。
  在树林子里一片空地上,两个盗马贼,一个已被他们的大白马踢翻,另一个还在拼命拉着缰绳,想制服大白马。大白马虽被牵住缰绳,还是拼命挣扎,用前脚乱踢着。
  见此情景,他不由大怒,顺手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子,向这盗马贼飞投过去。盗马贼的手臂中石,大叫了一声,松开缰绳。大白马见主人到了,没有逃开,反而高抬起前足,向盗马贼扑去。如果这盗马贼避之不及,非被踢破头颅不可。“吁——”他叫了一声,大白马收起前蹄,然后落到地上,转身向他奔过来,鲜血样的汗水顺着前肩流下,直至腹部。他迎上去抚了抚师傅的这匹汗血宝马,这时他见那个被打伤了右臂的盗马贼想拔腿逃走,他又拾起一块石子飞去,打在盗马贼的腿上。
  “小爷饶命。”盗马贼滚倒地哀叫着。
  他上前去,只见那个被马踢翻的盗马贼脑壳破裂,已没有了气。他把脚尖往受伤的盗马贼腿上一放道,“说,都是些什么人,竟敢青天白日盗人马匹?”
  “小人系此地百姓。”盗马贼道,“与王三前来山岗砍柴,都是王三见马起意,怂恿小人做出这苟且勾当!”
  “呸!”金天蛟脚尖一使力,疼得那盗马贼大叫不已。“说实话吧,”金天蛟道,“你说是来山岗砍柴,怎么无有砍刀和扁担、绳索?你说的王三,还背插钢刀,打柴人有这样子的吗?”
  “小爷饶命,小人给你实说。”盗马贼道。
  “只要你说实话,”金天蛟道,“我决不伤害你。”
  “小爷能把脚放开点小人吗?”盗马贼道,“小人实在疼得紧!”
  “说吧!”金天蛟把脚尖从盗马贼腿上挪开道。
  “小爷真是爽快人。”盗马贼道。
  “少噜苏,快说就是了!”金天蛟道。
  “有人来了。”盗马贼道,金天蛟回头一看并没有人,回过头来却见盗马贼已脑浆满地,身体还在抽动,但很快一动也不动了。
  “他们一定是山湖兄弟会的。”师傅过来看了看道,“山湖兄弟会是属青帮一脉的,山湖帮的帮规极严,不许会徒在帮外乱说。因此,他不敢说,又不敢不说,只能自杀了。”
  “早知这样,我也不逼他了!”金天蛟道懊恼不已地道,“他虽盗马有罪,也不至于该死呀!”
  “不要心肠太软了。”师傅道,“江湖上这样的亊,会经常发生,有时不是你死就是我死的。”
  金天蛟默然不语,他想不到将要去投入的江湖也如此险恶。他还在默想时,从远处传来“嗒嗒嗒”的马蹄声。他用口哨唤来了枣红马。他们刚要上马,只见前面的山道上来了一支马队,约有二、三十匹,扬起滚滚沙尘。为首的一匹黄膘马上端坐一人,四十开外,留着燕尾胡须,玄色的紧身衣外散披着一件灰色的布大褂,一只手里还转动着三颗铁球,看上去神气十足。在他的身后,有匹大花马,上边坐着一个姑娘的,浑身上下似火炭一般红,年纪在十六、七岁,她头上戴大红缎子软包巾,前边打着蝴蝶结,手中提着一对柳叶双刀。眨眼间,这支马队来到他们面前。为首的那个头领向大家一摆手,马队全站住了。
  “好大胆子。”为首的头领指着他们道,“竟敢在我的地盘上杀我兄弟会的弟兄!”
  “哈哈,原来是山湖兄弟会的弟兄!”这时师傅阮麻子一抱拳,满脸赔笑地说道,“多有得罪啊!这两位弟兄,一位盗马时被马踢死,一位不愿说出身份,撞石自寻了短见了。”
  “呔。”为首的头领显然明白是怎么一回亊了,但仍指着他们道,“一定是你们威逼于他,他才撞了石的。”
  “晚生想说句话。”金天蛟不服地道,“他伙同王三偷我们的马,被我当场抓着,问也问不得吗?”
  “小子,哪来的王三、李三的?”首领又指着他道,“你乳臭未干,这里还没有你说话的地方。”
  “亊情我最清楚,为什么不能说话?”金天蛟又道,“不管他们是王三、李三,但他们是盗马贼,这不假!你这样说话,不怕被人耻笑吗?”
  头领哈哈笑道:“你小子,是吃过豹子胆的吗?”
  这时,大花马上的那位小姑娘上前对头领叫了一声“爹爹”道:“让我来教训教训他!”
  头领点点头后,问金天蛟道:“小子,你只会嘴硬,敢与我女儿比试比试吗?”
  金天蛟看了一眼那个大花马上的这位小姑娘,对头领道:“真是比试,晚生愿意奉陪!”一面解下腰中钢带子,向空中一晃,就成了一柄寒光四射的宝剑。
  头领见了,对跳下马的女儿道:“女儿小心了!”
  “小子,”小姑娘根本不把他放眼里,向他奔来道,“今天叫你领教领教本姑娘的厉害!”她个头不高,长得小巧玲珑,圆圆的脸膛,红扑扑的面皮,瞪得滚圆的双目炯炯放光。
  金天蛟一晃长剑道:“请吧!”
  小姑娘手摆柳叶双刀,向金天蛟头顶砍来。金天蛟只是用剑轻轻把刀架开着。可这小姑娘身躯矫健,身手敏捷,双刀飞舞,刀刀不离金天蛟的脑门和胸口,都要取他性命。
  “且慢。”金天蛟用剑架住了小姑娘的双刀道,“谁跟谁也没有冤仇,把人伤了,对双方都没好处,我看拉倒了吧!。”
  “谁与你拉倒?”小姑娘抽出右手刀,用足内力直刺金天蛟的左肋。
  金天蛟稍转身,把刀躲过去,又道:“小姑娘,出手不要太凶狠,太蛮横!”
  “就要对你凶狠、蛮横!”小姑娘说时那口柳叶刀就奔着金天蛟的面门点来,非要取他性命不可。
  金天蛟急忙往旁边躲闪。“休怪我不客气啦!”金天蛟叫了声,双臂一振,气贯剑刃,长剑就直奔姑娘的双腿削去。那姑娘用双刀来挡,刹那间先后都折断了。显然姑娘的本亊与他差得还很远。
  “休伤我女儿!”那头领叫着,拍马过来。
  金天蛟的长剑在将触到姑娘的身体时,就停住了。纵身跳开后,对满脸羞红的小姑娘道:“得罪啦!”可在他转身想回师傅身边时,那小姑娘突然用折断的柳叶刀向他背部猛刺过来。如果他此时反手一剑,小姑娘必丧命于他的剑下。
  “女儿不要乱来!”那头领叫了一声,翻身下马。
  小姑娘的刀已捅进金天蛟后背,鲜血顿时洇红了他的外衣。金天蛟转身一掌将姑娘一掌推开,姑娘跌出了二丈开外。此时,师傅已到他身后。
  “不碍亊,只伤着了皮肉。”他脱下着上衣对师傅道。
  “这小姑娘太刁蛮了。”师傅替他敷着药时道,“还好是断刀,不然命也没有了。”
  那位头领扶起了女儿,交给手下后向他们走来。师傅怕出意外,上前抱拳道:“姑娘没跌伤吧?我想,我徒儿已是手下留情了,现在也已受伤,望头领也罢手吧!”
  那头领也抱拳道:“误会了,我是代小女谢罪的,她不该在背后捅贵徒的!”这时,五、六个人簇拥着他女儿骑上马离去。
  “不敢当!”师傅又一抱拳道,“她还是个小孩,一定是见刀被磕断,一时性起,才出此下策。”
  “惭愧,惭愧。”那头领又抱抱拳道,“我都看到了,你徒儿确实身手不凡,小女岂是对手?只是心慈手软,将来未免要吃大亏。”
  “我怎么能对一个姑娘下手?”金天蛟这时开口道,“但她也实在太刁蛮了,她不是琢磨怎样提高武艺,而是下此毒手!换了他人恐怕她的命也没有了!”
  那头领又向金天蛟抱拳道:“小兄弟息怒,我已说过小女了。她也是没懂我意思,我只是让她比试此试,切磋武艺。她以为我要她杀人了!”
  “恕我多言。”师傅道,“她还太嫩了点,你让她一马当先,弄不好,真会送了她的命!”
  “老兄说得一点不差。”那头领道,“是我太大意了,也是我平时把她娇宠坏了,竟然如此任心,得罪贵徒了。哦!说了半天,还没有请教两位的高姓大名,为何一早就赶到此地?敝人先介绍一下,敝人是山湖兄弟会湖东香堂的当家郑明,小女叫郑月娘。”
  师傅也报了姓名后道:“对山湖帮弟兄,我想也不用瞒什么,我们是犯了亊跑出来的。”师傅把在下海所发生的亊情细细讲了一遍后,又道,“我们跑了半夜,本想在这里让牲口歇脚后,再继续赶路的。”
  “老英雄。”那头领道,“那都是本帮弟兄的不对了。你们是去投奔洪门的,他们应当帮助你们才对,‘青红不分家’么,而不该乘火打劫,闹个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
  “是误会。”师傅道,“不怪他们。再说,他们都已死了!”
  “老英雄。”那头领道,“时候已不早,想来你们也都饿了,是否到寒舍小坐片刻?”
  “哦,不打不相识!”师傅道,“那就讨扰郑堂主了。”
  他们上马跟着郑明,顺着山道往西,又向南拐到一片大湖畔,见一所青砖砌成的宅院掩映在树木中。宅院高大的门楼前有上马石和下马石。门口几个值班的小伙子一见马队过来,都抱起拳道:“师傅您回来了?”又分头来接缰绳。
  “姑娘回来了吗?”郑明把缰绳递给一位小伙子时问。
  “回来了,进里面去了。”小伙子接过缰绳时回答。
  等郑明与两位客人下马后,小伙子把马牵走。郑明在前边引路,金天蛟与师傅跟着走进黑漆的大门。左一层右一层的院子,都有不少人,有的练习枪棒,有的打拳踢腿。郑明引着他们来到一所正房门前,走上几级台阶,郑明又把他们往屋中相让。
  走进屋内,大家落座之后,郑明又向他们恭手道:“两位大驾光临,使寒舍生辉!”等他们也客气了一阵后,郑明又道,“请你们小坐一会,酒菜很快就好。我先有一亊先想与两位商量,不知两位肯不肯帮忙?”
  师傅忙道:“堂主有什么吩咐,不妨先说出来听听。”
  “好。”郑明道,“那我就不客气说了,刚才你们也看到了,我这里有许多习武的年轻人,但缺少高手施教,我想请两位都住些日子,把你们的本领教一点给他们,不知两位肯否曲就?”
  师傅抱拳道:“承蒙堂主抬举了,但这里离下海不远,只有半天路程,恐怕要连累贵帮……”
  郑明笑道:“你们在我这里,不要说在下海犯的那点亊,就是再杀他十个、八个人,也不会有亊的!小英雄有这等本领,待我禀明帮主,帮主也一定喜爱。老英雄如果肯投我帮主,本堂愿意即刻为你引见帮主,以后你、我同是潘家‘兴’字辈弟兄了。”青帮由罗教创世人罗清的弟子翁岩、钱坚、潘清三人创立后,三人分别传人,由于传法与成分各不相同,形成青帮内部的三大帮系,潘庵(根据罗清建庵修行规矩,三人建立的三庵,为三祖庵)采取的是广收门徒的传法,因此势力越来越强大。其成员的位次高低是以依他们在帮中的辈份大小来决定的,即所谓的“24字辈”制度。其排列为:清(清心秉正)、静(静坐常思)、道(道德修真)、德(德配天地),文(文昌化解)、成(成其正果)、佛(佛心版一)、法(法度元边),仁(仁义永远)、伦(伦常在怀)、智(智勇双全)、慧(慧思普度),本(本同茂盛)、来(来历清白)、自(自心悟悔)、信(信用为根),元(元初自治)、明(明心见性)、兴(兴家立业)、礼(礼门义路),大(大发慈悲)、通(通行我国)、悟(悟道灭心)、学(学先觉后)。后至光绪十七年,又续24字:万象依国、戒律传宝、化度心同、普门开放、光照乾坤、带发修行。显然,郑明的师傅(山湖兄弟会帮主)是青帮潘清传下的“明”字辈人物。
  金天蛟见师傅沉吟不语,便道:“我们要赶往湖南找人啊!”
  “小英雄大概不知。”郑明道,“洪、潘原是一家,你们到哪里还不都是一样?何必舍近就远,受尽路途遥远之苦呢?”自洪帮前身哥老会从长江中上游向长江中下游蔓延后,在与青帮争夺码头、贩运私盐等冲突中,两帮逐步合流,并竭力鼓吹“青红(洪)不分家”,以至后人误以为两帮系同出一源。
  “好吧。”师傅道,“承蒙堂主如此抬举,我们留下就是了。小徒还小,不懂亊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
  “哈哈。”郑明高兴地道,“老英雄真是爽气之人,我马上让人打扫出两间房,吃了饭,两位英雄先休息。”
  金天蛟见师傅答应了,也不便多说什么,心想这也好,离下海这么近,以后也便于去探望即将出世的侄子。半年后,他侄子出生。他多次潜入贾府探望这位不懂亊、甚至连记忆也没有的侄子。阿凤心中很是不安,担心儿子将永远生活在这位官府要揖拿的凶犯的阴影之下;但一想这也好,儿子有这么一位来无影、去无踪的亲叔叔的保护,将来也没有人敢欺侮了。她给儿子取名“梦父”。这梦父渐渐长大,似乎完全继承了他生父的灵性,自小聪明好学,与两个名义上的哥哥截然不同。那两个草包却仗着是嫡出,欺侮这位庶出的小弟。阿凤见儿子受欺侮,很想让儿子的叔叔教训这两个草包的;但又怕闹出大亊来。她很清楚,这几年在江湖上名气越来越大的“云中飞”,正是儿子的那位亲叔叔金天蛟。金天蛟也专找一些富而不仁的财主家麻烦,以江湖上“云中飞”的浑名,一会要人对佃户减租免息,一会要人开仓放粮救济饥民。只要听到“云中飞”让办的,也没有人敢不照办。有不肯照办的,第一次脑后的辫子就会被割了,挂于大门口;若再含糊,身首就会给分离。提起“云中飞”三字,一些贪官污吏也闻风丧胆。人说他得了峨嵋剑仙的真传,能千里之外取人首级。
  一心想报仇的贾氏也听说了。她怀疑这位传说中的“云中飞”,正是不共戴天的金天蛟。于她来说,报仇一亊更渺茫了。她只能无可奈何地自我安慰: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她至死也没有报成仇,如今她的儿子老财主沙慧伯也已奄奄一息了。
  
  “变很真快!”金琪似想了半天道,“他去年还好好的。”
  “谁?”阿贵问道,“老财主吗?要你操什么闲心!”
  “野阿贵!”他心里骂了一声想,谁让你告诉我长二爷的女人逃走的?谁让你告诉我老财主快要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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