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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1)第1861-1886天

作品名称:少记风流老来看——盖壤文学日记3680天      作者:盖壤      发布时间:2019-03-13 17:48:24      字数:5316

  1961年9月20日星期三阴雨(1861天)
  刘丹华病了,张书记请来了医生。我的肚子也不怎么好,拿了两付药吃了。
  稿子大部分都读完了。
  
  1961年9月21日星期四阴(1862天)
  把马加的《开不败的花朵》看了一下。朴素而自然。
  
  1961年9月22日星期五晴(1863天)
  上午与刘丹华等十人共同把稿子研究了一下。午后四人一起去街里逛了一阵。晚上,刘丹华回社去了。
  晚上宣传部关副部长来谈稿件中的问题。临时决定与老潘明日一起回社,因稿件问题定不下来,不能马上修改,先回去。
  
  1961年9月23日星期六晴(1864天)
  早晨从大连出发,正是太阳初升的时候,车窗外不时地掠过秋野和大海的画面;绿菜地,黄庄稼,牛羊散布……朝露在草间闪烁着。早晨望海,灰蒙蒙的,与天际一色,海上的船帆也不是白的,与海的颜色差不多,远远地散在海面上,轻如鹅毛。
  同车的还有赵铎,王庆云,还有校对科的初式馥。
  由七时到十五时半,车行八个半小时到达沈阳。
  团小组正在开会,座谈陈毅同志的讲话。家里过节的气氛很浓。
  收到赵洪利17日来信。
  
  1961年9月24日星期日晴(1865天)
  给赵洪利写信,把王作昌给我买的《中国现代文学史》寄给他,他可能急用这本书。读马加的《江山村十日》。在省图借来《金沙洲》。需要努力的是:语言的表达能力不够(逻辑语言)。
  
  1961年9月25日星期一晴(1866天)
  晚上看电影《勐垅沙》。写敌人不简单化,而我们能战胜它,才显示出解放军战士的高明来。敌人的手段无非是造谣、利诱、欺骗、破坏和镇压、威胁,利用民族矛盾掩盖阶级矛盾。
  影片在处理戏剧冲突时,不仅仅在一个事件里展开人物性格的发展,而且合情合理地迅速解决一个个矛盾,再迅速地在新的事件里展开人物性格的冲突。央布哈利用与汉人有仇的傣族青年去暗杀工作组,让帅恩的父亲母亲阻止了。国民党又出了个新主意:放火烧了傣族青年的房子,然后硬说这是工作组放的火。这个阴谋被工作组长江洪看穿了。敌人又把傣族青年抓到了,说是他放枪打死了汉人,江组长拣到了一支枪,当场揭露了敌人的阴谋。这一事件所以没有向反的方向发展,表明了江组长的智慧、果断。
  对落后人物,即工作组将开展的斗争中所依靠的力量,要写出他的积极方面来。我想,凡是处理人民内部矛盾问题,作者只在批判一种思想、一种习惯,都不应当把思想和习惯绝对化,《卖菜者》里的云汉,《五年早知道》中的满囤,都用人物的克服旧习惯表现他们对社会主义事业的积极性。
  
  1961年9月26日星期二晴(1867天)
  给三哥买的尼料今天寄走了。
  午后传达文艺座谈会的报告。
  
  1961年9月27日星期三晴(1868天)
  晚上到友谊宫去看电影戏曲片《空印盒》,外国作品《上尉的女儿》曾有过对小人物的歌颂,这个戏曲里也是歌颂巡按大人何文秀的智慧,毫无献媚之举。
  
  1961年9月28日星期四阴雨(1869天)
  上午参加省委直属机关团委召开的“五好青年”表彰大会,我获得了团委的“五好青年”称号。
  情绪较忧郁。写点东西吧!
  
  1961年9月29日星期五晴(1870天)
  早晨起来就为黑板报写稿子《吴振业同志二三事》。午后兆德把稿件退回来,站在我的身旁,把稿件递给我,又收回去,望了我一眼,眼光又回到稿件上说:“编委说,这是庆祝国庆,这篇稿件不大合适。”他似乎很抱歉的样子说,“你写诗吧!”
  我说:“我不会写诗呀!”
  财务科找我来要我报销差旅费了,弄得我很难堪。这教训已经够了的。
  
  1961年9月30日星期六晴(1871天)
  今天把办公室彻底清扫了一下。然后,我百无聊赖地在街上游逛着,想到省图书馆借一本关于柞蚕放养方面的技术书。但那里已经休假了。
  午间会餐,做了14个菜,丰富得很呢。刘少飞今天结婚。在高中和大学期间,我曾因为个人为什么活而冥思苦想,现在什么都明白了,即为了希望和斗争而活着。但洞解了人生的秘密之后,我再无积极的行动去实现人生的结论,成绩是有的,但是我似乎对自己总是怀疑着。
  
  1961年10月1日星期日晴(1872天)
  昨晚到省政协礼堂看电影《51号兵站》。归来时,我到王大学家里去,他说要给我介绍对象。从照片看,那女人蠢得很,小眼睛,大嘴,穿着一件带横格的花棉袄,显得狗急佝偻,那面部带着一种未开化的表情,我有些灰心。
  郜文休假回来了。她说,要给我介绍朋友,今天党校那位同志来,只是认识一下。如果说介绍对象,我觉得过于拘束了。
  晚上毓唐来了。我拉他在这里吃了点饭。饭后回宿舍,我看见郜文在外屋煮饺子,旁边站着一个蓝衣女子帮忙。我知道这是她来了。郜文看见了我,欢喜地说:“小盖,你吃饭了吗?”
  “吃了,吃的饺子。”我聪明地上前回答,心里又胆怯起来。
  “我们也包的饺子。一会儿你来打扑克吧!”
  “好呀!”
  我和毓唐已经站在门口了。郜文忙着介绍着说:“这是我的同志李月乔。”她跟我握手,问了一声:“你好!”
  我还礼后就进屋了。宿玉堂也进屋坐在床上。那姑娘也拿着小勺站在门口,望着我俩问:“你们吃过饭了?”
  “吃过了。”
  我私下想:她似乎并不害羞呢。
  坐在这里事情不多,只好退出来,答应饭后再来。到了我的宿舍,我拉起手风琴,和宿玉堂扯起这件事。他说我太不自然了,并问:“就是地上站的那个吗?”
  “就是。”
  “我不知道啊!也没细致瞧瞧。”他说。
  我说:“一会儿再瞧吧,你给我当参谋。”
  “我不会打扑克!”
  “那你就坐着。”
  郜文在下面叫我了。我们打扑克,我正好跟她是对家。通共我没看她三眼。我看她的面貌很平常,不会像上次那样没了理智的。玩了一会儿,郜文送她上车。回来时对我说:“小盖,你怎么那么害臊?人家说,你那位同志怎么那么腼腆哪?”
  我说:“嗯,感性认识,怎么能得出结论来?如果有机会的话,可以了解了解。”
  精神境界不高,但也不低。这老毓的结论。和这样的同志在一起,精神境界也许会高起来?
  送老毓上车站。
  
  1961年10月2日星期一晴(1873天)
  早饭后毓唐来此。他们今早吃的馅饼,他拿了一半给我。今早我们吃的炖肉。食堂对独身的照顾就是周到。
  饭后我俩一起到辽大去了。只王作昌一个人在屋里。张宏毅分配到市文化局艺术科工作。王作昌买了那么多的书,毓唐的书也不少。我觉得我把钱都用在吃上了,这就是我的志向吗?第一要戒烟,第二使生活多样化。在精神生活上丰富多彩,就可以克服物质上的诱惑。
  毓唐的书一次背不了,我帮他背到宿舍去了。翻开他的读书目录,见上面记了许多人物和一些有意义的警句。屠格涅夫《初恋》上有一句话:“你能拿到手的,你就会拿,千万不要被别人控制,做自己的主人,人生的全部滋味就在这儿了。”
  我问自己,我是否做了自己的主人了呢?
  《父与子》巴扎洛夫说过一句话:“一个人把整个的一生押在‘女人的爱’这张牌上赌博,那张牌输了,他就那样地灰心丧气,弄得自己什么事情都不能做。这种人不算是个男子,不过是个雄性生物。”
  是的。我虽然没有拿这种东西来赌博,却是拿创作赌博的,幻想它能赢得荣誉和爱情。何必拿这东西来苦恼自己呢?读书不是最愉快的事情吗?
  不断地追求吧。人生的道理是够你用一生的精力去研究的,它包括一切方面:生活、工作、斗争和知识。不终结地追求,放弃追求而去怀疑,就是软弱无能,一事无成,将是一生的遗憾。
  晚上,郜文来宿舍谈起她学习的体会。最重要的是能提出问题。人民公社“三级所有,队为基础”,为什么不以大队为基础?以小队为基础是有理由的。
  对问题要有明确的看法,不要随便迁就,如果是为个人利益,那更是可卑的。锐气不可灭也。
  
  1961年10月3日星期三晴(1874天)
  我的年龄给人带来新的烦恼。当年龄更大的时候,生活的麻烦也不会没有的。现在我是为爱情苦恼了。这种苦恼弄得人不能安心做事,不能认真读书,仿佛什么东西都补偿不了似的。这时,我想去劳动,想去活动,把内心的苦恼在肌肉的活动中消磨。
  人的改造是十分复杂的。张峰德在学校里受不了批评的时候,他也经常捶着自己的胸膛骂自己软弱,说:“老大的小伙子为什么总让别人领路!”但在毕业的时候,他在吕云霞的扇子上写道:“四年一觉白楼梦,赢得资产阶级名”——哼!我是资产阶级?
  晚上我到郜文那里闲谈,她说回校后向姓李的姑娘打听一下反映。她叫我找支部谈谈话。是啊,为什么不让党了解自己的愿望呢?
  午后三时五十分,在光陆影院看歌剧片《洪湖赤卫队》。片子挺好。
  
  1961年10月4日星期三阴(1875天)
  今天到农场去起地瓜。午后我被分配去割草。晚上八点钟才坐车回到出版社。地瓜的收成很好。
  
  1961年10月5日星期四晴(1876天)
  今天仍然到农场劳动。大家挖地瓜,挖到了大个,不时地发出赞叹的声音。最大的一个有三斤多,拿在手上,陈芳岐给他照相。
  大家取笑着说:“照地瓜了!”
  晚上六点多钟回到出版社。天已黑了,冷风吹得脸皮发紧。
  
  1961年10月6日星期四晴(1877天)
  在家里看稿子。是李丽华的小说《新魂》,退掉了。
  晚下班后王大学传达编委会的决定:文艺编辑室出两人去农场劳动。十一号去大连搞工厂史。半月内一定搞完。
  提前吃了晚饭。张金旺说他在门前等候,却失诺了,这一点很引起我的不满。
  下车后天已大黑。是初秋凉爽而温暖的夜。粘谷的香味扑鼻子。晚八点多钟才到农场。我睡在吴振业的床位上。
  
  1961年10月7日星期六晴(1878天)
  今天割高粱。高粱长得很好。我在工作中想到自己是个五好青年时,就会更自觉些。劳动中,一切杂念都排除了。这真是一项能治百病的活动。
  
  1961年10月8日星期日晴(1879天)
  割豆子。看到农场的人对自己的业务都很钻研。
  
  1961年10月9日星期一晴(1880天)
  今天割豆子和苞米稭。
  
  1961年10月10日星期二晴(1881天)
  今天割高粱。午后从农场回来,明日去大连。
  
  1961年10月11日星期三晴(1882天)
  乘32次快车,午后18时15分到大连。同行者:王大学、潘照坤。
  出发的前一天,王大学告诉我:今后我将协助潘照坤做工作,由他具体培养我,尽快地熟习业务,为今后独立工作打基础。
  
  1961年10月12日星期四晴(1883天)
  上午机车厂的张书记和宣传部赵部长来招待所共同研究厂史的修改问题。解放后的部分重点修改四篇稿件。我与令言担任《巨龙》的修改任务。
  
  1961年10月13日星期五晴(1884天)
  上午跟令言研究《巨龙》修改问题。晚上读《金沙洲》。
  
  51961年10月14日星期六晴(1885天)
  修改《巨龙》。
  到黄良成家。这是一座面临街道的小楼房,两层共六间,日式的。我和潘照坤来到这里的时候,王大学和黄良成正坐在屋里唠嗑。进屋后,黄良成立即起来到厨房去拿地瓜。
  “我不吃。”我装假了。
  黄在门口站住了,问:“为什么?”
  “吃饱了。”
  “再吃几个地瓜,吃得下的。”
  是南方口音,说话快而爽朗。不一会儿,他端来满满一盘子地瓜。我们俩不客气地吃起来。
  黄端地瓜从楼上下来时,坐在沙发上有点气喘。他的脸黑而大,粗眉,眉棱骨和颧骨都很高,穿了一件咖啡色的毛上衣,有点旧。一个穿红绒衣的小女孩从楼上跳跳哒哒地走到黄良成的面前,问道:“爸爸,你喝不喝奶?”
  “不喝。”黄回答后,顺手将小女孩搂在怀里,亲了一下。我们打扑克,小女孩也要算一个。王大学说:“我们抓姑娘吧!”
  我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快活地指着爸爸说:“你问他吧,他给我起的名字。”
  她爸爸说:“你自己的名字自己说嘛!”
  “我叫黄鉴。”
  她手里拿着一个苹果。抓在手里的牌都放在桌子上。上家的爸爸出了两个3,她很快拿起牌来,看了一眼,马上甩出一个K和一个2来。别人都不肯管,她一下把手里的牌都甩了出来,原来是一条龙!头脑反应特别快。最后是黄良成当了娘娘。他扳着女儿的肩膀说:“爸爸得给你进贡了。”
  晚上十点多钟才回到招待所。
  
  1961年10月15日星期六阴(1886天)
  大连经常是这样的天气:不十分阴,阳光像在一个布棚子里看到的那样,空气暖融融的,不冷也不热,这样的天气总是叫人感到舒适。
  今天午后改《巨龙》的开头部分。我想把它改得好一点,能力虽然有限,但不能放弃努力和探索。
  报刊发表了不少纪念鲁迅、纪念辛亥革命的文章。凡有理想的人,都关切社会问题,把改造世界视为已任。读茅盾短篇小说时,再读介绍茅盾的创作经历的文章,我突出的感到这个问题的重要。茅盾写《腐蚀》的冲动,是在雨中跟一个女子的谈话引起的。在那一刻,他想到了许多同类型女子的出路问题。可见他对人的命运多么关切。如果没有这种关切,怎么提出问题来呢?这个问题我很早就想到了,但始终没能从思想上解决。是满足暂时的欲望去写作呢,还是为了提高人的精神境界去写呢?常是前者。欲望固然十分长久,却常常怀疑自己的能力和出路,害怕选错行毁掉自己的一生。总在奋发努力地证明着什么。当然,努力总不晚。
  今晚的时间浪费得有点可惜。三个人与省委宣传部来的一位姓姚的干事打扑克,这人是个瘦高个。
  “我一个晚上交了一个老工人朋友。”干事同志得意地说。
  王大学赞扬道:“那好啊!”
  干事继续说:“他硬要我搬到他家里去住,今后再来厂,就不用住招待所了。”
  我问:“他叫什么名字?”
  他说:“叫刘玉久。是你们厂史写的那个人吗?”
  我说:“没写他。”
  “啊呀,他怎么知道你呢?他说出版社来人搞厂史了。”
  我问是谁,他说是王大学。
  “住在哪里?”
  “就住你的隔壁。”
  他的话我听了不舒服。是讨好的口吻嘛。有什么必要呢,只是一种习惯,一种叫人生厌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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