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发现经过

　　杨鸿伟见真的给他弄来了饭，又见魏民这么对待他，心里生发了一丝感激，刚才紧张的情绪稍许松快了一些，便开始吃饭。
　　小刘坐在杨宏伟正对着的一张办公桌前，把询问笔录纸摊在桌面上，准备着做记录。
　　魏民坐在旁边，一声不响地看着杨鸿伟吃饭，一边观察着他的一切动作和脸上的表情。不知是杨鸿伟已经稳定了情绪，还是因为吃饭转移了注意力，此时的他倒显得很是自如的样子。“是不是我太多疑了，还是我刚才看到的只是一种临时反应。”
　　搞刑事侦查时间长了，见的犯罪嫌疑人多了，和他们斗智斗勇必定形成一种习惯，那就是不管遇到什么人，或是什么事儿，都会职业性地在大脑中问一个为什么，哪怕是这本身根本就没有问题，也会习惯性地有这种心理。这叫什么，用老百姓常说的一句话，“职业病。”这不是一种病，而是一种职业敏感。是长期的职业生涯造就出来的一种经验，而这种经验只有在长期的力练和勤于思考中才能形成。说的直白一点，这就是一种敬业精神，因为他的大脑在不停地思考案子。
　　杨鸿伟吃完了饭，很满意地打了一个饱嗝，用手擦了一下嘴，看着魏民说：“谢谢警官。”然后又冲魏民一笑，“要不是你说这句话，说不定我今晚上就得挨一顿饿。”
　　“不必客气，这也是我们该做的。”魏民冲他淡然一笑，“要说谢，我们还得感谢你。要不是你及时发现，还不知什么时候才会被发现，时间长了会影响破案的。”
　　魏民见杨鸿伟的情绪比他刚才是稳定了许多，便开口问道：“说说吧，你是怎么发现的？”
　　杨鸿伟从衣服口袋里掏出烟，问了一声：“可以吗？”杨鸿伟见魏民允许，便拿出一支对魏民做了一个动作，问魏民是否抽烟。魏民冲他一摆手，说了声：“谢谢，不会。”
　　杨鸿伟又冲小刘比划了一下，小刘并没说话，只是冲他摆了下手，表示不抽。
　　“我这烟太次，没你们的好，你们不抽这劣质的烟。”说完便点上自己抽起来。杨鸿伟吸了两口，脸上显出一种很享受的样子，而后才说道，“我就是一个捡破烂的——咱一个外地的农民，出来捡破烂就是为了混一口饭吃。我们家住的地方偏僻，日子过得很穷，出来是为了混口饭吃，可又没别的本事，做买卖又没本钱，觉得捡破烂比较简单，用不着什么投资，所以就选择了这个行当，以捡破烂为生。一天到晚到处乱转，转到哪捡到哪，哪有就往哪里去。今天在这个村，明天又到那个村，转到哪捡到哪。”
　　“咱们抓紧时间。”魏民对杨鸿伟说，“拣主要的说。”
　　“好！”杨鸿伟冲魏民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是今天下午来到这个村子的，一个人在村里到处乱转，看到就捡，看不到就转悠，转悠到哪就捡到那，就这么着，三转两转的，就转悠到了那个地方。当我捡破烂捡到那间房门口时，听到屋里有小孩的哭声，当时并没在意，心想屋里有小孩哭很正常，也就没当回事儿，接着捡我的破烂。我一边捡一边朝前走，前面是条沟，过不去，又返回来。
　　“当我又来到那间房子的门前时，小孩还在哭。我当时还在心里埋怨，这大人干嘛去了，孩子哭成这样了，怎么也不管？我觉得奇怪，站在门口听了听。屋里除了孩子的哭声，听不到别的声音。我心里还想，是不是大人睡着了，没听到孩子的哭声。我出于好奇，也想把睡着的大人叫起来看孩子，便轻轻地推了一下门。没想到，门还没插着，竟然推开了一条缝。我又把门推了推，门的缝大了，我就探进头去看。”
　　杨鸿伟说到这里，又侧眼看了魏民一眼，见魏民并没说话，便又接着说道：“看到一个人正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看样子是睡着了，当时也没注意是男是女。我看到后心里一个劲儿埋怨，这大人怎么当，光顾着自己睡大觉了，孩子哭成那样竟然也不管，要是孩子滚到地上，摔坏了怎么办，你不是还得给孩子看去吗。这么一想，我心里就更来气了，想把她（他）叫醒，说他（她）几句，告诉他（她）别光顾着自己睡，看着点孩子。我走到那个睡觉的人旁边，正想把那个睡觉的人叫醒，却感觉脚下踩了东西，低头一看，踩得竟然是一滩血。我再仔细一看，还有好多的血，把我吓了一大跳，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我喘了口气，运了运气，大着胆子，一使劲儿，猛地把那个人身上的被子撩开。这一看，不要紧，哎呀我的妈呀，那个人光着身子，下半身都是血，吓得我魂都掉了，浑身直打哆嗦。站在那里愣了一会，才缓过这口气来，赶紧跑出来。”
　　杨鸿伟说到这里，又斜眼看了魏民一眼，见魏民仍没说话，才又接着说道：“我本来想跑走，可是刚跑出几步觉得不对我又站住了，琢磨了一会儿，觉得不能这么跑了，应该报案，所以我就朝村委会跑来了——”
　　这就是杨鸿伟讲述的发现经过。
　　
　　尽管报案人说得并不那么通顺，但小刘也是干这行有两年了，多少也有了做笔录的经验，变成文字，看着就通顺多了。
　　魏民在听杨鸿伟叙述发现经过的时候，也在观察杨鸿伟的一举一动，总感觉这个人不是一般的普通老百姓，似乎其中隐藏着什么。“他究竟在刻意地隐藏什么呢？”在魏民的大脑中始终有这么一个奇怪的念头，转来转去的就是放不下。没有答案，其怀疑也只是呈表面化，并没有什么根据。魏民因对这些琢磨不透而受到困扰。想不明白仅仅是因为没有答案吗？魏民自己感到奇怪的是，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难道是凭空而来的吗？却没有答案，但却挥之不去。
　　杨鸿伟讲完了发现经过，魏民又问了一些不太清晰的地方：“你是几点发现的？”
　　“大概……”发现人想了一想回答道，“估计在四点多钟，不到五点……”
　　“是下午吗？”
　　“对。天快黑了。”
　　“你是几点钟到村委会来报案的？”
　　杨鸿伟被魏民这么一问，又开始警觉起来：“应该，可能是在六点多钟吧，不对，有七点多了……”
　　“到底是六点多，还是七点？”魏民追问道。
　　杨鸿伟开始变得紧张，他虽然微低着头，但却用微微上挑的眼神儿瞟了魏民一眼，略作思忖，才回答道：“你让我想想，对了，是不到七点，没错是不到七点。”
　　“怎么过了这么长时间才到村委会报案……”
　　魏民的这句问话让杨红卫心里又是一惊，但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故作镇定地回答道：“咱就是一个拾破烂的，不像你们干警察的，不知道这里面的规矩，所以当时根本就没想起来应该报案。”杨鸿伟一边回答，一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好像在一边思考着什么，“咱一个外地人，又没文化，哪里懂得这么多。”
　　“那，你为什么又报案呢？”魏民追问了一句。
　　“咱不懂，真的没想到应该报案。”杨鸿伟看了魏民一眼接着说道，“我走出去很远，过了好长时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儿？”
　　“我是想。”杨鸿伟偷看了魏民一眼，稍愣了一会儿，才又接着说到，“我怕你们公安局的人说我是杀人犯，所以，我不知道是报好，还是不报好。”
　　“那，你为什么还报呢？”
　　“我在心里琢磨了好长时间，觉得如果不报的话，不就更说明人是我杀的了吗。我想起来你们天沽人说的一句话，‘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想来想去，我心里没鬼，心里没愧才会去报案。为了把自己择出来，所以最后拿定主意，还是应该报。”
　　“那也用不了这么长时间？”
　　“我转了半天才找到村委会，可能是人家已经下班了。村委会的大门关着，我在大门口喊，里面没有人答应，我再仔细一看，原来大门是锁着的。”说到这，一声开门的声音，杨鸿伟回头一看，程主任正进屋，他看了治保主任一眼，见程主任并没理他，才又接着说，“我想找个人问问，却没有人，等了好长时间，才看到一个人走过来，我问了那个人，治保会的人干嘛去了，那个人叫我到他家去找，我又向那个人打听他们家住在哪，那个人告诉我怎么走，按他指的，就找到了这位主任的家里。
　　“到了主任的家里时，主任当时正吃饭。主任问我有什么事儿，我简单地说了几句，告诉他那边有人让人给杀了。主任听后也吃了一惊，用眼瞪着我问，是不是真的，有没有看花眼。我说是真的，没看错。主任听我这么一说很是着急，撂下正吃着饭的碗，想跟我一块去，我说干脆你吃完了咱再去——就是这样……”
　　“你进了现场，就是进了那间屋了吗？”
　　“进了。要是不进去也就看不到这些了。”
　　“你在现场都动了什么？”
　　“我只把那个人的被子撩开了，别的什么都没动——当时我都快被吓死了，哪还有那么大的胆儿，魂都快吓没了，还敢动里面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