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可疑的发现人

　　案件发生在一个市郊结合部的一个叫河沽村的小村子里，现场处于村子的东南面的一间出租屋里。
　　当魏民和其他刑警支队重案大队的侦查员们赶到发案地点的时候，与他极为熟识的村治保主任早就在村口等着他们了。魏民在车里看到治保主任，赶紧叫停车。治保主任见魏民下了车，赶紧急步迎着他走过来，满脸带着惊讶的表情凑到魏民身边，打趣地问候道：“魏神，辛苦，这大老晚的又把您给惊动来了。”
　　魏民是刑警支队重案大队里岁数最大的侦查员，比村治保主任程艳利还大。在刑警支队重案大队，人们送给魏民一个外号：“神探”。这个村的治安保卫委员会（以下简称治保会）主任程艳利与魏民相识多年，经常打交道，彼此特别熟，见面后常开玩儿笑，所以一见面便半开玩笑的称呼魏民为“魏神”，其实就算是“魏民神探”的简称。
　　魏民听程艳利这么一说，也带开玩笑地回了一句：“程老板（程主任和京剧大家儿程艳秋一字之差，所以魏民‘尊称’为程老板）客气——咱是干嘛吆喝嘛，吃哪口饭儿卖哪份命。”
　　程主任没有心思开玩笑，脸色严肃的，小声对魏民说道：“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过这种情况。”程主任说罢，又带着些许挑衅的口气对魏民说，“别看你干了这么多年的刑警，被大伙称作神探，恐怕你也没看到过？”
　　魏民听后感到可笑，心想，我干公安近四十年，专业搞刑事侦查也已二十多年，还有我没见到过的现场？他冲程主任淡淡的一笑，轻描淡写地说道：“怎么，程老板也学会卖关子来了——至于搞得这么神秘嘛，还想吓唬我一下不成，什么样的案件我没见过？”
　　“别不瞒你说。”程主任再次压低了声音：“这个案犯太无人道了，他把人家强奸完以后，杀死了还不说，竟然还把人家的阴道给挖走了。”
　　“什么？”魏民以为是听错了，惊的大叫了一声，但马上觉得有些失态，立马恢复了常态，压低声音又追问了一句，“你说什么，把什么挖走了？”
　　“阴道。”程主任很神秘地说，“就是女的，那个玩意儿。”
　　这次魏民确实是听清了，但还是有点不相信：“我说程老板，咱别吃饱撑得难受，没事儿竟在这胡说八道——小心我扣你一个‘制造紧张空气’的罪名，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哎呀，我说‘魏神’这种事儿是开玩笑的吗？”程主任极其严肃地看着魏民，很认真地说，“这是真的，不信，一会儿你到了现场，进去看看，就知道我说的不假了。”
　　“真有这事儿？”魏民已经预料到事情的严重性，也就没有心思和程主任再开玩笑了。他严肃地说：“赶紧的。”脚下便加快了脚步。
　　
　　程主任头前带路，一溜小跑就把魏民他们带到了现场。
　　魏民用一个手指头尖轻轻推开门，朝里探头看了看，只见一个人的上身盖着被子，双腿半蜷着，双腿稍劈开着，在两腿之间黑乎乎的，不用看就知道，那是已经开始凝固的血。魏民睁大眼睛，又仔细地看了看。这下看清了，很明显，那个地方的确已经变成了一个窟窿。不用走近前去细看，就可以大概判断出来，治保主任说的是真的，小腹下，两腿间夹着的那个东西真的被挖走了，要不然那个地方不会有那么大的一窟窿。
　　魏民看了看现场，心里暗想：“犯罪嫌疑人为什么要挖走这个东西，他想干什么呢，难道他还要拿回家去慢慢地欣赏不成？”魏民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轻轻地摇了摇头，扭头问治保主任，“现场是谁发现的？”
　　“是一个自称是到这来拣破烂的外地人。”
　　“外地人？”魏民沉吟了一下，问程主任，“他人呢？”
　　“我跟他看了看现场，确定后就没敢让他走。”程主任以自报功的口气说：“咱好歹也干了这么多年了，在你‘魏神’的教导下，这点常识咱还是有的，知道你们来了之后肯定要问他，所以没让他走，现还在村委会呆着呢？”
　　“不会跑吧？”
　　“不会，我安排人陪着他呢。”
　　“走！”魏民冲村治保主任说完，又对队长说，“我去问问发现人。”而后便和小刘一起，匆匆忙忙地跟着治保主任一起朝村委会走去。
　　村委会里灯火通明，除了去现场的外，村委会和村党支部的两委主要人员都在，为的是协助前来现场的侦查员们尽快展开工作。
　　魏民和他们打了声招呼，便跟随治保主任来到村治保会的办公室。
　　
　　治保主任进了屋，指着坐在那里的一个人对魏民说：“就是他发现的。”而后又对那个人说，“这是刑警支队重案大队的领导，把你怎么发现的经过跟他说说。”
　　魏民看了他一眼，见到他左脸嘴巴子上有块很大的，十分突出而惹眼的伤疤，心里没来由地一惊，觉得有点奇怪，不知道是在什么情况下造成这么大的一块伤疤，就如趴在脸上一样，太明显了，不注意的还以为脸上趴着一只大蜈蚣呢。魏民由于好奇，便多看了一眼，当他看到那个人的眼睛的时候，发现这个人的眼神儿有些游离，给人一种躲闪的感觉，像是在故意躲避魏民的目光。魏民见到这个人的表情，尤其是那双眼睛，心里不由得又是一动，影影绰绰地感觉这双眼睛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他想了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魏民把注意力重新回到这起强奸案上，没那么大的心思想那些暂时与案件无关的事情。他坐在一个写字台前，冲那个外地人摆了摆手，示意他坐到写字台旁边。外地人看了魏民一眼，有些迟疑地往写字台前凑了凑，那动作带着迟疑而显得缓慢，给人一种胆怯的表情。魏民觉得这个人身上现出一种有点害怕的样子。魏民虽觉得这个人的举动有些异样，心中不免感到一丝诧异，但这种想法只是一带而过，由于惦记着案子，也就没当回事儿。
　　小刘坐在写字台的正面，从包里拿出笔录纸和笔，准备记录。魏民侧坐在一张办公桌侧面，问道：“你这脸上的疤好大，”魏民有些好奇地随便问了一句“怎么弄的？”
　　发现人听魏民这么一问，心里便是一惊，脸上微微地抽搐了一下，虽然是极短的一瞬间，很快便又恢复了平静。
　　即便是发现人脸上显出的那丝惊异之情只不过是一闪而逝，但还是没能逃过魏民那双敏锐的眼睛，他在心里不由地打了一个问号。
　　“这疤是……”发现人微低下头，又显出了一丝不好意思的表情：“小的时候上树掏鸟蛋，不小心被一棵树枝划了一下，虽然伤了，但并没当回儿事儿。”
　　“没到医院去看一下吗？”
　　“穷人家，不过是划破了一点儿，谁会当回事儿。再说了，上医院不仅很远，还得花钱，也就没管它。谁知道过了几天竟然流脓了，便采了点草药捣烂了随便烀上，过了好长时间才好，就留下了这个疤。”
　　“你吃饭了吗？”魏民转换了话题。
　　“我……”发现人并没有直接回答。
　　魏民对治保主任说：“程老板，烦劳您，能不能给他弄点儿吃的——都这么晚了。”
　　“你看我，光顾着着急了。”程主任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竟然把这事儿给忘了。”程主任边朝外走边说，“我这就安排人去给他弄吃的。”
　　“你叫什么名字，什么地方人，现住什么地方，有身份证吗？到这来干什么……”
　　“我叫杨鸿伟，是四川人，到这来是捡破烂的……”发现人杨鸿伟一一回答，并从身上拿出了身份证，递给魏民。
　　魏民看了看杨鸿伟的身份证，和他说口音的情况是一致的，而且身份证上的确有道伤疤。从他说话的口音，也可以认定他的确是四川人。
　　魏民又看了看杨鸿伟的身份证，觉得颜色好像有点浅，一想，觉得颜色浅也是正常现象，各省市的身份证各省市自己做，各个地方的印证颜色深浅有所差异也属正常，也就没往深追究。
　　魏民把发现人的基本情况问完后，便进入了正题：“你是怎么发现那里有人被杀的？”
　　“我，我是……”杨鸿伟回答得有些迟疑，这又引起了魏民的注意。
　　魏民对杨鸿伟吞吞吐吐地回答感到有点奇怪，在正常情况下，发现人一般与案件发生的关系不是很大的，大多数没有直接的关系，没必要躲躲闪闪的，都会很痛快地把发现的经过讲清楚，即便是有一些遗漏，在侦查员的提示下，也能很快地回忆起来给予补充。而这个案件的发现人，还没讲发现的经过就有些迟疑，这不能不引起魏民这名老侦查员的警觉。警觉是警觉，但怀疑并不能代表一切都是正确的。见了警察有害怕心里也属正常，尤其是看到这种比较惨烈的，血腥味十足的杀人现场，害怕就更不奇怪了。
　　杨鸿伟在未见到警察之前，大脑里一直在想对付警察的办法，一遍一遍地在脑海里反复推敲，编排着该怎样回答警察的问话。虽然早就想好了该怎么说，并在脑子里不止一遍地编排过，可真的到魏民问他的时候，心里还是发慌，大脑不听使唤，说的话并不连贯。
　　“我是来村里捡破烂的。”杨鸿伟怕魏民和小刘不相信，指着门外的一个蛇皮袋子说，“那是我捡的破烂，不信你们可以看看，就知道我说的不是假的了。”
　　魏民既没肯定，也没表示反对，只是冲他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去弄饭的人回来了，把一个盒饭递给程主任。程主任拿着盒饭，进了治保会的办公室，看了魏民一眼，魏民冲他一点头。程主任走到杨鸿伟跟前，递给他：“饿坏了吧，赶紧吃。”然后又出了治保会。
　　“不饿，要不等完事儿再……”杨鸿伟看着魏民说。
　　“吃吧。咱们边吃边聊。”魏民显得很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