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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五)

作品名称:那年我们在军营      作者:奇夸克      发布时间:2019-03-11 10:12:42      字数:4110

  看苏清秀情绪好了些,龙大江和她闲聊起来:“妈妈您说,药房那个小丫头会不会是西北同胞哥哥的女朋友?”
  “有可能。东方,哦,就是西北的同胞哥哥,叫周东方,和西北长得一模一样。”
  “他俩真长得这么像?还挺有意思的。”龙大江感觉这事儿其实也不算太糟,既然都是苏清秀生的,他又多了一个弟弟。
  “是啊,非常非常像,一般人的确不好分辨。”要说不同,只有她这个母亲可以分得出来。军人家庭出来的岳西北浑身满是果敢威武生龙活虎,书香门第出来的周东方则儒雅温和谦谦君子。
  “您去看过……东方吗?”
  “周家不愿意让我去看,怕我会和孩子说什么。为了怕我去看孩子,他爷爷奶奶甚至搬了家。好在你爸爸在济南的那些老部下很快找到了他们。我怕他们再搬走,就没再去周家照面。每年去济南看你姥爷,我就远远地悄悄地去看看。好在你姥爷现在住得离他们不远,可以随时看到他。”
  “他的爷爷奶奶也太过分了。您把儿子都给他们了,他们竟然不让你们母子见面。妈妈,您太不容易了。”
  “其实我也能理解,我要是去了他家,东方的妈妈就没法做了。”
  “东方的妈妈?”
  看龙大江一脸愕然,苏清秀给龙大江讲了韩冬妮的故事,讲了周偲泉和韩冬妮各自对自己感情的坚持。
  苏清秀感叹:“其实我很感谢她,起码东方从小到大一直是有母爱的。只是,小韩的牺牲太大了。”
  龙大江再一次震惊了。战争造就了岳家和周家这么特殊的两家人,几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每个人都有优秀的人格。置身在这样的家庭中,他是幸运的。
  苏清秀又喝了几口茶:“大江,你和小叶……”
  龙大江想哄妈妈高兴:“妈妈,常规野战部队不像我们原来部队管理那么严格,未婚干部两年就有一次探亲假,明年探家我带她回去给您和爸爸看看;你们要是看着还行,我们就尽快结婚,赶紧给您生个大孙子。”
  原来大江都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了,苏清秀又捂住了胸口。
  
  何伟带着岳小南回来了。
  龙大江又拿出他当大哥的派头:“南南,节目怎么样?好看吧!”
  “太精彩了,太好看了。”岳小南第一次看哈萨克歌舞,少数民族奔放的歌舞热情地激荡着她,“大哥哥你没去看太可惜了……”岳小南眉飞色舞地给龙大江比划着。
  何伟打量着苏清秀和龙大江母子,接到首长的电话,他已经知道了苏清秀此行的目的。看苏清秀脸色苍白,一副身心极度疲惫的样子。龙大江倒是坦然自若,面对小妹妹欢快的讲述,像以往一样露出疼爱的微笑,没有什么异样。看来苏清秀今天晚上应该是什么都没说。
  何伟礼貌地对苏清秀说:“苏院长,坐了一天飞机,一定很疲劳了,要不,您就早点休息吧。”
  听闻此话,龙大江站起身来:“妈妈早点休息吧,南南好好照顾妈妈,妈妈今天心脏不太舒服。”
  苏清秀放下端了一晚上的茶杯:“大江,你和南南在这里聊一会儿,妈妈有话和你何叔叔说。”
  何伟并不意外:“苏院长,到我房间去谈吧。”边说边领头走出去。
  龙大江表情沉重地看着走出去的苏清秀和何伟,在他看来,妈妈要和何伟谈西北的身世问题了。何伟在他家几乎就是自家人,家里的隐秘事情他也没什么不知道的;而且据他所知,爸爸的许多事情、包括比较机密的何伟都是参与处置的。按何伟在爸爸身边工作的时间看,他知道岳西北身世的可能性很大。
  岳小南没注意龙大江走神,继续“叽叽呱呱”和他讲着晚上看的节目。她的文艺细胞丰富,是学校红色宣传队的队员,唱歌跳舞都很出色,现在她又对哈萨克舞蹈有了兴趣。她边说边跳了几个哈萨克舞蹈的基本动作:“大哥哥,有没有点西域范儿?”
  “还真不错,南南,你很有文艺天赋。”
  岳小南得意地继续比划着:“大哥哥,妈妈说让我今年去当兵,我在家还没呆够呢。”
  “既然学校也不上课了,就去当兵吧。”
  “我不想当兵,实在让我当兵,我就去干文艺。可爸妈都不同意,想让我搞医,我不喜欢。”
  “不想当兵,你想干什么?”
  “呃——”岳小南好像从来没想过以后要干什么。家里有两个哥哥,她最小,又是家里唯一的女孩,父母和哥哥们宠她,她自己也娇着自己,她喜欢腻着爸爸妈妈,也喜欢腻着哥哥们。她古怪精灵地转了转眼珠:“没想过呢。大哥哥,以后你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瞎扯,你是女孩,得干点女孩的工作。”
  “大哥哥,你说我以后干点什么好?”
  “从目前看,当兵是不错的选择。但女兵可以挑选的工作范围比较少,也就是卫生兵、通信兵、文艺兵,还有……”他想起叶之红,不能引导自己这个娇滴滴的小妹妹干特种兵,“总之部队女兵的选择比较少。”
  “那我怎么办哪?”岳小南信赖她的大哥哥。
  “先干几年卫生兵吧,然后争取上个大学,念几年书。你看咱家还一个大学生都没有呢!”龙大江想起了自己曾经的清华大学录取通知书,心中不是不难过。虽然兵营于他是另一种风采,但与国内最著名的高校失之交臂,也是他深藏内心的一个遗憾。
  看着龙大江悠远的目光,岳小南也想起她的大哥哥拿到清华大学的通知书时全家人是那么喜悦,后来,大哥哥又那么坚决地放弃了大学。她怕他想起以往心里难过,飞快地哄他:“嗯嗯嗯,大哥哥,我都听你的,不管干什么,都一定读个大学。”
  龙大江还能看不透这小丫头的伎俩,心中流过一丝暖意,小妹妹长大了。
  兄妹俩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为岳小南的未来东拉西扯。时间一点点过去,苏清秀一直没有回来。
  坐了一天的飞机,新疆时差又晚,岳小南终于困了。她打了个呵欠:“妈妈有什么事儿,怎么还没说完,我去看看。”
  龙大江也觉得苏清秀身体不好,应该早点休息了。但大人在谈话,他不好去打扰。岳小南要去看看,她在家也经常这样不管不顾地在大人谈话时插进去和爸爸妈妈瞎搅合。
  于是,龙大江没有阻止岳小南,任由她去了。
  岳小南刚走,龙大江突然想起苏清秀可能在与何伟谈岳西北,有点后悔,怕岳小南听到什么她不该听见的。
  过了十来分钟,岳小南自己回来了,果然一脸的沉痛和难过。
  “怎么了南南?”
  岳小南扭脸看着窗外:“妈妈哭了,我没敢进去。”
  龙大江想起苏清秀晚上不止一次的流泪,看来西北的身世和与周东方的长久分离,一生都在刺痛着母亲的心。
  龙大江看着岳小南躲闪的眼睛,想想她出去了那么久,估计是听到了什么:“你去了这么久,一直站在走廊里?听到什么了?”
  “没,没听见什么?”
  龙大江看岳小南的情绪,不像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不管听见了什么,二哥的事和谁都不能说,知道吗?”
  “二、二哥?二哥什么事?”岳小南过去时,苏清秀和何伟已经说完了岳西北的事情,她没听见。
  龙大江心中疑惑了:“那你听到什么了?”
  “没听到什么。真的,大哥哥,我什么都没听到。”
  龙大江看着岳小南眼里流露出的痛惜,和妈妈在机场的眼神何其相似,心中一惊:“他们在说什么?”
  “喔……”
  “南南,大哥哥对你好不好?”
  “好。”岳小南最喜欢她的大哥哥。
  “那你有事情会不会告诉大哥哥?”
  “会的,我会告诉大哥哥。但是,你听了一定不要难过。”
  难过?为什么?
  龙大江冲岳小南笑笑:“没问题,你说吧。”
  “他们说本来你要结婚了。”
  呃?“然后?”
  “然后,妈妈说你可能要结不成婚了;再然后,妈妈就哭了。”
  龙大江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为什么?”
  岳小南眼神躲闪着:“呃,前面说的什么我没听着。”
  “说你听着的。”
  “……”要是放在平常,岳小南知道大哥哥有了女朋友,一定会缠着问清楚的,但眼下,她没这个心情。她听到的事情太震撼了。十六岁的年纪不小了,在这个历史时代,岳小南完全明白她听到的事情意味着什么。
  “南南,你现在已经不和大哥哥什么话都说了?”
  岳小南很细微的小声:“前面他们说的什么我真的没听到,我只听到妈妈和何叔叔在商量怎么劝你转业,说要送你去读大学。”
  “转业?为什么?”
  岳小南低下头。
  “南南!”
  “好吧,我告诉你,你千万别和妈妈说是我告诉你的。”
  “好,你说。”
  岳小南声如细蚊:“他们说、说你爸爸,不是你爸爸,你爸爸其实是你二叔,你大伯才是你爸爸。还说,为这个,爸爸刚刚受了处分。”
  龙大江略一思索,脑子“轰”的一声,震惊得呆住了。他只觉得腿发软,一下坐在椅子上。
  岳小南用很小的声音说了这么多个“你爸爸”,听似混乱,其实说的很明白,他的父亲不是龙若水,革命先烈龙若水是他的二叔;他的生身父亲是龙若愚,是那个跑到台湾的国民党高级将领。
  他的脑子“嗡嗡”作响,只看见岳小南焦急地嘴张嘴合说着什么,她说了什么,他好像听见了,又好像一个字也没听见。
  过了一会,龙大江慢慢缓过心气,听见岳小南还在焦急地劝他:“大哥哥,你别着急,那个女兵姐姐不一定就不和你结婚了,她要是真的为这个就不要你了,那是她还不够喜欢你。大哥哥,她要是真不肯了,你也别难过……”
  结婚,岂止仅是结婚这一件事情。
  看着岳小南用她那十六岁的思维和语言一直在不停嘴地劝他安慰他,龙大江冰冷的心里流过一股暖流。虽然他和这个家族没有任何血缘,但这个家庭里的每一个人都像亲人一样爱他、护他。
  他忽然觉得有些狼狈,毫无防备突如其来的受伤和痛苦,全部展现在这个小丫头面前。他镇定着自己:“南南,我没事的,你放心。你说爸爸受了处分,是什么处分?”
  “他们说了,我没听懂。”
  岳天云为收留和抚养他受了处分!
  龙大江心里倒海翻江,一时理不清头绪:“南南,不要和妈妈说你听到了什么,也不要再问什么,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这是你和大哥哥之间的秘密,能做到吗?”
  “嗯,我答应你。”岳小南看着强作镇静的龙大江,心疼那个在她面前永远刚强的大哥哥,“大哥哥,不管发生了什么,南南都在你身边陪着你。”
  “好,谢谢咱们小南南。”
  岳小南想起刚才龙大江的话,有些疑问:“你刚才说二哥有什么事儿不让我说,二哥有什么事儿啊?”
  龙大江怔了一瞬,刚才以为岳小南偷听到岳西北的身世才有此一问,现下倒麻烦了。想到岳天云精心培养细心呵护的两个儿子居然都不是他自己的亲生骨血,悲伤之余也满怀着崇敬。
  龙大江想起他十来岁时,苏清秀刚刚怀上岳小南,因为身体一直不好,岳天云说已经有了二个出色的儿子了,说服动员苏清秀不要这个孩子了。苏清秀非常坚决地抗拒岳天云的意见,坚持留下了这个孩子;怀孕的最后三个月,苏清秀一直住在医院里,冒着极大的风险生下了岳小南。现在,他明白了,苏清秀是一定要给岳天云留下一个血亲的孩子。
  “大哥哥!”看龙大江迟迟不开口,岳小南想继续安慰一下她的大哥哥。
  龙大江突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他敏锐的听力觉察到苏清秀正在走回来,遂压低音量,“妈妈回来了,记住了,你没有出去过,什么也没有听见过!”
  话音刚落,苏清秀推开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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