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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千里迢迢风雨急(4)

作品名称:桐柏山下      作者:尘浮      发布时间:2019-03-16 19:47:59      字数:5134

  起风了,天空堆满乌云,星月隐耀,树叶“哗哗”响,依稀传来几声犬吠,还有水娃鸟的鸣叫。化子从门缝了外面动静一时平息,就笑起自己何似蝇虫鼠辈一般,胆小如此?他启门气势势地瞧那“扑嗵”之处是何物事,只见厕所躺着一个人,说:“喂!你如何在这里睡觉,不嫌臭?”又拍了一阵,那人大拉拉就是不理。莫不是个死人?捂捂鼻子,毫无气息;触触四肢,犹如寒冰。“死尸!”化子心里“嗵嗵”乱跳,“我的天!这人真会死,难道臭哄哄的厕所是龙宫宝殿!报案去!立他一功,当一回胡生似的见义勇为的英雄不失一件好事儿!”跑出胡同,一转念头,记起了马妮所言之事儿,就折回了,想死人不能动了何惧之有?马妮需用的是女尸体,这具是男是女呢?复到厕所里摸那尸体的不雅之处,真是女尸一挺!化子欣欣然自言自语:“正合马妮心愿!这女人许是同马妮有着宿世善缘的!”化子心情激动,不顾时间早晚,兴冲冲往北里堡喊马妮报喜去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马妮白日里光想地下的老公如何结阴婚的事儿,夜里就做梦了,梦见化子扛来一具女尸。这女尸不是别人,正是兰梅。兰梅穿戴十分华丽,突然复活了,说着感谢马妮的话,高高兴兴来到老公的坟前,兰梅立即又成了死尸。化子帮助启开坟墓,顺顺利利完成了自己的梦想,圆满了老公结阴婚的大喜之事了。
  结阴婚,就是阴间鬼结婚,可能是河北威县有此怪事。说的是孤独鳏夫命终之后,有贴近族亲,就想方设法掏钱掏弄一具女人的尸体合葬,叫阳间里摸不到女人的家人到阴间里好好享受女色,尝尝新婚大喜的滋味,就叫结阴婚。不知世界别地有无此事,反正河北威县真具此情。不晓得这个风俗从哪个朝代传流下来的。真弄不到女人尸体,女人骨头也可代替。结阴婚毕竟不是多幺好的事情,一般都在更晚人静悄然而事。那时据说一具女尸能卖一千多元,一具骨头也值数百元之多。有外县眼尖头斜的滑人来此乘空,把猪骨驴骨打碎了充女人骨头卖给急需之人从中骗得钱财。听说因结阴婚曾发生了一桩荒唐的可笑之事。说的是一个寡汉条的阴鬼,得知家亲给自己娶个媳妇,高兴地手舞足蹈,就把自己捯饬一番,然后去阴间美容院精修面容,立等结婚。左等右等,“新娘”来了。新娘长着修长的四条腿,横着丈余长的浑身黑毛的身子,一条尾巴摆动不已,肥大的耳朵杵在头顶,毛哄哄的长嘴巴不停地吧嗒,像是谈情说爱。原来是头驴!寡汉鬼想,既来之则安之,驴就驴吧,母驴也好。因之抱着驴头亲热一阵,那驴以为自己也在结婚,就“吭吭”纵情大叫,才知道竟然是头公驴!“同性如何结婚?”他举起阴棍狠狠把驴痛打一顿。驴说:“进了你家门,就是你家人,打死我也不走!你可不了解,我是很有尊严的,你听说有人能指挥千军万马的,没人敢指挥千军万驴的。八仙里的张国老不骑马骑驴,就是驴能给他增高身份。给您当个坐骑不行吗?同样能增高你的身份!”男鬼一想,有道理,就骑着那驴盛气凌人找亲属闹腾去了。鬼也很聪明的,见自家亲属溜达,就设个局,平白无故给亲属跌了一跤,乘机灵魂附体,借活人之口诉说自己的委屈。这事就很快传开了,买女骨之事人们提高了警惕,不敢贸然成交。有人又参到了发财的商机,又出奇招,绕身一变,以“鉴骨师”俨然自居。能把男骨、女骨,人骨、畜骨,一目了然,准确无误。鉴定一回,收费不菲。其实鉴骨师也不知骨头的真假,只知乘人不备偷偷在骨头加入水银和朱砂,使骨头发出微红之色,便嘘神灵。朱砂水银古来镇物,何等鬼灵尽皆降服。但后来买尸骨的日渐减少,乐买尸体。有胆大妄为之徒,就联络了“偷尸集团”,有人负责踩点、盗墓,得知何处有了新坟墓,打听不带把的,不计老少,乘月黑风高掘将出来,运往某市的地下冰室,重新美容整形。七十岁老太经过描眉画颜,更换新装,整容美形就宛如二十多岁的姑娘,然后联系急需的高价出售,谋取暴利。此事沿袭成风,至今依然犹存(讲述者,威县,阎佩龙)。
  化子只想为着成人之美,兴冲冲地向马妮住处直奔而来,使劲“嘣嘣嘣”擂个门响。这就惊动隔壁马妮的公公婆婆、小叔子、大伯子哥。家人秉烛举灯,见一男子急急“咣咣”如此非举,钻起“不拉门子(指男人夜里找寡妇)”来了,真乃狗胆包天!一时之间,棍棒齐出,没头没脑只是猛揍,打得化子三魂出窍,七窍喷血,“娘的妈的”求饶不已,还说自己来给马妮做好事儿的,人家冤枉了好人!那个老太婆眼尖,说:“快快住手!这是中里堡的化医生。问明到底因个啥子黑更夜半搔扰儿媳妇?看他怎幺个道道再打不迟!”马妮公公怒道:“问啥?当个医生还敢这样下三赖?就是个人渣!叫派出所拘挛走他,为五里堡除一害!”说着便“咚咚咚”地找治保主任梁威禀报,来抓化子。化子深深感到做好事儿却得到了不好的报应!玩完了,跳到黄河洗不清!小叔子,大伯子哥,不听老太太话儿,还霹雳叭啦打化子。老太太呵斥道:“鳖娃子,要把人打死?吃枪子呀?!”就在这时,马妮“吱”地一声开了门,马妮披头散发,戴着乳罩,穿着三角裤头,趿拉着拖鞋,来到院里,见化子挨打,急急拿手挡着棍子,说道:“别打了!误会了!是我叫化子来的。因咱这院子半夜三更闹吊死鬼哭,吓死人了!化子能镇邪,念念咒镇镇就好了。”几个人本来胆小,听得鬼来,吓得快步而去。马妮的老公公和梁威来了,梁威说:“化子梦游的?咋不梦游我那去呀?偏往寡妇这儿游?!啥心态,咹?”化子不语,念着“大悲咒”专心致意给马妮洒净。梁威说马妮的公公:“化子不是你说的一样,正在做夜半佛事呢!”说罢散了去。马妮得知实情,喜不自胜,看看女儿睡得深,拿着电筒,扛起铁锹,锁了门,同了化子去诊所整死尸去了。
  二人来到厕所,马妮仔细瞧两遍,喜道:“想谁就是谁!兰梅,正是兰梅!天作之合呀!”
  原来,兰武师的女儿就是兰梅。兰梅得知心爱的知己离世之后,一颗芳心一下子掉进了冰窟里,美似花朵面容迅即枯萎了,精神抑郁,饮食减少,渐渐骨瘦如柴,迁延日久,终于不治身亡而埋葬。结果尸体被盗,给人发现,上演夜半追尸的一幕。
  乌云越堆越厚,风声渐紧,稀稀疏疏落下了雨点。大柳树卧着的猫头鹰阵阵啼叫。二人抬着尸体往马妮老公的坟上快步走去。化子嫌马妮抬着两条腿净不利索,就独个儿扛着尸体猛跑,不多会儿到了坟前。化子连累带喘,大汗淋漓,“咕咚”一声,自己同了尸体倒在地上。马妮说:“兰梅叫你歇歇的。”化子急急说:“快快,追尸的追来就麻烦了!”说着夺过铁锹,启坟开墓,打开了棺材。马妮把兰梅整理一回,泪洒洒地道:“兰梅呀,你和我老公才是真正的两口儿。多怪我占着茅坑不拉屎,活活气死个美人儿,今个儿祝您二人新婚大喜!”化子说:“我说妹妹可别磨叽了,快和葬吧,一会儿下大雨了!”棺材还不朽,尸体往里一放,圆满了阴婚的完美结果。马妮见雨点不很稠,躺在草上嘻嘻两声道:“累吧化子?”化子笑说:“废话!你不累?”马妮道:“没你累得很。快过来,舒服舒服!”化子见马妮解裤子,大笑道:“你真会搞笑!人家结阴婚,你就结阳婚!一会儿你老公出来阴阳大战的!”言犹未了,一道闪电,“咔嚓”一个炸雷,大雨“哗哗”浇起来,新坟浇成了旧坟。二人各自往家狂奔。
  次日,雨住风停,蓝天如洗,鲜活的太阳蹦到天上,清新的阳光透过窗孔照到化子的脸上,显得昨晚为结阴婚付出的更加疲惫,还沉醉在和马妮结阳婚甜蜜的梦中。因夜里的慌张,大门忘关了。秀秀吃罢早饭,领着一个患者来了。见房门紧闭,秀秀上到台阶敲着门喊:“化哥,太阳晒着屁股了,还在做美梦?起来起来,看病的!”化子跳出梦境,一轱辘爬起来,拽开门见是秀秀,揉揉眼笑说:“吆!几天没见秀秀,小姑娘又发福了,长得方棱方正的,更美丽了!”那个患者是南里堡的老徐婆,一身绿,斜眼外嘴,成天没个老少流而汤光(爱开玩笑)得没个正形,笑道:“化子医生不愧是医生,真能暗送春情!方棱方正不就是个‘口’字嘛!你要和秀秀当两口子呀?”秀秀挥着拳头照徐娘屁股上砸了一拳,笑骂:“死鳖犊子,当的啥嫂子?乱嚼舌头!”化子说:“一大早来显摆流光蛋的!”说着洗簌去了。二人来到屋里,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秀秀说化子:“俺这嫂嫂肚子大得像怀胎十月,你能摆治摆治不?”化子“噗噗”洗着脸打了肥皂,弄得都是白沫子,扭着头说:“能,躺床上扎针灸,保险肚子不大!”徐娘道:“有把握?”化子擦着手巾说:“你不信?打赌!”秀秀说:“你光棍一个赌啥?”化子说:“你敢说我光棍!男女患者每天总有几个陪我,你才是名副其实的光棍!”徐娘说声:“你俩一对二杆子!”就匆匆出门去了。秀秀道:“你可乱说?上帝气走了,少收十来块!”化子扳着手指头算算道:“今天中里堡逢集,你嫂子一会儿准回来!”不到两盏茶时,徐娘果然回来了,端了一瓦盆沫子来到屋,累得微微喘气。秀秀接过放到桌上。化子凑前闻了闻,说:“我知道谁家的。”秀秀说:“成神仙了你?谁家的?”化子说:“马妮家的!”徐娘笑道:“化子鼻子尖,闻到马妮的尿骚味了?”化子想南里堡的徐婆子说话真污耳!说:“滚!肚子爆炸也不扎了!”徐婆道:“不知玩儿!不说不笑不热闹。正是马妮拐的沫子,小磨油油花花的,可有味了,你先喝碗尝尝。”化子听得真是马妮的沫子,也不气了,说:“老徐婆子,先尝尝针灸减肥的效果再说。快躺床上扎针。”徐婆躺下,化子敲着她那大肚子,嘣嘣响。化子说:“挺涨?”老徐婆说:“涨得很!”化子取出银针,秀秀凑跟前说:“我也学针灸!”徐婆子嘴一咧比裤裆还宽,笑着汤咣道:“要想会,得给师傅睡!”秀秀照老徐大腿根子使着劲儿拧一把,咯咯笑:“化子快给徐婆子睡!”化子说秀秀:“你姑娘家怎好也这样汤咣?”秀秀心想自己要是姑娘能好这样说笑吗?徐婆还要说什幺,秀秀捂着她嘴,憋得直求饶。化子说:“闹够没有?扎针了。”秀秀丢了手,看化子针灸。只见化子用酒精消消毒,在那徐婆的肚子上腕、中脘、下脘、关元、大横、哀腹、天枢、气海、建里以及满肚子阿是穴用针钉了个遍,那肚子不大一会儿推磨般地响起来,“噔哧噔哧”屁响震得满床乱颤。化子赶紧起针。徐婆说:“再扎会儿。”化子说:“再扎就中气下陷了!”徐婆跳下床,拍着肚子说:“灵验,不胀了!沫子没白买!”秀秀拽着徐婆走了,也没说给钱,沫子就算顶账了。化子想想不对劲儿,沫子是打赌,扎针费总得给吧?就追出去,喊:“徐太太,针灸钱还没给呢!”徐婆子到了胡同口,扭着头说:“你这人不知好歹!一盆沫子不够扎针钱?还摸老娘的肚皮,便宜不是白沾的!”秀秀说:“化子哥,你说你学佛的,咋不利益众生呢?扎个针还撵着要钱?不嫌磕碜!”化子想,这话也是的,就回到诊所,坐在桌边想马妮。自以为帮了她大忙,必定感谢自己的,就满怀莫大的希望等着送好吃的来。
  左等右等,却等来一个头上顶着白手巾(河北威县人都喜欢头上包着白手巾)放羊的老秦。老秦穿着灰裤衩,光着肩膀,晒得黢黑,来到诊所,说:“我不到六十的,一条腿肿痛,你看咋了?给整几付中药治治。治好了也显显你学佛有功!”化子心想:你这老舅子,光来吃免费“午餐”,一个皮渣也不给?药也不是我做的,干吗不要脸?就开了几包药片子糊弄糊弄算了。舒筋活血5片,双氯灭痛1片,双氢克尿塞2片,合用9包,日3次。老秦说:“要吃中药,西药副作用大。别以为我欠你药账不还,后天卖了羊就还你。信佛人不要小量人!”就只好换成了中药。结果几个后天也没见还账的影子。不大一会儿,顾都匆忙来了,到厕所瞄了一眼,啥也没见,心情怪怪来到屋里。见老秦去了,顾都眨着诡秘眼睛悄然说:“化子,你见到厕所躺过人没?”化子想,你咋问起这个来了,与你有何关系?说:“你来厕所躺了?我可没见!”
  原来,偷尸的正是顾都。因神婆的哥哥是个寡汉条,死后,神婆子要给哥哥结阴婚,说给顾都想法偷个女尸。因此,导致发生那桩荒唐的风波。顾都被兰教头追得魂飞魄散,心里跳得不成个儿,躲到郑店厕所里幸免一次灾难,但落个心悸。顾都说:“化子,脉脉我有啥病?”化子号了一会儿说:“惊吓过度,惊吓厉害!”取过一盒朱砂安神丸给顾都道:“吃了就好了。”顾都给钱,化子客气一番,顾都笑笑,收了钱就走。化子说:“留步!你能不能介绍我跟马妮学学做酱子窝窝?”顾都冷冷一笑说:“你想得倒美,马妮快嫁人了,哪有心教你做酱子窝窝?”化子闻此,直觉头里“嗡”的一声,差点眩晕,想着自己诚实得了不得,马妮对自己却是属鳖的,一丝儿气也不透漏,尅我对你如此实在!问:“嫁谁?!”顾都说:“县公安局副局,百万富翁!”说毕,顾都瞪了化子一眼走了。化子阵阵叹息,自言自语:“人啊,人啊,这就是人!”
  诊所因欠账的太多,一月多没钱进药了!第一次体会到“没钱逼倒英雄汉”真正意义。化子的悬壶济世将近尾声,心里顿感惆怅,拿着欠药费账本收账去。不想清账却惹得啼笑皆非。狗见到化子狂吠,又有了乞讨的感觉。沿门走遍五里堡。也是青黄不接之时,也没收着外欠的药费。想到诊所命运就愁得要下雨来,不知何人能给解得愁来,且听下节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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