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落魄皇族 第十章 前燕灭亡（上）

　　慕容令叛逃之事很快就传到长安的慕容垂耳里。慕容垂府邸上下乱成一团，就连一向做事果断的慕容垂也一时拿不定主意。他听着门客们的说辞，设法找到最佳方案。
　　“吴王，我们赶快走吧。不然就来不及了！”一名门客说道。
　　“你以为走得了吗？我怕我们一旦走出府邸就被逮个正着。”另一名门客说道。
　　“那你说怎么办？”
　　“我看我们还是面见秦王。当面说明此事。”
　　“你以为那秦王会相信我们吗？”
　　“秦王以仁义闻名，或许出于名声，他还不敢杀我们。如果我们就这么走了，那么这个谋反之罪就怎么样也洗不清了。”
　　尽管门客们吵得没完没了，但是慕容垂似乎有了主意了。
　　“秦王再怎么仁义，他也是个无情的帝王。他之所以不杀我们是因为燕国还在。我听说洛阳城也投降了。那个慕容评绝不是王猛的对手。那么燕国灭亡只是迟早的事。到时候，秦王必定会对我等燕国旧臣产生猜疑。不过，我们也不能逃回燕国。”慕容垂说道。
　　“那么我们该去何方？”门客说道。
　　“晋国。”
　　“吴王，恕我直言，我们刚把桓温打得鬼哭狼嚎，他们能接受我们吗？”
　　“就因为这样，我们才更应该投奔他们。”
　　门客们不明白他的想法。
　　“桓温现在是想极力挽回颜面，以便自己取代司马氏。我如果投降他，那么人们就会认为他的武功大于我，那样他不就有了颜面了。况且如果燕国灭了，秦国就会统一中原，到时候就是秦晋交兵。如果那样的话，我这副老骨头对他们来说还有利用价值。”慕容垂说道。
　　门客们听了后无不赞叹。慕容垂立刻命人收拾行李，乘夜离开府邸。他以收到苻坚的密令为由，让城门官开门。原本他以为城门官会盘问，但是出乎预料的是城门官竟然轻易地给自己放行。其实这一切都是王猛事先安排的，目的就是抓住慕容垂叛逃的证据。虽然此时慕容垂也怀疑这一切都是王猛安排的，但是他更明白如果这时候不跑，那么王猛仍然有机会置他于死地。因此，他快马加鞭，想尽早地到达边境。可是他最终还是没有逃脱追捕，在蓝田被追兵捕获。不过，出乎预料的是追兵没有为难他们，而是有礼地送他们回长安，然后安排慕容垂与苻坚见面。当慕容垂来到皇宫时，心里坎坷不安。他担心苻坚会治他的罪，甚至将他府上的人全部杀光。就在这样的心情下，苻坚来了。他看到苻坚后，慌忙地下跪。
　　“罪臣慕容垂叩见圣上……”慕容垂惶恐不安地说道。
　　苻坚看了后，立刻跑过去扶他。
　　“爱卿，你这是怎么呢？”苻坚说道。
　　“罪臣辜负圣上的厚爱。罪该当诛啊！可是陛下，此时都是罪臣一人的主张。罪臣厚脸地恳请圣上，念在圣上仁爱的份上绕了门客们。那样罪臣就算被千刀万剐也毫无怨言。”
　　“爱卿，你放心。朕不会治你的罪的。”
　　慕容垂听了苻坚的话后又惊讶又不安。他在想这是不是苻坚在试探自己。
　　“多谢圣上厚爱，但是国有国法。罪臣放下了错误，如果不治罪，那么以后圣上还如何治理我大秦。”慕容垂紧张地说道。
　　“你何罪之有？”苻坚说道。
　　慕容垂听了很惊讶。苻坚也感觉到慕容垂仍然不放心。
　　“如果说有罪，那么就是要走也不和朕说一声。当年奸雄曹孟德都能礼送关云长。朕难道连奸雄都不如吗？”苻坚说道。
　　“罪臣不敢。罪臣辜负圣上厚谊，真是罪该万死。还请圣上治罪！”慕容垂说道。
　　“好了，不要再说治罪了。”
　　“可是……”
　　“思念故国，忠于君主是人之常情。你如果执意要回去。朕就今日亲自礼送你。可是啊，你也知道那慕容评不是王猛的对手。燕国早晚要被我大秦灭了。不是你没有能力，不尽忠，实在是天佑秦而不佑燕。你就没必要蒙羞了。等到天下平定，我还希望君臣共治天下。”
　　虽然慕容垂没有完全相信苻坚的话，但是苻坚的胸怀使慕容垂不得不由心佩服这位明君。想到这，他由心地感谢苻坚，并发誓会永远效忠于大秦。苻坚听了后高兴得笑起来。这样一场危机就这么化解了
　　
　　壶关
　　
　　眼看皆大欢喜，但是有一个人却高兴不起来。那就是这次“金刀计”的策划者，王猛。他得知苻坚没有杀慕容垂后，心里十分恼怒。在一边站的金熙看了后不敢出声。
　　“陛下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过于仁慈。哎～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王猛说道。
　　“丞相，吴王，不，慕容垂根本没法动摇你在皇上心中的地位。”金熙说道。
　　“何以见得。”
　　“如果皇上不信任的话。现在早都有使者来询问此事。如果更严重的话，那么就会像章邯一样被灭门了。”
　　“你以为我杀慕容垂是为自己一己之私。”
　　金熙听了后，立马下跪认错。这时候，军士进帐告知将士们都聚集到中军帐，商讨破慕容评之策。在会上，王猛发现少了一名叫徐成的人。按照王猛的指令，他负责押运粮草，上午必须到达壶关。如果没有迟到，那么此时应该在场。他得知徐成因为迷路，耽误了行程。果然傍晚时分，徐成才到达了壶关。王猛一气之下，将其收监，等待第二天正午将其正法。因为这徐成是邓羌的部下，所以邓羌听了后立马跑到中军帐，替徐成求情。可是王猛的态度却十分强硬，容不得半点情面。
　　“丞相，徐成虽然有错，但是大战在即斩杀大将实在是不利啊。不如让他戴罪立功！”邓羌说道。
　　“正是因为大战在即，所以才要同心协力，不能有半点差错。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他负责运输粮草竟然还迟到。这样影响士气的事，难道不该正法吗？！”王猛说道。
　　邓羌听了后十分恼怒，转过头怒气冲冲地走出中军帐。
　　“你就气吧！难不成反了？！”王猛不悦地说道。
　　可是出乎王猛的预料，邓羌回营后立即点拨人马，扬言说如果王猛不放人就要攻打王猛。传令兵把这件告诉王猛后，王猛立即拍案而起。
　　“邓羌，你这蛮夫，你这是要造反吗？！”
　　王猛一气之下踢翻了桌子。虽然王猛心里有气，但是他很快冷静下来。他心想如果因为这个事情闹得秦军内讧，那么可能会给慕容评有机可乘。经过短暂的思考，他最终还是从大局出发，答应放人。当传令兵要去传达时，王猛叫住了他。
　　“你告诉邓羌:将军忠诚可嘉，本相念在你我忠于大秦的份上不追究你们的罪行。叫他们好之为之。”王猛说道。
　　王猛放了徐成，让他回营。当徐成回到军营后，邓羌让士兵们回营休息。也许知道自己惹出大事，第二天邓羌效仿廉颇到王猛面前负荆请罪。王猛起初还假装没看见。等了一段时间后，邓羌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丞相，我知道错了。你就饶了我这回吧。”邓羌说道。
　　“你知道你放的是什么罪？”王猛瞪着他说道。
　　邓羌此时保持沉默，不敢开口。
　　“我告诉你，你这是谋反！”
　　王猛将一个空白奏折扔向邓羌。
　　“我告诉你，只要我在上面把你的罪行写上，那你就是谋反，灭族之罪。到时候，别说本相，就是圣上也救不了你！”王猛大声呵斥道。
　　邓羌听了后也被震慑住了。
　　“末将知错。请丞相网开一面。”邓羌说道。
　　“如果不是大战在即，我真把你一刀宰了！”王猛说道。
　　“我知道丞相心疼我，不会的。”
　　“来人啊！”
　　邓羌以为王猛要斩了他。可是王猛命人给他松绑，并且给他衣服穿。
　　“多谢丞相！”邓羌说道。
　　“本相有过必罚，有功必奖。只要明日跟慕容评对战的时候，你立下功，不但不追究你的责任，还任命你为安定太守。”
　　“丞相，既然是奖励。你何不册封我为司隶校尉。”
　　“你别得寸进尺，再说司隶校尉不是本相所能封的。”
　　邓羌听了后有一些不高兴，但是他知道此时如果再惹王猛不高兴的话很有可能小命不保，所以没有再提了。等到邓羌走了以后，王猛看到金熙似乎心里有想法。
　　“金大人，你似乎有什么想法啊？”王猛说道。
　　“不，卑职哪敢有话？”金熙说道。
　　“我想你大概知道本相为什么想方设法害你家主公，而对邓羌这样的家伙却放任不管。”
　　“看来什么都瞒不过丞相。我想丞相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大秦江山。”
　　“说下去。”
　　“大秦虽然现在蒸蒸日上，但是也是危机四伏。其中长安城内的杂胡最为严重。因为氐族人少，如果杂胡太多，那么难免会起反叛之心，那样江山就有危险了。我想丞相要杀慕容垂，那是怕您百年之后没有人制约他。”
　　“那我为什么会容忍邓羌那厮？”
　　“那是因为邓将军是安定、天水居住的诸羌首领。如果杀了他，恐怕大秦西北就要乱了。”
　　王猛听了后笑起来。
　　“人才啊！幸好当年慕容垂没有用你。不然，我大秦恐怕有危险了。”王猛说道。
　　金熙听了后立马下跪。
　　“卑职绝对不敢背叛大秦。”金熙说道。
　　王猛扶起金熙。
　　“你放心，本相虽然是小人，但是所做所为都是为了大秦江山。你是对我大秦有用之才，本相定会向大王举荐你。只要大秦在，你定会世世代代享受荣华富贵。”王猛高兴地说道。
　　金熙听了后有一些高兴起来。因为他知道自己除了死心塌地地跟着王猛外没有其他出路，所以王猛也就放心地使用他。
　　第二天，慕容评开始行动起来。他调动部队向壶关进军。因为事先得到情报，王猛也早以派兵布置好。他整体的思路是先依托城墙挡住燕军的进攻，然后等到燕军精疲力尽的时候，让邓羌率领的秦军铁骑冲出城门，然后其他精锐跟上，与疲惫的燕军厮杀。
　　“好了，众将士听明白了吗？”王猛说道。
　　众将士都表示听明白，唯独邓羌假装没听到。同事们都提醒他，但是他似乎没在意。
　　王猛冷笑着说道:“邓羌，你好像有话要说啊。”
　　“实不相瞒，我确实有话要说。只是不敢说。”邓羌说道。
　　虽然邓羌还没开口，但是王猛大概猜到他要说什么。
　　“说吧，本相不会治你的罪。”王猛说道。
　　“那我说了。我觉得这次成败在我部能否击败燕军，但是丞相你也知道。虽然燕军不怎么地，但是毕竟是人多势众。我这些部众再怎么强，那也是九死一生，所以一定要好好犒劳他们。俗话不是说了吧，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邓羌说道。
　　“你说得有道理。本相会重赏将士们。只要邓将军你凯旋归来，本相一定会奏请圣上任命你为司隶校尉。”
　　“丞相，您就不能现在承诺任命我为司隶校尉吗？”
　　王猛听了后立马拍案，然后怒视着邓羌。
　　“邓羌，你别得陇望蜀！如果不是大战在即，我早按军法处置你了！再说司隶校尉乃朝廷要职，只有圣上能任命。你如果识相一点的话，你就给我回到你的部队，好好给我打仗！”王猛大怒道。
　　邓羌听了后很不高兴地走出了议事厅。王猛也让各位将士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
　　亥时，慕容评传达命令，全力攻打壶关。秦军按照王猛的部署，利用坚固的城墙抵御着燕军的进攻。慕容评利用燕军人数多的优点，组织大部队发起进攻。虽然人多势众，但是他们当中大多数是没有打过仗的人，面对壶关坚固的城墙，经验丰富的秦军，付出了很大伤亡，但是始终无法登上城墙。中军帐中慕容评看了后也十分着急。
　　“哎～怎么还不登上城墙。”慕容评说道。
　　“大帅，这些人大多数没有攻城经验。您应该一波一波去攻打，而不是这样一哄而上。”副将说道。
　　“我们粮草要见底了，哪还能那么打。必须得今天打下壶关，不然三十万大军吃什么？！传令下去，加大兵力，一定在天黑前拿下壶关！敢有后退者，斩！”慕容评说道。
　　在慕容评的严令下，燕军加强了攻势。虽然燕军缺少训练，加上慕容评瞎指挥，损失惨重，但是毕竟人数上占优势。几轮的攻势之后，终于有一部分燕兵冲上城墙。在城下，拿着攻城锤的燕兵正在撞击城门。这一切都是在王猛的预料之中。他看到了双方僵持的时候，他认为时机到了。
　　“传令下去！让邓羌打开城门，冲出去！”王猛说道。
　　传令兵把王猛的话传递下去。原本王猛以为只要他的命令一到，邓羌就会冲出城门，与燕军厮杀。可是他等了半天也没等到邓羌杀出去，等来的确实刚才派出去的传令兵。
　　“启禀丞相，邓将军说这次他和弟兄们是九死一生，所以恳请丞相承诺事成后先任命他为司隶校尉。这样他也好安心地去冲锋陷阵。”传令兵说道。
　　“胡闹！叫他赶快出兵，否则军法从事！”王猛大怒道。可是没等传令兵出发，王猛就把他叫回来。王猛说道:“算了，你还是跟他说只要活着回来，本相就任命他为司隶校尉。”
　　传令兵很快就把王猛的话传到邓羌那。邓羌听了后得意地笑出来。
　　“好，这下我没有什么好留恋的。快开城门！让老子和那帮燕贼厮杀个够！”邓羌说道。
　　这时候，城门的木栓几乎要被撞坏。门外的燕兵加紧攻城，试图攻破城门冲进去。
　　“弟兄们加把劲，城门很快就要被冲破了！”燕军军官说道。
　　忽然城门被打开。当燕兵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看到秦军铁骑整齐地出现在他们眼前。
　　“冲啊！”邓羌举剑大喊道。
　　顿时战鼓响起，邓羌一马当先冲出去，其他铁骑也跟着冲上去。他们冲出城门后，挥动马刀、长枪，杀出了一条血路。紧跟着秦军精锐步兵也冲出来，与城外的燕军厮杀。燕军不断地被打退，很快燕军转攻为守。慕容评看了这一幕后很着急。
　　“怎么回事？！我们的兵力是他们的五倍，怎么现在反过来被他们追着打呢？！”慕容评着急地说道。
　　就在慕容评着急的时候，从后方传来马蹄声。只见斥候着急地跑过来。
　　“报，秦军从背后杀过来了。”斥候说道。
　　“哪来的秦军？！”慕容评着急地说道。
　　原来这一切都是王猛的计策。他让徐成埋伏在城外，等到邓羌冲出城门后，从背后袭击慕容评。因为是戴罪立功，徐成非常地卖力，很快就打到燕军的中军帐附近。
　　“太傅，我们快走吧！”副将说道。
　　“我不走！我还要杀退这些秦狗！跟我杀啊！”慕容评说道。
　　尽管慕容评一再坚持要冲过去与秦军厮杀，但是燕军将士们不同意，架着他撤退。很快，燕国的三十万大军在邓羌与梁成的夹击下溃败。秦军乘势追击，杀伤无数。
　　这样壶关之战最终以秦军的胜利而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