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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峪沟---疙瘩sha

作品名称:荆峪沟      作者:李捧虎      发布时间:2019-03-07 20:04:59      字数:5314

  荆峪沟的戏一连唱了几天几夜,场场爆满。
  一天傍晚,疙瘩sha从戏场叫走了刘红,进了他家的门,身后有两个民兵稍稍地跟踪而去。
  疙瘩sha让刘红先进,自己向身后看了看才闭上门的。
  他两在屋里叽叽咕咕了好长一阵子,刘红才离去。
  疙瘩sha送走了刘红,才坐在方桌旁,从身后墙上取下长杆子烟袋,装满烟末,用火镰打着点了烟,抽了起来。他不但为自己今晚的出色行为而自豪,也为过去的一系列作为而骄傲。
  
  疙瘩sha五十来岁,自小家境贫寒,弟兄几个先后饿死,最后只落下他一个。七八岁的时候,父亲送他到滋水县城当学徒,老板开的是棉花店。他人小却很聪明,还会逢迎人,很快就赢得了老板的喜欢和信任,棉花店就交给他经管。在这里干了七八年。
  
  “老爷、老爷,棉花店失火了。”疙瘩sha失机慌忙地跑来向老板警报。
  “啥。”老爷大惊失色。
  急忙起身跟着疙瘩sha来到位于东街的棉花店观看,只见浓烟滚滚。老爷立时就瘫倒在地,不省人事。也别怪老爷没气,这可是多少年辛苦经营的半个子家当呀。
  他一看老爷气成这样子,赶紧寻来一苗针,扎在老爷鼻根,老爷才醒了过来。他俯下身去把老爷背了起来,送回家去。以后又形影不离地伺候在左右。
  时隔不久老爷让他接管了木材生意,在这里又干了一两年。
  
  每到灞河水位上涨的时候,就从山里吆椽檩。上游放椽檩,下游接木头。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都是万无一失的。
  
  老爷正坐在桌子前抽烟,看见疙瘩sha垂头丧气地走了进来,就像是被霜打了似的。
  来到老爷跟前半会不言语。老爷感觉有些奇怪,你不是吆木头去了,咋成这个样子。问道:“出了啥事?不要恐慌,慢慢说。”
  “哎,老爷,我对不住你,我没有完成你交办的事。”他哭哭泣泣的样子看着很懊悔。
  “到底咋咧?是被人抢了,还是?”老爷质疑地问。
  “老爷,我们刚把木材放到中游,谁知上游下起了暴雨,河水上涨,把咱的木头全冲走了。”话语中带着哭腔。
  “那几个人呢?”老爷继续追问着。
  “回老爷,那几个人跑了。”
  老爷气得浑身直颤。
  
  
  几天以后疙瘩sha被老爷辞退了。
  
  他趟过灞河上了塬坡往回走,疙瘩sha并没感到什么反而觉得一阵轻松,因为这两次都是自己做的手脚。把棉花店的棉花偷的卖了,谎报说是着火了,火也是自己点的。这次的吆木头,实际上是自己把木头运回塬上,一同去的人一人给了一些钱打发回家,那几个人不是本地人,都远走高飞了。
  
  想到这他又装上一袋烟。
  
  把原有的几间烂草房拆了建起了三间大瓦房,还围了一圈院子,修了一座门楼。
  这些事办完以后才下城去了。他光眉滑眼的长相和能说会道的伶牙俐齿,没有多久就博得了老板的喜欢。这家老板势大财粗,有军阀做后台。刚干了不到一年,老板就把进货出货全交给了他。
  
  他磕掉烟灰,把烟袋挂回原处。
  
  最后一批货款他带回了白鹿原下了荆峪沟,重新买地皮建房,前厅后殿左右厢房,新修的高大门楼气势壮观雄伟比贺德全家的还阔气还气派。随后又从几个破落户名下买了东坪西坪南坪几顷好地,成了荆峪沟除贺德全以外的大地主。
  六一、二年间整个荆峪沟只有贺德全一家是地主,后来村中又补丁了一批地主,为疙瘩sha是不是地主发生纠纷。有两种意见相持不下,一是主张订为地主,因为他解放前拥有大批土地,房屋。另一种意见是临近解放,房也卖了地也卖了,只给自己留了十多亩地一院子房。知情的人说贺德全聪明,他比贺德全更灵醒。
  
  贺德全洞察时局,临近解放时把保长让给了张耀堂,他疙瘩shs变卖财产,故意出没与赌场与妓院,做出一种吃喝嫖赌踢家当的假象,临近解放已经没有多少家产了。
  
  戏立了。
  妖精婆推门而入发现男人:“你咋没看戏去?”
  疙瘩sha被进门的妻子打断了对往事的回忆:“我一个人睡不着,在这抽烟。”
  妖精婆现了个媚眼说:“都七老八少的了,还是那么不正经。人家咱村的戏唱的就是好,方圆几十里的人都来看,在咱门口你都不去。”
  “唱得再好我也没心思看。”疙瘩sha不高兴地说。
  妖精婆模样一变:“你睡觉不,不看戏光想那些事,莫比还能翻了天不成?”
  “乃也不能就此罢休,我的十几亩好地,几间房能白白送给这些穷鬼吗?”说着脱衣上炕,钻进被窝。
  “人家分了你的财产你就不愿意,你白拿人家的就好受,啥人品?”妖精婆本就美丽的脸在煤油灯的眏照下更加动人,尽管脸上平添了几多皱纹。
  疙瘩sha一听不高兴了:“你咋样说话?”
  “我说的不对吗?你夺了人家的财产不说还把人家的小老婆勾引回来了,世界上再也没有比你更歹毒的了。”妖精婆伶牙俐齿叽哩嘟喽揭了疙瘩sha的老底。
  疙瘩sha着气地说:“你咋牛犄角朝外拐。”
  妖精婆又现出媚态说:“我是故意气你,时局已经发生了变化,就凭你能翻天地覆吗?还是想开些好。”
  
  城下的老板都七十多岁了,家里娶了几房老婆,妖精婆是最小的一个,不但貌美而且年轻水灵。老板尽管春心未泯但毕竟精力不足。自从年轻俊俏的疙瘩sha来了以后,就勾去了妖精婆的魂儿魄儿。只要疙瘩sha从眼前经过,眼里就会送出无限秋波,两个年轻人的眼光立时就碰撞出强大的磁场,两颗心就燃烧,而且越烧越强烈。
  从第一次偷情到被老板发觉,两人不知多少次而自己也不知晓。
  
  一天,老板叫住妖精婆来到正厅,老板坐在太师椅上,一副威严相。妖精婆站在面前低着头两腿直哆嗦。老板并没有立即发问,而是抽着大婆子送来的水烟。大婆子一看事色不对又悄悄地退了出去。屋里静的掉一苗针都能听见。
  妖精婆更加胆怯,腿抖得花花的,简直有些站不住了。
  老板大喝一声:“你是咋咧,做下啥缺德事咧?”
  晴天霹雳的一声,妖精婆“嗵”地坐在了地上,老板的家法她是知道的。“老爷,俺没做什么。”
  “还敢隐埋,你做的事我是知道的,嫌我老了,成了干硬柴了,要不是我拿钱赎你你能有几天吗?能吃香的喝辣的,这么享福吗?”
  她当年是妓院的头牌,老板一见到她其他的再也看不上眼了。就花大价钱把他赎了出来给自己做了小老婆。
  干硬柴是她和疙瘩sha偷情时说的,咋就被老爷听到了。那有不透风的墙。
  
  这天天刚黑,老板多日没有转悠,他有个习惯隔三差五就要在庄园转一转,刚转到柴房门口,就听见里边一男一女说话声,就住了步,听着两人的说话。
  “疙瘩子,你看我对你这么好,咋样也得叫声姐呀。”妖精婆甜甜地娇滴滴地说。
  “你比我还小,应该叫我哥。”疙瘩sha的声音。
  “小也得叫姐,要不是我让你才尝到了人生真趣。”妖精婆故装生气地说。
  “我也让你的欲望得到了满足,要不你就一辈子守着那个老头子吧。”疙瘩sha也装着生气地说。
  “我才不呢,谁愿意受那个干硬柴的折磨。”妖精婆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
  “......。”
  老板越听越着气立时就想冲进去,可是,他走开了。
  
  “这次就饶了你,下次要是被我发现就没有这么简单了。”老板威严地说。
  妖精婆磕头咋捣蒜:“小的再也不敢了。”
  
  刚刚点燃春情火焰的疙瘩sha那里按耐得住,到了傍晚又寻到妖精婆房间,要行事,妖精婆也是春情大发,但她不敢,她怕老板的家法。
  这次疙瘩sha嘴软了也乖了:“好姐姐呢?再来一次。”
  妖精婆就是不答应,疙瘩sha下跪都不行。
  实在没办法了,“这样不行,那咱俩就回塬上走,老爷刚刚给我了一笔巨款让我办货,咱俩携款走吧,到那时天不怕地不怕。”疙瘩sha强按着自己的感情就像是紧紧不放脱缰的野马。
  两人叽叽咕咕连夜就跑了。
  
  疙瘩sha引回来一个心疼媳妇,立时就传遍了荆峪沟。
  婆娘女子娃老汉小伙三五成群地向疙瘩sha家涌来。门里门外水泄不通。
  “叔,你这么大的年纪了,看啥呢?把路也让开,让俺年轻人也看看。”一个小伙看不见推开身前的老头。
  老汉着气了:“胡说啥呢?我老汉今年都八十多岁了,从来还没见过这么心疼的女人,哎。”说着直弹脚还唉声叹气地直后悔。
  小伙扒着老汉的肩膀,踮起脚尖,从众人的缝隙向屋望去。
  有一个年轻媳妇从人群里惭愧地哭着挤出来跑了。
  有一个低个子老婆觉得脖子冰凉的。用手一摸有水,扬起头一看背后的高个子老汉流憨水。
  
  疙瘩sha就像变戏法似的成了村里的积极分子,思想先进,事事在前。他的家境他的作为使村干部和工作组在两种意见面前难下定论。只得上报上级,最后订了个富农。
  疙瘩sha的两面手段为自己赢得了许多好处,但暗地里却是咬牙切齿,恨透了政府恨透了干部,今晚叫来刘红就是布置对抗运动破坏 
  
  作于2018年12月20日 
  
  刘红怒打贺德全
  
  刘红听了疙瘩sha的一番话,胸中燃起熊熊怒火。
  他从疙瘩sha家出来,走进戏场,戏唱的正红火,台下的叫好声此起彼伏。他转了一圈,觉得没有心情。来到贺德全家门口,有两个民兵在那里站着。就回家去了。
  这时已是半夜时分,就脱衣上炕睡觉去了,可是那里睡得着,疙瘩sha的话不断地冲击着他的心房。
  
  刘红的父母俩口子带着年幼的刘红,逃难来到荆峪沟,贺德全收留了他们。把村西的土房子腾出来让他们居住,锅碗瓢盆应有尽有,刚住下就让保丁给背了些粮食、磨好的面粉。
  刘红母亲正值风华正茂的年月,颇有些姿色。贺德全隔三差五地以照顾为名前来纠缠。后又安排到他家洗衣打杂。在威逼利诱面前刘红母亲委屈求全,面前的这个人哪里敢惹,要钱有钱要势有势,只能是哑巴吃黄连硬往肚里咽。
  “叔,你说这话是真的吗?”刘红有些不相信。
  “哎呀,娃,叔都几十岁的人咧,咋能在你晚辈跟前说假话。”疙瘩sha的表情很真切,刘红通过眼神相信了。
  他记得贺德全就是爱到他家去,几次他都见过,当时年幼只是不知道去做啥。
  疙瘩sha见刘红不言传就步步紧逼:“他贺德全道貌岸然,人都称贺善人,实际上是披着人皮的狼。有一次,你妈不愿意他就大打出手,还要你一家子立即就搬出去,还要归还他家的粮食,出房费。那个时候你爸给人熬活能有几个收入。你妈哭着屈服了。从此后只要人家叫门动作都不敢怠慢。哎,这个禽兽做的事,叔都没办法给你说。”
  刘红心中的怒气越积越多,怒火越烧越旺,简直都要失去理智。
  刘红临出门疙瘩sha故意关照说:“出去可不敢给人说,叔这怕事。”
  “知道叔。你侄再瓜也知道这些。”刘红跨出门去。
  
  贺德全家的房屋大多都分给了贫下中农,给他前边只留了两间。刘红跨进两边各有一个青石大门墩的黑漆大门,走进笮长的院子,进了后屋。
  贺德全在家正吃早饭,听见门外有脚步声走了进来,扬起头一看,只见刘红怒气冲冲地样子,心想这东西可搜啥事来了。
  刘红今天走路都带着劲,“嗵嗵嗵”的。来到贺德全跟前一手将德全手中的饭碗打掉,拌汤撒了德全一身,碗“哐嘡”一声打了。还不等德全反应过来是咋回子事,两记耳光就上来了,紧接着就是一个狠狠的拳头,立时鼻口是血。
  德全鼻口流着血,两只眼睛看着面前的这个家伙,嗯,要是搁那几年,看我一拳头打不出去丈二远,现在倒霉着,只有忍着点。
  刘红的气还没出完,又抓住德全的皮胸向门外拉来,拉出院子拉过大门拉到大场。场边有几个四五岁的孩子在玩耍,看见刘红拉着德全来到大场,围过来观看。
  德全被压倒在地,刘红有一种鲁智深拳打镇关西的气概,骑在德全身上大打出手。
  
  贺德全家东边是朱秀英家,墙东是上南岭的大路,每到吃饭的时候上场下场的人们就端着饭碗、浆水菜盆子来晒暖暖,这里也就成了人们交流、闲谈的主要场合。有的吃完饭端起碗舔着碗里剩余的残饭,拿着碗走了,有的端着碗和浆水菜盆子才来。
  朱秀英家门前有两棵大核桃树,树下也或站或圪蹴着好多人。
  这时有人看见刘红拉着贺德全大打出手,就喊叫起来:“刘红打德全了。”
  墙背后的人们纷纷走到核桃树下来观看,秃叔知道了端着碗来到大场,一把拉开儿子,刘红差点摔了一个仰绊子。
  刘红在威严的父亲的眼神威逼下离开了。
  
  村西走来了疙瘩sha,他手中端着水杯,央央不急的走来。他是听了妻子妖精婆的消息而来的。围观的几个小孩看见疙瘩sha就围了上来,“疙瘩sha,不值噶,没事干,端个水杯满村转,东眼西看,给人想蔓。”疙瘩sha端着水杯撵:“去,去去。”他一撵,孩子们就跑,他不撵了孩子们又聚拢来,继续喊着。气得疙瘩sha没办法,只得端着水杯往回走。
  
  贺德全被妻子从地上扶了起来,向回走来。
  
  刘红像个凯旋而归的战士,刚跨进门,就向着正在打折(洗刷)的母亲邀功:“妈,今个你娃给你把气出了。”
  老婆不知道啥事:“咋咧?”
  “妈,我把贺德全东西打了一顿。”刘红得意地说。
  “啥?你打你德全叔来?”老婆一听气失塌了,捞起火棍就打。“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连咱的恩人也敢打。”
  刘红抱着头跑出门去,老婆在后边撵。
  “妈,我把老东西打了,你却心疼起来了。你俩肯定有那种事,受了一辈子欺压,今个你娃给你出气,你还打我。”
  “放屁,听谁个瞎怂给你说的。”刘红腿快,老婆撵不上。
  
  核桃树下墙背后的老碗会还在延续着,人们纷纷议论着刚才发生的事。
  “德全也是有武艺的人,打他刘红是不成问题的,只是年纪大了些。”
  “不对,德全正倒霉着,是不敢打。”
  “乃年,到北塬上去收租,被几个小伙子围住,德全只是几招就打的哭爹喊娘。”
  “喔还是自小在他舅家学的。他舅家几代人都会武功。”
  “......。”
  
  挂在中桥口大槐树上的钟响了,队长喊叫着:“上工了,到北岭修梯田走,有车子的把车子推上,没有车子的把镢头锨拿上,男女都有。”
  
  疙瘩sha心中那个高兴劲被孩子们的顺口溜冲击成一股气。妖精婆看着男人的样子:“今天总算把气出了,你咋还不高兴?”
  “哎,刘红虽说给咱把气出了,可让娃们的送了一肚子气。”
  “当年要是把保长让给你也就没有今天这种事了,硬是给了张耀昌。”妖精婆愤愤地说。  
  作于2018年12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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