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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审贺德全

作品名称:荆峪沟      作者:李捧虎      发布时间:2019-03-14 00:06:59      字数:3220

  北坡路上,推车的掮镢头锨的男男女女,哜哜嘈嘈从各家各户汇集着向坡上走来,分散于梯田地各处。杨正刚、王雪红、赵爱玲几个青年把掮着的红旗,分别插在坡塄各处。人们自动组成三个一帮五个一组,挖的挖装的装推的推忙活起来。
  疙瘩sha拿着一个磨光了刃子的烂镢头,也挤到杨正刚、郭阳兴、王雪红、赵爱玲这一组来。他有气无力地挖着,刚做不到一袋烟工夫就钻进庄稼地大便去了,这在他来说是石板上的钉子挨事。
  王雪红装满一车土后看着远去的疙瘩sha说:“疙瘩sha的懒病又犯了。”
  郭阳兴推起装满土的车子说:“你才知道,这种病都得了几十年了,”他把土倒在南边的坡塄子又折了回来:“唔这会肯定正抽烟,等一袋烟抽完,时间也把握的差不多了才回来,再干一会就歇火。这是经常的事。”
  雪红边装车边说:“队长为啥不说。”
  “谁当队长也拿他没办法。”郭阳兴坐在车杆上等着装满土。
  
  郭阳兴说的不错,这时的疙瘩sha圪蹴在地上,装上一袋烟,慢慢地抽着,一袋烟抽完才拾起身,提起裤子勒紧裤带,把噙在嘴里的烟袋贬进腰间的带子上,向活场走来。
  雪红故意逗他说笑:“叔,你一回能ba一蒲蓝还是一斗。”
  杨正刚截住话头说:“ba井绳也用不了这么长时间。”
  疙瘩sha着气地愣了他俩一眼,拿起镢头有气无力地又挖了起来。
  
  杨正刚挖得大汗淋漓,雪红掏出自家织的蓝格子手帕递给正刚擦汗,爱玲看见把头拧向一边,心中一阵酸溜溜的滋味。
  这时队长的声音荡漾在梯田地的上空:“歇火了。”
  疙瘩sha第一个撂下镢头,坐在了上边,装上一袋烟抽了起来。
  
  歇火起来继续干,梯田地又恢复了热闹的气氛。
  
  西边的太阳已经滚下塬塄,晚霞布满天际。
  收工回家的人们又掮着镢头锨推着推车一溜一行地向沟下走来。
  担任着团支部书记兼任民兵连长的杨正刚对身边的赵爱玲说:“晚上派两个民兵,工作组要审讯贺德全。”
  民兵排长赵爱玲爽快地答应着:“行,没嘛哒。”
  
  刚刚吃过晚饭的贺德全坐在炕搁廊,面前的笨栏子上点着煤油灯,灯影子在气流的作用下忽闪忽闪,墙上的黑影也在晃动着,整个屋里呈现出一种阴森可怕的气氛。
  德全的身上几处都感觉疼痛,脸上还有青坨。他取来烟袋正在装烟,透过煤油灯微弱的光线看见从门外进来的两个背着长枪的民兵,还不等搭话,那人就开了口:“工作组叫你走一趟。”
  贺德全把装好的烟袋放在笨栏子上,就动身下炕,穿上鞋,跟着来人走了。
  
  村北一家两间两进子的前房,队上只要开会、议事都在这里。主人家除了老俩口外就是一个女子,一家住在后边房里,前边空着。
  
  贺德全在两个民兵的陪同下,走过大场跨过中桥来到村北,路过门前的大核桃树进了门。
  两个民兵带进贺德全后分别站在大门两边去了。贺德全走进门先扫视一眼周围和在座的人,工作组和赵应田、杨正刚等几个人。面前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笔和本子,点着罩子灯。屋里的人也把目光一齐投向贺德全。
  只见他魁伟的身材,虽处逆境身子仍然笔直地站着,等待着他们发落。
  杨正刚发问到:“你叫啥名字?”
  “我叫贺德全,小名满仓。”
  “今年多少岁数?”
  “今年53岁。”
  “家庭情况?”
  “地主成分,五口人,我、妻及三个孩子。住两间大房,看一头牛,一头猪,种六亩地。”
  
  贺德全12岁在本村私塾念书4年,十六岁后,一贯做庙祝。他舅家在嘴头村,他们全家都是基督教徒,从此他也就信奉基督教至三十八岁止。他的大表兄是县公安局局长,在他的帮助下,一九四一年起当伪保长。那年春在县上训练和一百多名伪保长全体加入国民党反动组织。回来后就正式当了红名字保长,职三年。仗势欺压苦打村群众施存焕,因他哥去世,(已和他分居)。他想占他哥家产。卖他嫂子。他据理干涉,将施存焕用绳绑了。颠倒拉到药王庙连打带骂。他用公共名义把他嫂子家产全部入了荆峪沟学校。
  他还交代说给荆山村马田孝父子分家说话,因分家不公,马田孝他爸借他面子打官司。给他塞了五十块钱。叫他给衙门塞,这是给他的贿赂。在这三年中共吃了两个半壮丁,合(伪币)二千四百块。他和乡公所串联和吞。以上三点已在土地革命中赔偿处理了。”
  他盯了一眼书记员把他说的话做着记录,继续说。
  “一九四三年三月,我将保长职移交于沟下村张治学,我又当选了乡镇民代表职。四七年我又接当第二次保长职。自接事就和北半保打官司,对保上工作就没理。南半保群众给我撑腰,集合了三石麦,给我做打官司费。二次保长我是赔了钱。”贺德全停了一会继续说:“第二年我就将保长职辞给张耀昌。为这事得罪了疙瘩sha,他多次寻我要当保长,又是塞钱又是搬人说情,我就是没答应,我嫌他人品不正,从此就结下了恩怨。”
  众人的眼睛一直逼视着他,他脸不变心不跳继续说:“以上事实是我七八年中间的恶迹罪过。保上存的各种杂帐,保民图记,伪派令,身份证已在今春交于乡上。解放后我将两只步枪交于游击队长杨怀德。他俩受乔区长派遣取去的。”
  “还有么?”
  “嗯。”贺德全有些为难的样子。
  “说,有啥就只管说。”杨正刚继续追问。
  说就说吧,反正自己也没做啥缺德事,怕啥呢?“我在当保长期间还为游击队捐献过粮食、衣物和钱,掩护过游击队。”贺德全说这些有些腾腾吐吐,他是怕说他邀功。
  杨正刚不相信地说:“真的吗?”
  贺德全把目光投向赵应田说:“钱物都是通过赵主任捐献的。”
  众人的目光一齐投向赵应田,赵应田为难了,贺德全说的可都是事实,他承认了怕工作组说他袒护贺德全,不承认良心又会受到谴责。
  几个人低声说了会什么,杨正刚又问道:“还有啥事情?”
  “我还出资给两河桥修过一座石桥,塘子街修过澡堂,把老爷庙扩建了几间房做学校。”
  杨正刚继续问道:“你家的家业是咋样来的?”
  “我的父辈是做生意的,他为人忠厚,处世精明,信誉良好,生意越做越好,也越做越大,先后在西安开了两家商铺。到了我手里又扩大了几家,还在凤凰镇开了一家。”
  
  大门口走来民兵排长赵爱玲背着枪,手里拿着什么,站在门口不敢进去。只听到里边继续审问着。
  
  “你还做过啥事,全部说出来。”
  “村东头的张劲一家逃难来到咱村,我给他们腾出一间房,安排他们住下,还有你秃叔家,我的妹夫李新志家都接挤过。”
  杨正刚不爱听了:“谁问你这些,你还干过啥坏事?”
  “我和一百多名人加入国民党,我也没见过啥东西,也没给我分配任务,我并没有担任重要职务。我是稀里糊涂,虽然说我参加过国民党的组织,只是登记了个名字。并没做过反人民的事情。我敢向政府作保证。不信你们可以调查。”
  “完了,就这些。”
  “在土改后这六七年当中,我规规矩矩依靠群众,积极劳动,响应政府各项号召。认识自己过去的过错。从思想上彻底改造自己。因而在今春,和现在认识了自己路线,学习了政府宽大与镇压相结合镇压反革命政策。自己应选择方向,只有坦白自首,彻底交代问题,才是自己光明出路。”
  杨正刚站起来说:“只要你明白这些就好,还有吗?”
  “我舅家大表兄张敬堂是县公安局局长,二表兄张佩堂在家务农,还有个表妹在西安宗教学校读书,还打过戴季陶,后来投奔革命,死在陕甘边区。”
  杨正刚厉声说道:“谁叫你说这些,越扯越远了。”
  众人交换了一下,杨正刚问道:“你以后咋办?”
  贺德全继续表态:“今后,我从今天起更要努力学习看报纸,积极劳动,向一切坏人坏事做斗争。检举坏人坏事,我向政府作保证于社会主义顺利前进的事我要起带头作用做。”
  杨正刚和身边的几个人交换了一下意见后说:“下去以后希望你能按照你说的做,好好学习,改造思想,积极参加集体劳动。”
  “没嘛哒。”
  书记员站起来说:“那就在这上边签个字,按个手印吧。”
  贺德全走到桌子前,接住书记员递来的笔在他的谈话记录上签了字,又按了手印。
  两个民兵陪着送他回家去了。
  
  等在门外的赵爱玲一看人都往出走,就躲到大核桃树后来了。杨正刚走到身边,赵爱玲一个猛子赶了上来。杨正刚下了一跳。
  “正刚哥,我给你拿了几个红苕。我看见你们正忙着,就没敢进去,这会都有些冷了,你快吃。”
  杨正刚推诿着说:“我不吃。”
  赵爱玲撒娇地说:“嗯嗯,人家要你吃吗!”
  杨正刚推辞不过只得接过一个拿着吃了起来,两个人边说着话边向前走着,夜幕掩盖了他们的行踪。
  
  作于2018年12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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