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真相是那么残酷

　　“思雨！被愣着啊！快办业务，客户等着呢！思雨！”邻桌的同事低声喊着。
　　“哦哦。对不起让您久等了！”思雨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思雨，你是不是不舒服啊？”看着眼前脸色苍白的思雨，不放心地问道。
　　仿佛没听到问话一样，思雨呆呆地望着窗外的叶子打着旋慢慢落下，最终湮没在尘土里。张爱玲说过，遇见你我变得很低很低，一直低到尘埃里去，但我的心是欢喜的，并且在那里开出一朵花来。晨曦的爱是深沉的，也是满含敬意的。他给予思雨最大限度的信任和包容。思雨也一样。两个人互相支撑着对抗异地相思之苦。那种低到尘埃的卑微，思雨是不理解的。而今，叶子义无反顾地落下去，是要去找寻它的爱人吗？爱人，我的爱人，晨曦！是的，我要给晨曦打电话！我要告诉他，我做错事了，请求他原谅，哪怕让我今后用低到尘埃的爱去弥补我也愿意！思雨猛着跳起来，狂奔到卫生间，呆滞的眼神现出一道光彩，手指抖得厉害，那串烂熟于胸的号码此刻竟然好久也没有成功地拨出去。还是不要打了吧！自己不要脸的勾引强迫一个男人，还要奢望爱人原谅自己的放荡行为！即使晨曦肯，我就问你，思雨，你自己有脸去玷污洁白如雪的少年？你配吗？泪水划过，思雨颓然的低下了头，嘴唇哆嗦着，大大的眼睛，曾经宛若天上最亮的星星的双眸无神地不知在看些什么，最后慢慢地闭在一起。许久睁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瘦削的脸庞，苍白的面容，被咬出血的嘴唇，空洞的眼神，乱蓬蓬的头发，憔悴的满是泪痕，活像一个女鬼，像一个死人。是的，死了。晨曦，你深爱的那个女孩已经死了，忘了我吧。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听请稍后再拨。Sorry……”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您拨打的电话已停机，请核对后再拨……”
　　砰，在录音棚里封闭了半个月的晨曦将手机摔了出去。工作结束，疲惫的他第一时间拨了思雨的电话。哦，我的思雨，我真的好想你！恨不得飞到你的身边，拥抱你，亲吻你，述说我的爱。你在做什么？生我的气了，怪我半个月没有联系你。你知道我封闭录音啊。和朋友们出去玩了，你不喜欢这个的，你只愿意看书，我拉着你你才肯出去。那到底怎么了？电话一开始是无法接听，后来成了关机，以为没有信号，或者没电了，刚才再拨成了停机，燕子他们也在北京毫不知情，茹儿倒是接了电话，一如既往的热情，可最近也是忙有阵子没见思雨，不过倒是答应立马去打探军机。
　　
　　“恭喜恭喜，祝二位新人永结同心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啊！哈哈哈！”
　　英瑞大酒店是本地最高档的酒店，以金黄色为主色调，配着跳着舞的音乐喷泉、华丽的水晶灯、富丽堂皇的回廊、金箔的装饰，屋顶刻画着蓝天白云，由内及外无不彰显气派。从酒店的露台往下看，湖面波光闪闪，远处山峦若隐如现。在这里吃饭的人非富即贵，平时来吃个饭都得提前预约。而今日不知被谁包了场，高朋满座，热闹非凡。细看，是一个婚礼的现场，来的客人可都是本市有头有脸的人物，副市长高鹏还放下领导的架子，百忙之中作为证婚人发表了语重心长感人肺腑的贺词。这是思雨梦想的婚礼，一次次的勾勒过，只可惜新郎不是心里的他。是的，这是思雨的婚礼。一身华美又圣洁的婚纱，纯美的花冠，在父亲的陪伴下走向对面的男人，那个被自己强迫又不需要自己负责的武哥，当地最大的煤炭老板，一个满脸横肉的小个子糟老头子，他的身边还有他和前妻生下的女儿。
　　刚从银行出来的茹儿被这消息惊到了，等她赶到酒店的时候婚礼已经结束了，偌大的大厅里只有思雨的父母在低声抽泣。
　　“叔叔，到底怎么回事？今天真的是思雨的婚礼吗？”
　　“阿姨，您别哭啊，您倒是说话啊！思雨怎么突然嫁人了，连我都瞒着？新郎是谁？新郎怎么不是晨曦？晨曦找不到思雨都急疯了。叔叔阿姨，你们不是同意思雨和晨曦在一起了吗？”茹儿急切地拉着老太太的胳膊，不停地摇晃。
　　“呜呜……呜呜呜……我们对不起晨曦。他是个好孩子，我们思雨没有这个福气，别再问了。呜呜……呜呜呜……”
　　
　　“什么？”接到电话，已经是深夜了，晨曦一下子懵住了。入录音棚之前他还是个满怀憧憬的幸福男子，新房准备好了，岳父岳母首肯了，心爱的姑娘依依不舍地送他到机场，只等专辑录制完毕就去登记就去筹办婚礼。思雨，我的爱人，终于要真正成为我的女人了。思雨结婚，新郎不是他。他张了张嘴，那个优美的歌喉现在连一个音也发不出来。半张着，没有音节，仿佛一个丢了线的木偶。
　　不知道是怎么挂断的电话，又是拨打了几次那个已经停机的号码，不知道怎么到的机场，也不知怎么站到了思雨的家门口。
　　思雨已经结婚了，自然是见不到的，而且请了两个月的假据说去马尔代夫度蜜月了，还据说有可能会连着休产假呢，因为结婚的时候肚子都已经大得遮不住了。
　　思雨的父母，那个和他金戈铁马大战棋盘的老头忽然白发苍苍，那个满小区交际的热心泼辣老太太眼神闪烁，说话声音小的像蚊子，好像担心说错话，说一句就不由自主地低下头。面对晨曦，他们重复着道歉，重复着自己女儿没有福气，重复着思雨让晨曦忘了她的请求，但绝口不提事情是怎样演变到今天这一步的，也牙缝不欠的没有透露思雨的联络方式。
　　如果说快乐总是那么令人难忘，如果说幸福曾经离的那么近，那么现在的痛苦是那么的猝不及防。曾经的笑颜，曾经的软怀在抱，曾经的海誓山盟，曾经的憧憬……晨曦晕倒了。怎么回的北京他不知道，只感觉自己死了。
　　
　　“同志们，我们今天召开这个全体职工大会，就是要传达省行关于精简机构强兵简政的文件。要达成一个共识，就是我们分行要裁员十一人，建议每个部门回去之后，结合平时的绩效考核和工作实绩，再结合民主投票，这个周末前上报一人到两人的拟定名单。我再强调一下，这是大势所趋，全国就在搞这项工作。被选的同志也不是不好，工作不到位，只是相比之下没有其他同志优秀……好，散会。”
　　当会计主管将裁员的名额给到自己头上的时候，思雨是懵的。什么意思？我的银行子弟，行里唯一的大学生，明星柜员，优秀团支书，领导们夸自己业务熟练，综合素质高，新来的小孩都是自己培训的，大年三十大汇总大结账都是自己牵头的，会计主管都回去过年了，怎么也裁不到自己啊！可文件都匪夷所思地下来了，行长在上面都签了字，大红公章嘲讽地朝着自己笑。刚生了孩子，刚出了月子，自己就坚持来工作，怎么换了一句你下岗了呢？
　　思雨是不懂得争取的，她只是和主管说了句不舒服，需要回家休息一会离开了营业厅。打开家门，那莫名其妙的气味和喘息声迎面而来。
　　“哦，武哥，你好棒啊！我受不了了！饶了我吧！”好像是……静秋的声音。
　　啪的一声，好像是女人被打了屁股，“小宝贝，还在怪我娶了那个柴火妞吗？当时她怀了孕，我以为是个儿子，就想娶了就娶了吧，谁让我是她第一个男人呢！哈哈哈！”
　　“哦……哦……要不是我在橙汁里下药，你能这么如愿？”女人娇喘着断断续续地说。
　　“是啊，宝贝，现在的处女可不多，还是个大学生，我当然要弄到手啦！”
　　……
　　原来是这样！砰的一声，思雨晕倒在主卧的门口，惊到了屋里的狗男女。
　　
　　世界是这么残酷，下岗通知书和离婚协议书是同一天寄到思雨手上的。不到一岁的女儿已经被妈妈哄睡了，净身出户的思雨看着花白了头发的老父亲，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十年寒窗苦读，省重点高中的优秀毕业生，为数不多考上重点大学的年轻学子，兢兢业业工作被下岗了。从小受到教育，自尊自爱，谦恭礼貌，与人为善，被小人和歹人算计失了身，还不明真相地委屈下嫁，还为那个畜生生下了孩子，到头来失婚还永失真爱。被下药强奸的事情失去了最好的取证时机，即使报了警也无法将坏人绳之于法，反而会让自己、父母乃至刚出生的孩子湮没在小县城的口舌之中，永远夹着尾巴做人。父母教她做人，老师传授知识，却无法解决眼前或者更远的将来的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