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不能死

　　今天并不是一个找工作的好天气，很热，太阳受不了云的爱，答不理闷闷不乐地躲了起来，天上一阵阵地飘着或大或小，或急或缓的雨。街上的行人走得都很慢，好像登到半山之后体力不足，迈不动步子。小鸟在树上鸣叫着，不时蹬落一片叶子。思雨迈出人才市场的大门，疲惫不堪，脑子一片空白。对于人才市场思雨是陌生的，当初去银行是因为子弟直接分配进去的，而今……无论怎样还是要有一份工作啊，养活自己，也养活孩子，总不能二十大几的人了还在家啃老啊。可是找工作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是大学扩招的缘故吗？这么多学生毕了业没有工作？好家伙，一开始自己的简历递都递不上，前儿都靠不到。拳头攥得紧紧的，全身的力气都使出来了，还是一推就出来了，站在人群外面望洋兴叹。后来倒是挤进去了，也看到了人事专员，可人家连眼皮都不撩，问都不问的，将简历一接一丢抛到一个比人都高的资料堆了，“等电话”。找了好几个月了，还是一无所获。
　　思雨郁闷得漫无目的地走着，竟走到了和晨曦经常散步的梨花湖边。小县城少有娱乐项目和著名景点，情侣们约会也没有多少选择，要么去饭店喂蚊子，要么去陈旧的老电影院喂蚊子，要么来湖边喂蚊子。这个湖有思雨太多的回忆。
　　临近傍晚的湖还是那么美，山水相映宛若一对热恋的情侣，深情缠绵。水盈盈，夕阳下，一片金光。而今景色依旧，人事已非。从一个刚出大学校门不久的青春学生，到一个一岁女孩的单亲妈妈；从优质偶像刘晨曦的未婚妻，到被下药强奸的过街老鼠。我上辈子究竟做错了什么，要这样折磨我？父母年迈多病，孩子嗷嗷待哺，我却失业了。思雨摸出一支烟，哆哆嗦嗦地点上，猛吸了一大口，没想到被呛到猝不及防，直到咳出眼泪。烟也不会抽！废物！思雨狠狠地骂着自己！啥也不会活着干啥？对，不活了！活着任由那些人欺辱吗？笑话吗？堂堂大学生被下岗，肯定是她挪了公家的钱！肯定是她搔首弄姿勾引男人了，人家堂堂x城首富要什么女人没有，要强奸她？
　　耳边又传来了这些人的声音，说的人越来越多，声音也越来越大！我没有，我没有！思雨喃喃着，痛苦地摇着头，身子不由地向后瑟缩着，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推她，在拉她，耳边也似乎传来了人们议论纷纷的声音。思雨躲闪着，不由自主地朝着僻静深处的湖边走去，向着湖水走去。
　　唐代诗人戎昱曾经写过这样的诗句“好是春风湖上亭，柳条藤蔓系离情。黄莺久住浑相识，欲别频啼四五声。”当时诗人搬了住处，然而长久的居住使他不忍与柳条、藤蔓、黄莺作别，无限痴情，难舍难分。同样，微风中的亭边柳条、藤蔓轻盈招展，仿佛是伸出无数多情的手臂牵扯他的衣襟，不让诗人离去。这番景象当年在思雨看来过于矫情，而今却意惹情牵，难以平静。是啊，熟悉的花，熟悉的草，熟悉的水，熟悉的故乡，熟悉的人，慢慢的熟视无睹，真的要离开的时候却发现一切早已深深刻在了心里。离开，是的，我要离开了。离开这尔虞我诈的人类，离开这痛彻心扉的世界。晨曦，如果真的有下辈子，我愿意做你的妹妹，从一出生就在你的身边，永远不分开。现在，爱也好，恨也罢，都无所谓了。
　　“孩他爸，我们是不是做错了，如果早点同意思雨和晨曦的婚事……”
　　“一会晨曦过来，什么也不要说,说这些也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孩子们更难过，让他们自己走出来。我们就是把身体搞强壮，少闹毛病，照顾好贝儿，别给孩子添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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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你尘缘未了，回去吧。”大师挥挥手上的拂尘飘然而去，而我像一只脱线的风筝在空中荡来荡去，荡来荡去。
　　这是哪啊？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白色的房门，白色的柜子，一根白色的细管子连着一块白色的胶布，苍白瘦削的手，白色的被。思雨眯着眼睛，呆呆地看着。是医院，思雨转着头慢慢反应过来。
　　哎呦。思雨感到腿上一阵疼痛，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只试图叮咬的蚊子。本能的思雨伸出手想要赶走蚊子，但心里一跳，停下了，任它所为。看着那只吸着血的蚊子，思雨若有所思。久了，内心竟然有了流动。蚊子想往哪飞就往哪飞，既可在地面停留，也可飞入高楼寻找目标，但无论到哪里它都泰然处之。如果有一天蚊子有了思想，本想去高空翱翔，可中途被大雨阻挡，会郁郁而终吗？
　　是的。我不能死。死只能让歹人笑，亲人哭。为了父母，孩子，我也要活得好好的。想着，思雨按响了呼叫器。
　　“思雨！”房门被大力地推开，冲进来一个帅气的小伙子，吓得病房里的老大爷差点从床上摔下来。
　　“我说小伙子，你可轻点啊，我这把老骨头可禁不住吓啊。”大爷深色幽幽。
　　“是啊，病房里不允许大声喧哗，我说你怎么回事的？！”正查房的小护士不满地转过头来，“啊，刘晨曦！”得，又把大爷吓一跳，皱了皱眉。
　　“额，对不起大爷。请问大夫，这个病房的思雨去哪了？”
　　“思雨？你是问廖思雨吧？她出院了啊。说也奇怪，早上刚醒就要出院，拦也拦不住。”护士看着晨曦，眼睛里缀满了小星星，“刘晨曦，你能给我签个名吗？嗳，你别走啊！”
　　恩，这咖啡不错。坐在滑梯边的思雨一边品着星巴克，一边瞄着玩的满头大汗的贝儿，眼神静雅而温柔。离开x城已经一年多了。小城发生的一切好像是做的一场梦，悄然淡去。也或许还存在，只不过没有了感觉。
　　“风雨总会过去，有时也许要好长，但终究有个尽头。曾经看过花落，谁会在乎种下的是一种飘零。”思雨打下这一行字，伸了伸胳膊和已经僵硬的腰肢。
　　完工。网站已经催了好几次了，终于结稿了。作为网站的签约作者，思雨需要每半年交两部长篇和若干短篇，来换取她和孩子的生活费用。因为顶着三千瓦的大灯泡，陪茹儿去国外度长达两个月的蜜月之旅耽误了进度，稿子早就交了，还至于三催五催的，破坏了她良好的合作形象。当然，也怪神秘的古罗马的确让人流连。
　　“贝儿，喝点水再玩吧！”
　　“知道了，妈妈！”贝儿乖巧地答应着，蹦跳地向她跑来，接过水瓶咕咕地喝起来。
　　“慢点，运动之后喝水更需要慢慢的，一小口一小口的，知道吗？运动后出汗多，盐分更易丧失，也更易使细胞渗透压降低，导致钠代谢平衡失调，你喝下的大量的水渗入到细胞和细胞间质中，会造成脑细胞肿胀会引起脑血压升高，容易出现头疼、嗜睡、心律缓慢等水中毒症状。”
　　“啊，什么钠？”贝儿迷茫地看着妈妈，不过毒倒是听懂了，“中毒？那贝儿怎么办？”小嘴一瘪要哭出声来。
　　捏了捏宝贝女儿可爱的小脸，思雨笑着说，“没事的。中毒，你得喝，恩……就是那个海洋池看到了吗？那么多水吧。妈妈只是告诉你道理，运动后不能大口喝水，要分次饮用，一次饮水量一般不应超过200毫升。贝儿你看，你喝水的这个小瓶瓶就差不多是最多一次的量，你是小宝宝，一次就喝半瓶吧。而且饮水速度要慢。”思雨耐心地解释着。
　　“哦哦，贝儿知道了。”低下头瞄了一眼水瓶，“我喝了半瓶了，先不喝了。”
　　“真乖。玩得开心吗？”思雨接过水瓶，攥在手里。
　　“开心，妈妈，那个海洋池真大，我在里面游啊游啊。”说到玩贝儿兴奋起来，小手比划着，“还有那个大怪物，长得好丑，又凶，就是那个，挡着不让我们游过去，几个小哥哥和它打了一架，我才过去呢。”
　　“妈妈，它为什么不让我们过去，海洋池是它的家吗？那我们又不是抢它的家，就是去做客的。我们还得去滑梯的家，积木的家，沙子的家，小鱼的家去看看呢，不能总呆在它的家里不走。”贝儿很不理解地嘟囔着，眼睛亮晶晶的，“再说，我有自己的家，有和妈妈的家，有姥姥姥爷的家，有kitty的家，有亮亮欣欣的家，还有Kaya老师的家，我有还多家要去的，我很忙的。”
　　“你有这么多家呢。”思雨不禁莞尔，顺手擦了擦贝儿小脑门上的汗。
　　“对啊，黑黑和白白的家我还没说呢。”
　　“黑黑……白白……是谁啊？”
　　“就是咱家那个钢琴啊，黑黑和白白。每天我都要敲门，他们打开房门让我进去做客。我们还一起跳舞呢。妈妈你真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