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交换人质茂公议和 反复小人奴蠡生变

　　诗曰：
　　小人从无得逞时，
　　失信于人总相欺。
　　果然高手皆识破，
　　岂容奸人诡计施。
　　前面说覃珅被散癸诈败误入陷阱，茂公闻言并未惊慌，打算用人质交换去救回覃珅，但以什么方式与奴蠡交涉呢？奴蠡会答应拿覃珅来交换散己吗？牟茂此时不得不思考与奴蠡这样的小人打交道的细节。假若在交换人质时，人家耍奸计怎么办？上次交换人质是老管家瞒天过海暗中操作。那次不是因为救他儿子，老管家是一定不会那样做的。
　　牟茂想罢，便问刘甲辰道：“我不得不先防着点，假使交换人质，散己回去了更加增长了奴蠡的实力，奴蠡乘机玩阴谋攻击我狼军用何计来应对才好？”
　　甲辰道：“对待反复无常的小人只有用小人的办法去对付。常言说，你对我不仁，我对你就不义。唯一的办法是，在交换人质时应布置一道有效防线在后。敌若有变，我也随机应变。敌若退我便可退；敌若进，我便乘机用计击败他。”
　　牟茂道：“也是，我料定放掉散己，奴蠡会大肆向我进攻。咱们便即时退逃，引得敌人中计，一举将他再次擒获。迫使奴蠡再也不敢小觑我狼军了。”
　　牟茂叫过覃兴家附耳低言如此这般……
　　覃兴家听罢频频点头。然后急急地按照茂公的部署自去办理。
　　单说散癸擒住了覃珅回到奴蠡帐前。这散庚忙不迭上前要拿覃珅去换回散己。他对奴蠡道：“散己回来了我们人就齐了，有我等五人的配合，定然能够克伏牟茂狼军。”
　　奴蠡道：“且慢！就这样前去交换太便宜他牟茂了，如何交换俘虏这里面学问深呢！比如说交换方法、条件、地点，我们都有讲究。总而言之，对我有利，比如拿覃珅换散己我当然高兴。但是，我想的是，既要换回散己，又不能轻易就放回覃珅。所以，不合算的事我不想干。我们须想个万全之策，乘着交换俘虏之时再抓他几个覃珅似的人物回来，这趟买卖我们才划算。”
　　奴蠡说服了散庚等四人，他稳坐帐中并不急于与牟茂提及交换人质之事，这回他要让牟茂主动来与自己交涉。他要想昂首挺胸看着牟茂低头交换覃珅回去，然后乘机给狼军致命一击。他暗暗发誓道，无毒不丈夫，要想战胜牟茂就得不择手段。
　　牟茂可不想久拖下去。为了救覃珅回去，他只好决定先向奴蠡送去了信函。信中说：“这次交换人质双方以诚相待。人质既已交换，大家各自相安无事，此期间做到互不侵犯。荀子说：‘养心莫若于诚。’韩非子说：‘巧作不如诚。’古语书上说，‘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诚而后心正’。似此者，孟子有云：‘真者，精诚之至也，不精不诚不能者也’。咱就按古人之训，各将人质互为交换不误……”
　　奴蠡看罢不懂其意，让老管家给予复信。于是，老管家予以了回函。看那语气十分诚恳，比如，一言九鼎、言而有信、信守不渝、一诺千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等词语都用得不少……信的最后说，于某年某月某地诚会不误。
　　老管家将信函递与家奴交与牟茂去了，然后问奴蠡道：“这信函之后咱们是不是得研究一下交换人质之后的事。我认为，交换人质不过是个过程。而借这机会一举除掉牟茂这个心头大患才是当务之急。若能借这次机会除掉牟茂，我奴氏天下不就回来了吗！”
　　奴蠡不慌不忙道：“当然不要错失良机，就派散氏四将军前去接散己归来的同时，咱们一鼓作气上前将牟茂拿下，毫不费力就把狼军瓦解了。”
　　老管家看到奴蠡轻率的讲话口吻不予批评。心里却说道：简直是痴人说梦，说的比唱的还好听。牟茂是好对付的就不会活到今天了。
　　于是，免不了还得伏贴地补充几句道：“牟茂对于交换人质之事一定有所准备，不能等闲视之。咱更不能掉以轻心，小心使得万年船。咱须谨慎行事方可成事，吃了败仗后悔就来不及了。具体地说，散氏四将军切记稳打稳扎追击或撤退，就像抓覃珅那样，效果好还没损失，让牟茂还觉得头疼。”
　　散庚听了二人似辨非辨的语言，心里想道，你二人都是“纸上谈兵”，有本事亲自去把牟茂抓了不就得了？口中却仍然说道：“咱在战场上看风使舵吧！能打则打，不能打咱就滚开百事大吉。”
　　老管家赶快道：“散将军说得对，意思是灵活掌握战场中形势，要以救回散己将军为主要目的。不要恋战……”
　　且说这覃珅被关押在地道中已三天了。他从进来就一直反省着自己，归根到底是没听茂公的号令，明明说过奴氏阴险狡诈、鬼计多端，我怎么就偏不相信，非得中计上当不回头？如今中计被擒，给茂公带来多大麻烦。还不如在战场上刀光剑影死了痛快，落到敌人手里受罪活该！要是还有下次，再也不能把师傅的话当儿戏。
　　他被捆成一团动弹不得，不能动弹想挣脱绳索谈何容易？这几天以来他没沾过一粒粮食，饿得心慌眼花。他努力放声喊道：“你奴氏就这样怠慢老子吗？就当鬼也不当饿死鬼，你们干脆杀了老子！我就去阎王面前，他也不会让我当饿死鬼！”
　　他的喊声外面根本听不见。在一片黑暗里他不知过了多久，虽然他的喊声没有人听见，但依然有人进来了。他想，来人是将我带去刑场吗？要是这样比活着痛快！他问来人道：“叫你们奴蠡那龟儿前来说话，要杀要剐还得酒肉侍候老子。就这样杀了老子不服。”
　　那人道：“快走吧！出去牟茂会准备酒肉侍候你这败军之将的。”
　　且说散己自从被狼军抓住后，每天酒肉侍候着，反倒悠闲自得。他倒觉得这茂公挺够意思，不管多久，每天好吃好喝的都让人乐不思蜀了。照这样下去就该我忘记散毛土司了。可是，今天早上不同，送上的菜饭又比往日更加丰富，鸡鸭鱼肉全上来了。
　　此时，他心里想着，今天这气氛不对，定是我的死期到了。这人一生就这一次，我还真不想死，从爹妈生下他就从未想到过死字。他越想越后怕，越怕他连酒肉也吃不下去了。
　　突然进来几个狼军将他押了出来，带至茂公面前。茂公问道：“吃好了吗？我这军营的菜饭这是你最后一餐享用了，今后咱们天各一隅，你有什么话说吗？”
　　散己并不答话低下了头。茂公叫部下道：“带他上路吧！”
　　牟茂带着散己来到平川处，平川的中央有条壕堑，约半箭之地，就以那儿作为中线。站了一杯茶的工夫。只见对面有四队人齐齐地向这边走来，只一箭之地便停下。牟茂放声道：“为了以诚相见，你们散己将军已经到来，请仔细看好。请问覃珅到了吗？现在就请放人吧！”
　　此时，气氛令人窒息，连周边的鸟雀也逃往山上去了。连风儿也不敢掺和其间。只有敌我双方的人全都凝神静气等待着对方放人。
　　奴蠡并未亲自押阵，只有老管家与散毛四人一齐来到前面。老管家用嘶哑的声调说道：“我家奴蠡为了履行承诺，故委托老朽带着俘虏覃珅到来。咱们一齐放人吧！”
　　说完向后招了招手，只见被捆得结实的覃珅踉跄着昂头走了出来。老管家方才让人解掉绳索，要让牟茂先放了散己，然后才让覃珅启步。
　　牟茂这边见覃珅未启步，便将散己向前推了把道：“请散将军上路吧！咱们后会有期。”
　　散己回头望了望牟茂，又看看对面，方才明白今日是为了交换人质，原来并非前来砍头。才赶快放开脚步向前飞奔而去。因最近不缺营养，使他功夫不失，却先比对方来到中线。
　　那边覃珅虽然已经被放开，可由于几天以来水米未沾，走路却是腿脚不听使唤，眼见对方人质已然跨出中线，而自己想快却迈不动腿。只好停下做了一次深呼吸，将气运至腿上。渐渐地被麻木的腿才开始复苏。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只听见后面声响如雷震般响彻平川。覃珅意识到后面有人追过来了，正好运气结束，放开脚步跨过了那道壕堑。可后面的响声也跟着追过壕堑。他们大有再次抓住覃珅之势。
　　这现象早在牟茂预料之中，只要对方跨越过壕堑，牟茂绝不见事不管。便将身纵起，“呼”地蹿出丈余接着了覃珅，拉起他的手给他输送功力。此时覃珅身上忽然增添了一股无穷的力量，腹中似乎感觉到有实实在在的饱和感，饥饿感荡然无存。精神一上来胆量也随之上升。随同牟茂回身等待敌人追袭到来。
　　追来的人正是散庚、散辛、散仁、散癸四人冲在最前面。因后面无人支援，到底覃珅若要硬战武功不如茂公，难以独挡一面，牟茂只能带着覃珅一道且战且退。可那四人竟然负约穷追不舍。见茂公只有两人在场，恨不得将两人生擒活捉。覃珅虽是武艺稍差，没有陷阱等障碍，散毛要想在大白天抓住他也极为困难。
　　老管家见散毛四人竟然战不下两人，来不及细想，便“咚咚咚”擂动催战大鼓，让叛军全部出动向牟茂包抄过来。
　　左边有散庚、散辛杀出，想钳制住牟茂。牟茂不想恋战，只能与覃珅且战且退。
　　右边有散壬、散癸杀出，照直向着覃珅奔来。牟茂只好与覃珅背靠背战斗。牟茂一边战斗一边向后退着，终于退到乱石堆边，只要一方有了障碍物，牟茂就有办法甩脱对手了。
　　牟茂与覃珅凭借障碍物迅速撤退，直至退到原地。便拥出刘甲辰、覃兴家、樊大勇、郑烨、巴龙，加上牟茂与覃珅共八人，大家迅速分头迎敌，每两人一组接住散庚等散毛四人厮杀。但却仍不敌散毛四人勇猛。首先，他们的刀法别出心裁，是十八般武艺中从未见过的路数。是散毛土司祖上独创的奇特刀术，招招异常凶狠，令狼军等人只有防御之力，却无还击之术。
　　刘甲辰、覃兴家双双接着散庚厮杀在一处，只见散庚那刀神出鬼没。刘、覃两人左右夹攻方能勉强敌得住。刘甲辰虽有特技飞钉之术，可此时连掏飞钉的机会都没有，只能认真地严防他那刀不讲情面地伤到自身。
　　再看樊大勇与郑烨二人飞奔上前，一左一右便将散辛围住，本想协同将他拿下，可散辛使起刀来并无懈可击。两人只好以自保拖住时间，等候着茂公发出口令了。这散辛也不是善善之茬，他却不想拖时间，一刀紧似一刀，大有一刀将二人头削掉之意。三人绕着圈子斗着狠劲，却斗过四十合还未分高下。
　　还有二人是樊二猛与巴龙，他俩一上来便瞄准了茂公右边那位散癸。散壬用眼光示意散癸道：“你且对付着这二人，放心地把牟茂与覃珅交给我来对付。今天不抓住此二人我绝不善罢甘休。樊二猛道：“只怕你人头就快难保了，还敢夸口与茂公作对，你不是饿狗进茅坑——自己找屎(死)么！”
　　散壬听了此话，偏偏不信邪，他想要看牟茂究竟有多大能耐。他只想着，能有一高手与自己搏斗应该是这一生难忘的事。于是发狠咬牙切齿与茂公相拼，可终究在牟茂手中难以施展手脚。但牟茂也感觉这人不在自己之下，要斗下去恐怕一天一夜也没有结果。
　　战过三四十回合，茂公突然喊道：“弟兄们赶快撤退啊！”茂公喊完，唯恐覃珅不识路径，亲自带着他与狼军等八人迅速避开对手，各自如走马蹄般划了三五丈距离的一个半圆状才离开。那速度之快只在眨眼间。
　　散毛等四人不知其详，没跟上八人步伐，忽然间八个人已离开数丈去了。见此情景，为了迅速追赶上去，便要赶捷径以利迅速追上这八人。唯恐人家跑进山边林中走丢了，到手的猎物不能就此舍弃。却不想狼军早已设下陷阱，四人纷纷掉了下去。
　　牟茂等八人迅速返回，正要捉拿此四散毛。只见老管家带着刚回去的散己杀了过来，他们立在陷阱边乱箭朝狼军射来，牟茂等正要用箭还击，就在这一刻功夫，只见陷阱内四人纷纷冒出头来，散己丢出四根红绳将四人迅速救起，一涌便退回去了。
　　茂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诱得四人掉进陷阱。可眨眼间便走掉了。好在已救回了覃珅，双方履行了不正常交换程序，各无损失，只好收兵回营。
　　此时，茂公深感责任重大：“这场与奴氏的较量，让狼军取得了许多经验。同时也费了许多周折，可花了这许多工夫却未使奴蠡损伤一根汗毛。我还真佩服散毛土司，他对部下训练有方，训出的人个个英勇善战、勇猛刚毅。要想克敌制胜须有一批像他们这样的战士。趁初战归来，我狼军还须提高自身实力才能应对强大的敌人。
　　其次，我们要看到散毛这几人与奴氏的区别，散毛四人只是替人消灾、帮助别人出手，并受散毛土司的派遣前来卖命。一旦他们认识到帮奴家就是助纣为虐——帮了坏人时，他们也许就不那么卖力了。只要他这五人不与奴蠡为伍，剩下奴蠡就不难对付了。所以，分化此五人的事是我们研究的大事。”
　　从此，茂公趁奴蠡狼军未有行动时，便开展了包括各路旗长的硬性训练，自己包括章坚、潭仁等都得献出一技之长，要使大家在短期内提高一个层次。训练成实战中敢于和散己等五人竞技的能手来。经过这一段与散毛等人厮杀，对于他们的武术也有些了解，就针对他们进行强化训练，这样方能克敌至胜。
　　且不说狼军进行休整强训。再说老管家从陷阱中救了人便不再追赶牟茂了，他怕后面还有埋伏，有此五人完整归队已是不幸中的万幸。回至营中向奴蠡交了差，奴蠡问道：“似牟茂此等难缠的对手，不知我们下一步可用什么办法再将牟茂擒拿？”
　　老管家摇摇头，叹口气道：“我已经尽力了。下一步如何攻打牟茂狼军我还真拿不出好主意。只看散庚将军还有何计可使牟茂就擒？”
　　“常言说，人多力量大。你不是还有三个儿子在散毛老爷手下习武么？他仨应该习练成熟了，若有此三人回来协同我等，再次交战不愁胜不了牟茂。正因为牟茂手下人多势众，今日我等才未能得手。”
　　散庚也道：“看来也只有如此了，只依赖我等五人怕是战到猴年马月也难打败牟茂。就请老管家考虑，让贵府三个少爷回来参战吧。”
　　老管家道：“我还正担心他们不知几时学成归来呢，你们几位既认为他们学有所成，功夫有长进，那好吧！这就派人送信去让他三人回来效力。”
　　老管家说完刚要走，奴蠡叫住道：“派人请他三人我同意，但是不能认为他三人不回我这里就不去与牟茂开战了。该请人的去请人，而我们在家的人也不能让牟茂过安闲日子。我们要想尽千方百计让牟茂不得安生，使他惊魂不定。请问大家有何良策？”
　　散庚道：“这好办，反正闲着没事干，明日我等继续前去挑战，与他牟茂再次较量，一定要较出高低来。”
　　“我们五人现在齐了，怕他个球啊！就明天去把牟茂拿下。”散辛附和道。
　　“咱们五人就是五根手指，出战时捏成一只拳头，那力量大得无人可击！”散壬很有个性地说。
　　散己道：“不是你说的那么容易，那牟茂重义气，用人有方，他手下那些弟兄全都死心塌地地跟随他。你就打散了他，他们还会聚合在一起；再说，就我被关在他那里的几天里，一日三餐酒肉相待。说句实在话，尽管是坐牢可比在奴爷这里享受。何况牟茂善待狼军，任何人有了这样的主子也会替他拼命。有了他这支铁军，仅我五人望尘莫及，休想在短期内彻底将狼军消灭。”
　　奴蠡听罢心里不是滋味，问老管家道：“是这样的吗？给他们生活上都是如何安排的？每年的开销都到哪去了？”
　　此时奴蠡似乎对老管家起了疑心：我奴氏如此丰厚奢侈的家族难道就连待客都如此吝啬了吗？莫不是这老东西中饱私囊……
　　看见奴蠡阴沉着脸，老管家解释道：“我这还不是为了节省银子吗？大家勒紧裤腰带，多省点银子去向散毛土司酬谢恩德去。要不节约，我们现在哪里去收税？各地税收现在都有牟茂正统着，元朝拨的款也是给了狼军，我们家老底就快见底了，少爷你是不当家不了解家底。要想发横财，唯有一条路，去打垮了牟茂要什么都有。”
　　奴蠡道：“哦！原来都是牟茂的鬼，这笔账一定找牟茂算去。那咱们明天四更造饭，五更攻打狼军。打胜仗了，缴获的一切全归各位散将军。”
　　老管家听到奴蠡简单粗暴，像这样指挥下去奴氏没指望了。就是打垮牟茂，奴家也一文不值了。不仅无功，连缴获也全归别人，咱们自己还想不想活啊！还不如等仨儿子归来再去攻打牟茂，那功劳就不会全归散毛了。
　　想到这些，老管家说道：“为了十拿九稳打败牟茂，还是等到奴八三人回来再出战吧！再不要像过去，仗打完了却劳而无功，我奴氏也不能做无利的买卖。”
　　奴蠡道：“你老人家真是老顽固了，前几次都把牟茂打得丢盔弃甲落落而败。几位散大将军立下了如此功劳，这次可以再接再厉。大家刚表了态前去打败牟茂，你却在这里泼冷水。有你这样不照顾人家情面的吗？不行，我们必须趁热打铁，明日一鼓作气杀向牟茂。我就不信邪，这次就不能打败牟茂！”
　　欲知奴蠡又要怎样攻打狼军，下篇再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