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 施阴谋奴蠡假议和 凭智勇牟茂真进庄

　　词曰：《渔家傲》
　　自从奴蠡频撒野，便无向府平安夜。为救向公遭贼劫。当除贼，片甲不留心已决。回首当年入虎穴，曾救小姐战激烈。今救丈人情更切，终报捷，匪徒贼子全诛灭。
　　上回书说柴高寿老人引着亲戚肖氏前来告状。牟茂细问后才知道，在向员外被绑架的前一天，奴蠡仗着势力强抢走了他家闺女。本来闺女嫁期将至，可被奴蠡抢走至今生死不明。牟茂听完，心肺都快被气炸。他且好言安抚肖氏道：“你且先回，待打破奴家庄便可救出令爱……”
　　牟茂刚送走柴老与肖氏，便有奴家庄来人有书信送达。牟茂拆开细看，原来是岳丈向员外手迹。信上说：“贤婿惠存，岳丈手书只为转达奴老管家之语意，欲求你前往奴庄议和。理由者，不予追究老土司之罪责，往后两家化干戈为玉帛……似此便可网开一面放过向氏全家……”
　　牟茂看罢信，暗思：这奴家他果真有善心放过岳丈吗？这事绝无可能。不要被他假意蒙骗，应该思考如何应对奴家这一险恶用心。他立即召来刘甲辰、覃兴家等弟兄议道：“岳丈向员外有书传出，奴家让咱前去议和。我看奴家议和是假，请君入瓮是真。根据这一情况或许是我们救出员外一家的机会。故请你们前来研究如何应对他这阴谋。”
　　刘甲辰道：“既如此，咱们弟兄们陪茂公前去便是。进去后无非防止他暗器伤人、酒食中毒，只要注意了这些细节他也把我等无可奈何。”
　　覃兴家道：“还是让我前去一探究竟为好，如果把我怎样了，就证实他奴家没有诚意议和。这假议和的把戏不攻自破，他奴家再没理由搪塞过去了，然后就可名正言顺讨伐奴氏。”
　　牟茂道：“奴家的意思很明了，是逼我牟茂前去他庄里。我若不去，他就以没诚意为由要伤害岳丈，这事还得我亲自前往才妥。假设我进去得手，你们便可前来接应，顺势一鼓作气闯进去救人，这次行动要以救人为主。若不能得手你们就别轻举妄动。”
　　刘甲辰道：“即使茂公要亲自前往，常言道，‘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这不是一般行动，咱们应有周密的准备，我愿陪同茂公前往。”
　　“我也陪同您前往。”覃兴家道。
　　“既这样，兴家同我前去，刘兄你在外面全权负责指挥接应最为稳妥。有你接应我与兴家便可放心前去也。”
　　茂公与兴家来至庄前高声叫道：“请守门的速速禀报你奴老爷，牟茂应邀前来谈判！”
　　这个奴蠡正在肖姑娘处。牟茂前来议和到了，奴老管家急速前来求见。奴蠡连忙起身出得门来对老管家不满道：“这么早来叫我，有什么事你打点一下就是了，何必打扰我的雅兴！是不是忌妒我们年轻人的风流年华，你怎么就不想想自己年轻时比我还风流？”
　　本来老管家要说正事，听奴蠡不给自己留情面，受了这般不尊重的言语，没好气道：“你简直不可理喻。火都烧到眉毛了，你还沉迷于女色……”
　　老管家还从来没对奴蠡发过脾气，这回是万般无奈动了肝火。因老土司不在，没谁能约束他了，使他放荡不羁。再这样下去牟茂非打进庄来不可。
　　奴蠡为何敢顶撞老管家？因为他知道老管家身世低贱。小时候他见过老管家初来时家里穷得连裤子都穿不上。
　　老管家虽姓奴，他却与奴土司家族沾不上边。他上一辈人是下河江西人，那时他家是当地豪绅富户。元人打到江西后，把他家钱粮掳掠一空，老豪绅只好凭自己的功夫带着家小走湘鄂；又被元人步步逼近，后来干脆逃进鄂西崇山峻岭中，辗转来到奴家庄前。因一路上全家饥不果腹，母亲病逝，剩下父子俩奄奄一息。
　　碰到老老奴土司早上出门见此两人遭难，此时，老老奴土司存有善意，因自己祖辈也曾有过如此遭遇，便心怀怜悯之情，让他父子住进了庄上。
　　被救了性命，怀着感恩心情，因问奴家贵姓，知道了老老土司性奴，便对老老土司说自己也姓奴。于是，一笔难写两个奴字，两下里便认作了亲戚。
　　老老土司见这江西同姓人不仅有智慧，善笔墨，而且是文武全才，武艺也精到，于是便让他当上了管家。有了他给奴家出谋划策，奴家在当地势力逐渐壮大。
　　当年老老管家的儿子奴编才六七岁，便在奴土司家成长。那时老土司奴渊年纪与他年纪不相上下，两人从小便在庄上接受奴氏土司的家教并习学武艺，老管家奴编在父辈雕琢下练就了一身好功夫。从此与老土司奴渊一道在外仗势欺人。
　　后来奴编与奴渊两人长大成人，老老土司也干不动了，便将土司之位传与了奴渊。奴渊从此比老土司更加壮志凌云。他要将庄园进一步扩宽，要大修庄园，可奴编的父亲老管家劝说道：“年年岁岁使用大量钱粮修庄园，庄上已经耗尽家财，要修也须等过三年以后。让所有服役修庄园的人们回家种几年庄稼，不然哪还收得进来赋税？”新一代土司年轻只有听从老土司的劝告才暂缓了庄园的建修。
　　可老老管家毕竟上了年纪，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终于有一天病倒，便让儿子奴编请来小土司奴渊，语重心长地对奴渊说道：“贤侄啊！老朽自从来到庄上，承蒙老少两代土司老爷垂爱，才聊以度过此生，又把庄上许多事务委以老身。老身垂垂朽也，现在累了，再也干不动了。所以，把我的想法说与你听。你另找一位精明强干的管家，将来好为奴家谋求更大更好的前途吧！”说完便咽了气。
　　奴渊没了老管家，想来想去，老管家为何不推荐一个人接替管家？难到是没有人能接替他？想来想去，奴渊终于明白了，因为他儿子奴编与我有交情，所以他不予以明说，知道我不会使用他人，而且我也认为，这管家之职只有老管家后人奴编莫属。
　　于是，他找来从小一起长大的奴编道：“叔父归天，现在也该轮到你接替管家了。不知你还有何想法？”
　　“你如此信得过我，我一定尽职尽责打理好庄上事，定当不负所托。不过，我知道，前段你计划还须加扩土司衙门，你的雄心壮志还没开始实施，这应是当务之急。我正思谋着这钱从何处弄来。”
　　奴渊不解地反问道：“这钱从何处来？你有好点子就一股脑倒出来，你问我，我还得问你呢！”
　　奴编献奸计道：“要钱实不难。你治下不是有千百来户口吗？这钱应该摊派到各家各户去，工修也由他们承担，会石匠就干石工，会木匠就干木工。常言道，国家有难，草木皆兵。奴家大小是一级衙门，任何人在你治下都得有力出力，有钱出钱。不然这计划怎能实现？没钱这管家谁也难当。只要你发话我就好办。”
　　于是，他们开始了大肆掠夺。派出各旗士兵挨家挨户催款催人，一时间竟让百姓不得安宁……
　　这奴编与奴渊历来串通一气、狼狈为奸，但凡奴编的点子奴渊都一概应允。曾记得上上前年，唐弼师傅回乡了，放了假让两人休课一段时间。两人没了约束，便来到乡下寻找快乐，他们来到高歇口。突见一女子带着小菜来街上卖了买盐。二人见她生长得：亭亭玉立体，青丝透额前；脸比鹅蛋椭，笑来犹为甜；晕红桃花粉，腰如马蜂般；嘴比红樱唇，颜似傅粉面；胸比冬月柚，屁股柑子瓣。腿若圆规样，金莲三寸半……
　　两小奴氏看呆了，好一阵才缓过神来。从懂得有男有女时，也开始有了性欲萌动期，还从未品尝过异性秘密。冲动之下，下体渐渐扩张。奴编凑到奴渊耳朵边说了一通。
　　奴渊耳边听到的是让人肉麻的话：“……你瞧得上那女子不？若有意思那个，我替你叫过来。”说完不等奴渊答应，便来到那女子身边道，“请问这位姐姐贵姓大名？”
　　女孩不知有计，本来就带有桃色的脸却更加红光闪烁了。本来不答应还好，这下该她走劣运了，她娇羞地答道：“姓兰名鄢儿，你问这想啷们底嘛！”
　　奴编见女子开口说话，便道：“你有个老表哥叫你呢，说是你妈妈在他家玩去了，让你表哥来接你去他家的，快跟他走吧！”就这样，乡里人没见过世面，不知江湖险恶，那女子便信了。两个流氓轻松将那女子带了回来……
　　最后，女子家中父母找遍高歇口不见人，才有人告诉了他们，上午有俩男人将女孩带往奴土司庄上去了。兰氏老两口知道，相貌好的女人只要进了奴家庄便没好下场，要么成了土司小姨太太，要么丢了性命。即使被退回，那也被奴土司尝鲜糟蹋过了。再嫁他人时已是被人抠了瓤子的瓜果，最香的子仁被人尝鲜。土司治下的老百姓只能忍受其辱。
　　但毕竟是自己所生所养的闺女，是妈妈身上掉下来的肉。女儿进奴家遭难还得前去给奴土司磕头去。
　　兰氏两口子来到奴氏庄上，双双跪地说好话让奴土司放了闺女。奴老土司并不隐瞒地说道：“你们家闺女我看上了，昨夜已陪我睡过觉了，现在就让她留下来侍候老朽罢，说不定以后生个一男半女，咱两家就是亲戚呢！”
　　这可让奴渊失望了，到手的人儿却被老土司霸占了，只好重新选美。过不多久终于传来了好消息。听闻某处有一对双胞胎姐妹，美貌盖百里，此女天下少。姐妹两人正是芳华妙龄。好生诱得年轻的两奴垂涎欲滴，他们本来弄过一个女子却未曾尝到新鲜，越想好奇心越加浓厚。两人毕竟只有一个女子不够分配，让与老土司也就罢了，什么时候弄两个女子来二人分享该有多来劲啊！互不相争。
　　忽然听闻有对双胞胎姐妹生得漂亮，无论如何不惜一切也要弄到手中。于是，两人私下里商定，对双胞胎姊妹花是必前去光顾。这次再不像第一次大意让老土司发觉了。
　　两人野性暴发，将姊妹花双双劫走。在他们的后面，女孩家里人呼喊邻居等男人们穷追不舍，最终没能追回，反而被奴氏家丁们打得头破血流。两人刚玩没两天，事后又让老奴土司知道，便将二女孩绑至大堂上，反说她们在家不守妇道，在外勾引奴家两个公子哥。老老土司严肃责备道：“你这两个贱人，在家无规无矩，缺少教养，咱奴家替你父母用家法惩戒，看你还敢勾引奴氏子弟不？”
　　两少女懵懂不知，遭到绑架抢劫又遭奸污，反而落得不是人，还受刑遭罪，最后丢进牢中不治身亡。这事后来成了奴家教育子女的前车之鉴。故后生奴蠡等对老管家的胡作非为之事知之甚多。这要尽述三天也讲不完。
　　老管家奴编听奴蠡翻旧账，不好再说什么。只说道：“牟茂已经在庄前等待谈判议和，你应该前去迎接……”
　　未等老管家说完，奴蠡道：“咱奴家与他有啥子好谈的？等他进门时一道千斤闸便送他见阎王爷，早去早干净！”
　　且说这牟茂与覃兴家站立庄前，刚喊完庄上开门，只见那门在机关控制下慢慢启动。原来那门表面是杂木做成盒状，内装着粗大的花岗岩，沉重有超千斤，当年唐弼设计时号称“千斤闸”。若有歹人从此进庄，只要松动机关，那闸门便“哗”地压下，任你三五十人都被压成肉饼。可歹人倒不曾光顾过，却给牟茂制造了一道难关。
　　牟茂与兴家来到门边向上望了望，拉着覃兴家的手悄声说道：“施展轻功，快速通过方无危险。”
　　覃兴家也早注意到了，借师傅轻功之力奋力一跃已随师傅进入庄内。只听见背后“哗啦”一声巨响，千斤闸门顿时向下压去。若不是两人动作迅速，便已成了闸下之鬼。
　　刚才喘了口气，忽然一串铃声响起！茂公又对兴家道：“防止暗器伤人！”话音刚落，只听见墙体孔洞中“嗖嗖嗖……”无数利器从四面八方朝着二人飞来。两人立刻背对着背，手中刀似旋风般将飞来利器击落于地下。
　　暗器毕竟有限，发了一阵便停止了，牟茂对兴家道：“看来墙体内的暗器已然发尽，待看他又有何新招等着咱们。”
　　话刚说完，又一阵箭雨齐发，飞蝗般朝两人射来，真是惊险万分。茂公与兴家迎着箭雨挥舞着手中刀已快接近第二道门了，箭雨方才停下。茂公猜想，这第一关已安然无事了。但是，已充分证明奴氏没有谈判诚意，无非就是要取我牟茂性命而已。既这样，咱们先将他前门打开，让外面的刘甲辰等进来再说。
　　两人费了一番工夫砍开大杂木盒，将里面十多块超两百来斤大条石逐一搬掉，方才露出高大的门洞来。刘甲辰及众狼军方才得以进入。
　　大家看着第二道高墙，惊奇地议论道：“这墙体一道更比一道坚固，似此建筑不知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试想当年乌江侠唐弼在此不知花费了多少心血。可惜他这份苦心经营，竟然是帮了一个不该帮的人物。”
　　牟茂带着弟兄们来到奴庄二道闸门前，庄上并无动静。牟茂有些着急道：“这奴家人不露面，这便如何是好？”
　　刘甲辰道：“他不露面只怕是又有阴谋，我们须认真提防着，看来这奴家对我狼军已不择手段。”
　　刚才说着话，身边忽然有几名狼军倒地晕厥。牟茂大惊道：“恐怕是中毒了吧！似此如何是好？”
　　刘甲辰蹲下身仔细瞧过后说道：“这究竟是否毒我也不敢肯定，刘某行医以来还从未见过如此症状。只有找到当地人进行了解，看他们认识此症否？”
　　牟茂听甲辰如此说，连忙退出奴氏前院，然后来到柴高寿老人家。柴老听说有士兵晕厥，连忙上前看视。只见他们脸色灰黑，口不能言，手脚不能动弹。看完说道：“这是什么毒我也说不上来，不过，你们再不要喝他庄前那溪中泉水了，毒源肯定来自奴家投毒。我这里有几种草药可解毒，能否解得此毒只能一试了。”
　　柴老拿出平时采集的草药，刘甲辰经过辨认后说道：“这草药本就是治毒蛇咬伤的特效草药，有八角莲、七叶一枝花、叶下红、鬼针草、白花草、山梗芽，还有几味草药我也不认得。”
　　正在辨认药物之时，牟茂与兴家也倒了。柴老赶紧将一堆草药放进大锅里烧煮，花了半个时辰药方熬好，众人将药汤服下，又将近一个时晨，大家方才醒来。牟茂此时只觉得四肢无力，心跳加速。看来要很好休养一段才能恢复体力了。
　　茂公让刘甲辰来到身边附耳低言道：“奴蠡见我中毒，定会乘机杀出。只好辛苦你将我狼军埋伏于城门外，以防万一。”刘甲辰自去安排不题。
　　且说奴家庄上，老管家见牟茂等全都退出庄院，心中大喜，连忙来到奴蠡处说道：“告诉贤侄一个好消息，牟茂自动退离我前庄十里了。”
　　奴蠡最近过多亲近女色，有些精神疲惫地吼道：“那咱们赶快追吧！这还有什么可说的，难道要我亲自前去不曾？”
　　这奴编老管家在庄上干了这么多年还从未有人这样高喉咙粗嗓门地给他说话。此时，为了奴家的安危操心，却得不到奴蠡这位大少爷尊重，他心里实在难受。难受也要受，不对青杠还要对泡木。受老土司奴渊的委托，还必须保护好奴氏庄园，万不能同奴蠡公子动气。
　　老管家只好让老八兄弟三人带上人前去追杀牟茂。此时老管家在想，这牟茂在前庄足足待了半天，老朽亲见他带着人喝过那泉中之水，这水中之毒除老朽可解，其他人并不知此解毒之药，应该说离死也不远了。
　　想到此，叫来老八道：“你先去前面打探，孙子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做到清楚敌人的动向然后才好对付他，重在查清牟茂此时生命如何。若是大仇该报也省得我们大动干戈。”
　　且说牟茂与覃兴家等几个士兵喝过解药，真是巧合，有句俗语叫“瞎眼猫碰见死耗子”。喝了解药竟然渐渐好起来了，只是体力尚未恢复，假以时日就可痊愈。此时清醒之余他只担心刘甲辰布置的埋伏不知怎样了。
　　刘甲辰受了茂公委托，果然带着覃兴全、樊氏弟兄等来到前面山口处将人员散发开去，隐匿到林木深处。
　　不多时，只见前面有几人向这边移动。甲辰在兴全耳边说道：“且看那些人是奴家庄人吗？他们为何未全体出动，值得深思。要是将他们抓来又恐伤及无辜百姓，要不管他们，让他知道了茂公就住在前面村上就不好了。兴全你去前面看他们究竟是什么人，做到有备无患。”
　　这兴全闻言，立即行动。他蹑足潜踪穿丛林赶近道，顺着小溪朝那几人来的方向走去。渐渐地离他们越来越近，终于看清了来人穿着打扮，那不就是奴家庄上的服饰吗？一共三人向这边移动，他们一定是奉命前来侦察我狼军信息的。既是他奴家庄上派出的奸细，咱决不能放过他。
　　这奴八比他哥奴七本领胜过很多，耳朵能听见细微声音，能辨清前方有无障碍；鼻子也灵，嗅觉不比猎狗差，能闻出前方是否有生人气息。正走之间，忽然听到前面林子中有细微响声，但光凭听觉却不能判断出是人还是野兽。当他再用鼻子嗅了嗅，立刻发觉前面有人在朝着这边走来。辨清轻如狸猫的轻微声音，足以判断出他功力深厚。覃兴全已知被奴老八发现了，凭此人的功力应该不在自己功力之下。于是，让身旁两人准备应敌。
　　欲知覃兴全有无危险下回再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