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三潭月印月

　　德仁说：小徐，你的这首诗就是写得好，你信也罢，不信也罢，反正吓得我写不出诗来了。现在，虽然是晚上，我也要心怀西湖月亮，眼观西湖全貌，这样写起诗来就更自由些。你看远处的三潭印月，在这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必然是别有情趣。在花港观鱼里，月光扰动鱼儿，纷纷扰扰，一定也休息不得。我就从这里开始写吧：
　　三潭印月月印月，
　　花港观鱼鱼观鱼，
　　长堤卧波波卧波，
　　清风来徐徐又徐。
　　小徐笑了：你这是首近乎文字游戏式的诗歌，每一句都采用了顶针的修辞手法，很有趣味。不过我觉得顶针应该顺其自然，不能生搬硬套。前面三句顶针自然，第四句就有点生硬，为顶针而顶针，把“清风徐来”说成“清风来徐”，你看别扭不别扭。还不如改成“月照小徐徐又徐”，显得自然亲切一些。
　　德仁也乐了：这样一改，你高兴了，可别的读者知道小徐是谁呀？徐又徐，是说话慢，还是走路慢，或者是动作慢？意思含混不清。
　　小徐说：我说笑哩！干脆就写成，清风徐来徐又徐，还自然一些。
　　德仁想了想：也行，不过还是结合西湖风景来写好一些，还是改成“断桥残雪雪压雪”，你觉得行不行？
　　小徐说：行倒是行，只是这夏天时光，哪里来的雪呢？
　　德仁说：你看，月光照在断桥上，银亮银亮，也像是雪啊。咳，不如改成“平湖秋月月望月”，……可是，这个月字和第一句的月字重复了……
　　小徐说：初到西湖，你就写了一首诗：
　　没来西湖想西湖，
　　来到西湖爱西湖。
　　不走长在西湖住，
　　我愿落户在西湖。
　　一二四句的末尾都是湖字，为什么不显得啰嗦累赘呢？
　　德仁说：你问得有道理，不过一首诗和一首诗的情况不相同嘛。
　　小徐疑惑地：你到底想怎样改呢？
　　德仁喃喃的：就这么着吧。你的诗好，我望尘莫及。晚上时间大了，咱们回去好了。
　　小徐作诗的兴趣未减，催促着：老张哥，你有水平，你一定会写出好诗的，再写一首咱们回去。
　　这时月亮已经移到中天，月华洒满西湖，风光更加温馨，湖水更加靓丽，德仁突然有了诗兴，随口吟道：
　　圆月煌煌照西湖，
　　水光闪烁开金花。
　　日日夜夜看不够，
　　我把西湖带回家。
　　小徐说：好，可是你前边不是说“我愿落户在西湖”吗？现在怎么成了“我把西湖带回家”呢？这不是前后矛盾了吗？
　　德仁说：彼一时矣，此一时也，我既然没法在西湖落户，只能把西湖带回家了。
　　小徐疑惑地：你把西湖带回家，别人看什么？这样是不是有些自私自利呢？
　　德仁说：不会的，人们明明知道你无法把西湖带回家，所以也不会批评你自私自利，反而更突出了你喜爱西湖的真挚感情。
　　小徐恍然大悟似的：我明白了，你运用了夸张的修辞手法。这首诗，前两句把个月光照耀西湖写得灿烂辉煌，在第三句“日日夜夜看不够”的基础上，自然而然地引人第四句“我把西湖带回家”，自然流畅，引人入胜。
　　德仁赞赏的：小徐，你不愧是中学的语文老师，分析得有理有据，有说服力。
　　起风了，小徐打了个哆嗦：真的该回去了。
　　俩人便起身往旅馆走去，其实街道上还是车水马龙，熙熙攘攘，不知不觉，他们到了旅馆……
　　因为到上海还要看许多景点，他们早早地起床，赶早一班火车奔赴上海。到了上海，一走进旅馆，老板娘便笑嘻嘻地告诉他们：你们还住原来的房间。预订的火车票买到了，两张明天下午一点兰州的特快，都是卧铺。
　　德仁有点着急：两张都买的兰州车票？
　　老板娘不露声色的：是啊，你们是两口，不是要一块回兰州吗？
　　德仁看老板娘话中有话，不好再说什么。小徐却笑嘻嘻的：好，你事情办得好，拿车票来。
　　老板娘从柜台里取出两张火车票以及找的零钱，交给小徐：你算算账，看对不对。
　　小徐拿到旁边一看，车票一张兰州，一张西安，票、钱两符，她不动声色地把车票装进口袋，对老板娘说声谢谢，拉了德仁一把，走进房间。小徐拍拍口袋说：怎么办？老板娘买了两张兰州票，你跟我回家去吧？
　　这种事，女人拿它开玩笑，自然十分尴尬，不等德仁说话，小徐已经窘得满面绯红。
　　其实，德仁也不大相信老板娘的话，可是一时之间不好多问老板娘，怕万一弄得不好露了马脚。现在看小徐羞涩的样子，自然不能和她再开玩笑了，于是轻描淡写的：把车票给我看看。
　　小徐一把掏出车票和找零的钱，甩在床上，红着脸跑了出去。德仁一看，果然不出所料，车票一张兰州，一张西安，便放下心来。德仁也不去追小徐，躺在床上思索着，今晚是他和小徐同居一室的最后一晚，难免有点留恋的意思，一定要冷静对待，绝对不能有一点点冲动的情绪……德仁正在考虑，小徐悄悄地进来了，她已经从刚才的尴尬境界里解脱出来，又在说风凉话了：哎呀，明天我们就要各奔东西了，你这妹子走出去也不找了，万一走丢了该怎么交待呀？……咳，谁跟谁交待哇？我们都是成人了，各人要对各人的行动负责任。一开始，当我们同居一室的时候，已经约法三章，互不侵犯，做了保证。现在，我要是跑丢了，我自己负责任，不能赖你。
　　德仁说：好了，没事了，吃了饭，我们按计划参观，给这次旅游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小徐想去豫园给家人买衣服，德仁说：咱们先去龙华公园，回来再买衣服，省得把衣服背来背去。
　　小徐同意了，他们便乘车直奔龙华公园。龙华公园的山山水水，亭台楼阁，秀美可观，但是最使他们难忘的是革命烈士的感人事迹，是那首写在龙华监狱墙壁上的绝命诗：
　　龙华千载仰高风,
　　壮士身亡志未终,
　　墙外桃花墙内血,
　　一般鲜艳一样红。
　　望着这首动人心魄的诗句，德仁说：壮士虽然人已离去,但他们的精神却永远像桃花一样鲜艳，永不褪色……
　　小徐感叹万分：唉，这首诗是那么悲壮，那么惨烈，那么扣人心弦，那么动人心魄，为什么呢？因为这首诗是烈士用自己的鲜血写成的。
　　德仁说：所以说，诗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写好的，我们即使不用鲜血去写，也要用心血去写。你看马路对面的龙华塔，不也是融合了古人的血汗，一砖一砖地积累起来的吗？
　　小徐说：老张，你是说写诗吗？既然有这样的冲动，有这样的感受，那就应该把这种情感用诗表现出来。
　　德仁沉默片刻：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是一时之间富于诗意的句子总也蹦不出来……哦，这样写吧：
　　英雄慷慨就义去，
　　此地唯留绝命诗。
　　桃花艳艳红千古，
　　碧血殷殷染丹墀。
　　小徐说，好，你这首诗写得有水平，既不是原诗的简单重复，也没有脱离原诗内容，而且引申和发扬了原诗的含义，使烈士的牺牲更加悲壮，使烈士的形象更加突出。
　　他们眼望着龙华塔，悼念着烈士的英灵，不知不觉走进龙华寺，来到龙华塔下。龙华塔是北宋所建，距今已逾千年，依然玲珑秀兰，巍然挺立。他们仰头看时，六和塔七级八面，约40米高，为楼阁式砖木结构，塔身砖砌，塔外每层都有平座、勾栏、飞檐、翘角，分外美观。走进塔门，底层高大，内壁呈正方形，小徐嫣然一笑：老张哥，咱们比赛，看谁先爬上顶层。
　　德仁说：不敢，你要是晕倒，我可背不动你。
　　小徐把嘴一撇：想当年，我也是一名运动健将，哪能这么脆弱？……要不的话，你让我一层也可以，我爬上二楼喊你一声，你再往上爬。
　　德仁想，这样比赛，表示你已经认输了，可是为了不伤小徐的自尊心，还是说：好，让你一层，你要是先到顶层，还算你赢。
　　小徐鼓足干劲，跨步先向楼上攀去，等她登上二层，便向楼下喊道：老张，开始！
　　德仁这才不慌不忙地向上攀去。前面的争胜心切，鼓劲攀登；后面的旨在谦让，只是跟随而已。这样，小徐一直攀到四层，也没有看见德仁的影子，倒是有几个游人疑惑地瞅了瞅她孤单的身影。小徐看不见德仁的身影，也听不见他的声音，攀登的热情便一落千丈，她朝楼下喊道：老张，老张哥，你爬到几层了？你听见我的声音没有？
　　德仁答道：小徐，我在三层，我紧跟着你的脚步。
　　小徐索性坐在楼梯上等候：老张，你上来，咱们一块爬楼。
　　德仁只好登上四层，露了个脸，小徐这才放心地往五层爬去。等到德仁登上五层时，小徐怔怔地站在六层楼梯口，望着封闭楼梯木板上的告示：因为六层、七层楼梯窄狭，为保证游客安全，暂时封闭，请谅解。
　　小徐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似地蔫了下来：唉，我满怀信心地想登上顶层，夺取登塔冠军，这一下冠军也没希望了。
　　德仁说：你还是冠军嘛。
　　小徐疑惑地：这怎么说？
　　德仁解释道：顶层封闭，五层就是顶层，你先登上五层，就是先登上顶层，你当然就是冠军了。
　　小徐高兴的：好，我当登塔冠军了！
　　小徐一兴奋，跳起来，紧紧地搂住了德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