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五十四、素菜馆

　　那还是连如江在东南大学读书的时候，他就来过这个地方，也听附近老百姓描述过鬼脸照镜子的传说：
　　三国时候，东吴的孙权在金陵建都，依山筑城，造了个石头城。以后，不知过了多少年，石头城墙壁上慢慢拱出了一个“石瘤”。这“石瘤”一天比一天大，渐渐显出一副棱角分明的“鬼脸”来：一双眼鼓鼓囊囊，青光逼人；两只鼻孔像两个大黑洞，寒气飕飕；一张大嘴血拉拉的，呲着黄牙。胆大的望它一眼，浑身冷汗直冒；胆小的就更不用提了。
　　从这以后，这一带就经常闹鬼。有的说，看见红颜女妖飞檐走壁；有的说，听见白发鬼怪半夜唱歌。搞得方圆几十里，人不走，鸟不飞，杂草丛生，芦苇连片。
　　有天晚上，亮月堂堂的。陡然，平地刮起一阵狂风，天空一下子黑漆抹乌，象口黑锅扣下来。就在这时候，天上“啪”的一声，裂开一道口子，闪电挟着一个响雷，砸到石头城上，顿时就像天塌下来似的，狮子吼，老虎叫，一夜没安生。第二天大早没魂大胆的跑来一看，石头城还是石头城，就是那张鬼脸变卦了：眼瞎鼻子塌，嘴也瘪了，活象个僵死的癞蛤蟆挂在城墙壁上，往日那种凶相连影子也不见了。鬼脸城底下，倒是多了一口水塘，碧清碧清的，游鱼都看得一清二楚哩。
　　又过了好多年，一天，有个打鱼的来到这口塘边撒网，起网的时候，网直晃荡，他以为逮到了什么大鱼呐，就使劲往上拉。拉出水面一看，里面一条鱼都没有，只有一面黄铮铮的铜镜。打鱼人心想：这可比十来条大鱼还值钱啊！连忙把镜子拾起来，对着镜子一看，自己的白骨红筋、心肝五脏，全清清楚楚地照在镜子里头。他猛一抬头，望见城墙壁上的那张鬼脸，又横眉竖眼，龇牙裂嘴，要朝他扑过来的样子。吓了他一跳，不禁手一松，“扑通”！铜镜又掉到水里。那鬼脸哩，顿时又显出原来那副倒霉瞌冲的神情。这话一传开，有人说，是石壁上的恶鬼要出世了，天上降下照妖镜来制它。恶鬼看到自己那副丑相，要出出不来，要缩缩不进去，就僵死在石壁高头啦。从此，人们就把石头城叫做鬼脸城，把它下面的水塘叫做镜子塘啦。
　　连如江当时并不太懂得风水之数，只是看着鬼脸城有点阴森恐怖，但此时他的潜意识中有一种警示：远离鬼脸城。他都不知道这是从何而有的信息，现在听凌红岩说那家素菜馆和鬼脸城相邻，不由更觉得后背发凉：“红岩，这个老板名字叫什么呀？我原来在鸡鸣寺也认识一位大师，她擅长金针刺穴，但后来说是云游四海去了。”
　　“此人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僧人，我查过他的俗家名姓，叫做高年，不过大家都叫他阿柴大师，就连这家素菜馆内的介绍上也写着阿柴大师的名号。你哪里认识的那么多高人？如江，这个地方顺秦淮河直行四公里，就到了你买的房子附近。”
　　“看来你没少过来呀？”连如江问道。他俩人边说边走到了秦皇河边，看河水泛出一种淡淡的红色，抬头看原来是西方红日西坠，在日落西方天空映衬下，绚丽的彩霞是那样的烂漫，那样的姹紫嫣红。或许彩霞是因为天上的颜料瓶被打翻了，才洒落在天空中。那霞光的范围慢慢地缩小，颜色也逐渐变浅了，紫红变成了深红，深红变成了粉红，又由粉红变成了淡红，最后终于消失了。金色的霞光，犹如一只神奇的巨手，徐徐拉开了柔软的帷幕，映得周围红彤彤的一片，连如江叹道：“真美呀。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红岩，眼前这幅景象可是和你的名字很相似呀，背后的城墙就像一块巨大的红色岩石。”
　　凌红岩哈哈大笑，说道：“人名和地名是不是也要有说法呀？我小时候看三国演义知道庞统命丧落凤坡的故事，莫非现代也有这种说法？你是懂风水之人，好好给我说说吧。”他并不着急去那个素菜馆，难得和老同学在一起，聊聊天也很不错。
　　“当然有，而且很多。我先给你讲个发生在南京的故事吧。国民党大特务头子戴笠，原名戴春风，浙江江山人，蒋介石的老乡，也是蒋先生的得力干将，他出生于农历1897年4月27日酉时，八字是：丁酉、乙巳、丙辰、丁酉。因算命先生说戴笠应该在名字中补水，所以戴笠考入黄埔后，为了大富大贵就给自己起了一个字，叫‘雨农’，意为农夫盼甘霖。
　　后来戴笠在军统局的化名也与水有密切关系，如用了‘涂清波’，‘沈沛霖’，‘洪淼’等。1945年底，军统局应拟起1946年的化名了，适逢戴笠不在重庆，秘书室的助理秘书袁寄滨不信‘迷信’，故意拟了个缺水而多山的名字，为‘高崇岳’，偏偏毛人凤马马虎虎就批准了。
　　1946年3月17日下午1时13分，戴笠乘坐美式DC47型222号运输机从青岛飞往南京的途中，在南京江宁县板桥镇戴山上空突然坠毁，戴笠及其随行13人全部身亡。戴笠字雨农，偏偏在雨中而亡，飞机撞的又是戴山，尸体和飞机残骸又落在山腰的壕沟里，附近有一座不大的庙，恰巧叫戴家庙。更奇巧的是，戴笠一生极为忌讳的数字13，竟一连串地凑到了一块儿：13时、13分、13人于雨中浓雾（雨农）葬身戴山。自戴笠飞机失事后，连降三天大雨，当搜救人员赶到时，尸体都被冲到了山腰上一条叫‘困雨沟’的水沟里。这就是太凑巧了吧。”
　　看凌红岩听得津津有味，连如江又说道：“现在的深圳机场就有一个地名使用很不好的例子，我有几个北京的大人物朋友，从不坐飞机去深圳，宁肯舍近求远在香港或广州白云国际机场乘机或降落。究其原因就是因为深圳机场的名字叫做黄田，‘黄田’发音与‘黄泉’谐音，很容易将‘去黄田机场’联想到‘去黄泉之路’，我觉得这个地名必须要改。咱俩今天来这个素菜馆，我总有种不吉利的感觉，可能就和红岩有关系吧，石头城是堵水的，我的名字中有江也不好，素菜又叫土菜，水遇到土可是不好呀。”
　　凌红岩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竟是不太想去，马上不愿意了：“如江，你说你胆子怎么这么小？我也只是怀疑这个阿柴，你就推三阻四的。咱俩到那儿看看，他这个饭店就是让人吃饭的，我们是正常顾客好不好？这里要提前预定餐位，我已经预定好了一个小房间，放下其他考虑就是简单吃顿饭，给你接风洗尘的饭菜。此外你替我看看这个阿柴大师，面相有没有诡异之处。咱们现在无有证据，肯定不会抓他归案。”
　　连如江却忽然想起刘磊的事情来，一般说起来杀人的罪犯身上，脸上都有股戾气和怨气，杀人太多容易被反噬，就像当年汉武帝手下霍去病、西楚霸王项羽等人都是杀人过多，惨遭报应的，虽然说晚上不给别人看相，但只看一眼那个阿柴大师也应该不算风险很大的事情，不说话也就行了。他说道：“好了，走吧。我们吃完饭早回去，今天我坐火车坐得有点累，想早休息呢。”
　　这所素菜馆就在清凉山下，距离上次连如江发现宋朝古书的地方不是很远，门口挂着几个清朝八角宫灯，门口距离秦淮河大坝外边的防护栏只有七八米的距离，十分狭窄，根本容不得汽车停在附近，也无怪乎凌红岩骑自行车过来，看来他很有经验。连如江二人推着车子停在门口，马上有人走了出来迎接，是个青衣蓝衫的年轻人，他很明显是认识凌红岩的。
　　“凌老板，您来了。快里边请。”小伙子招呼道，“您的包间在二楼湘江厅。”他边说边带着二人往里走去，一进门走进一条很幽静小道，古色古香的装修风格，安静别有洞天。里边有点传统明清四合院的感觉，许多装饰看上去都是古董，连如江定睛看了几个，发现无一例外都是假的，因此也就没有了兴趣。餐厅里弥漫着一种佛乐，是《大悲咒》，很符合素菜馆的特点。
　　二人来到二楼房间坐下，服务员进门奉上茶点，连如江发现服务员无一例外都是男子，就饶有兴趣地问凌红岩：“红岩，是不是这里边一个女人也没有呀？”凌红岩点点头，低声耳语：“我在这里的身份是一个文印社的老板啊。”
　　二人刚坐定，门口传来了敲门声，随即一个很清秀的年轻人站在门口，他很有礼貌地弯腰鞠躬：“欢迎尊贵的客人。我代表阿柴大师欢迎您二位的到来。请问先生您是第一次光临寒舍吗？”他男人女相，声音也有点娇滴滴，说话的时候直视连如江，看来他是认识凌红岩的，这个人让连如江并不喜欢。但举手不打笑脸人，只好点点头，总觉得他阴阴的很是让人不舒服。
　　“那我先给您介绍一下我们素菜馆的菜品可以吗？”他依然声音柔美，听口音应该是江浙一带口音。
　　连如江决定给他挑点毛病：“你还是给我说说素菜的特色吧。我这个人可是大鱼大肉吃习惯了，这要是小葱拌豆腐真有点受不了呢，我眼前这个大老板非让我来吃什么特色，我可不是吃素的。”
　　小服务生微微一笑，口若悬河地介绍起来：“有缘斋的素菜以淮扬风味为基础，兼容了斋菜及民间素菜的精华，结合了北方人的口味，确立了自己的独特风格。我们阿柴大师本就是淮扬名厨，又在鸡鸣寺百味斋掌勺多年，他创立的这个有缘斋更是别有特色，我们的素菜不仅仅是诸如香油脆鳝、清炒蟹粉、夫妻肺片等菜，另外还有金刚火方、天竺素斋、罗汉素斋、如意紫鲍、普渡众生、白果芦荟等才是我们的招牌菜，同时也是受到食客赞赏最多的菜肴。不过，看到这些菜名您可千万别以为自己进到寺庙了，这些精致菜肴只是百味斋为你打造的净素菜品，而体现了佛教文化的有缘斋装修风格和独具匠心营造的‘清、净、洁’氛围才是您修心养性的绝佳之选。”
　　没想到此人口才不错，连如江来了兴趣，他又问道：“是不是咱们吃得和寺院里的僧人一模一样呀？也就是咱们吃的是和尚菜？”
　　服务生笑了：“先生，一看您就是第一次来，您可以问问你身边这位老板。他可是来吃了好几次了。一提到素食，人们可能大多数人都会想到吃斋念佛，实际上斋菜和素菜是有区别的。斋菜是专指在寺院内由寺内人员烹制的食品。佛教认为食素、不杀生是虔诚的表现。而素菜指的是面向大众的，素菜馆开在市区，和佛门清静之地不同，所以只能称作‘素菜’，而不是斋菜。我们的菜品原料以‘三菇六耳’为主。这三菇是指香菇、草菇、蘑菇，六耳说的是黑耳、白耳、云耳、地耳、石耳和银耳。当然还有其他各种食用菌类、新鲜果蔬、大豆及再制品。‘大五荤类’食物绝对禁用，同时在烹制过程中‘小五荤’也不让使。也就是说，平常调味的葱、姜、蒜、葱头、韭菜等带有辛辣、且有壮阳作用的调味品和青菜，在有缘斋的菜肴中是绝对不能用的。不过，不用这些调料，却并不能说素菜就没了滋味。就拿我们的招牌菜夫妻肺片来说，您怎么吃都是原味的。阿柴大师将原有菜肴的主料本着配料科学化、营养合理化的原则，重新调整搭配，使这道菜不仅色香俱佳、味足爽口，而且营养丰富。”
　　“真的吗？”连如江将信将疑，他被说动了心真得想尝尝这些素菜了。凌红岩则咳嗽一声，问道：“我来过几次，都没能见到阿柴大师真容，不知道今天有没有机会拜会一下阿柴大师呢？”
　　小服务生面露难色：“老板，这我也说不好。佛家讲有缘，我们这个小店也叫有缘，就看您和阿柴大师有没有缘了。”
　　凌红岩哈哈一笑：“可能我没有缘，但这位连先生肯定是有缘之人。”就在此时，连如江忽觉身上八卦玉佩微微动了一下，抬头却见一个袍服便便的人从门口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