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五十三、疑犯

　　连如江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廖主任正在和欧阳天南地北地聊着，二人都是北京人，很具备侃爷的特性，从国际形势到菜市场菜价无一不是了然在胸，很明显廖主任想从欧阳这里了解一点秘闻之类，方便将来到了酒桌上作为谈资，没想到欧阳却也是个滴水不漏的主儿，说了很多但大多都是依照《新闻联播》作为标准发言平台，廖主任不得不佩服他有点老奸巨猾。
　　他们见连如江进来，都很客气地打个招呼，欧阳更是开玩笑地说道：“如江，嫂子查岗呀？”连如江笑笑不置可否：“欧阳，今天下午你没去上课，可要小心查你考勤呀。”
　　欧阳笑了笑：“今天中午我小睡了一会儿，起来得有点晚，就不想打扰同学们课堂纪律，打算第二节课再来上呢。没想到廖老师就找我了。说起咱们班的考勤纪律可是不错的，我上大学的时候这种课程整个班级能来三分之一就算多的。”
　　他说考勤事情，不由让连如江想起王阳来，这厮是不是乐不思蜀了。不行，那个老人家在高唐可是惹祸根苗，万一出点事情不好交代，一会儿就和他联系。
　　三个人又随便聊了几句，连如江才知道整个课程分为两周，下周四举办结业典礼，可能组织部和团中央的几位领导要过来讲话。学生代表发言名额二人相互推让，最后廖主任拍板定下了欧阳上台发言，连如江鼓掌道：“欧阳舍我其谁，就应该是你。”欧阳很感激的样子和他握握手。
　　从廖主任房间出来，连如江就给王阳打了一个电话，果如廖主任所料，这小子手机关机，连如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拨打了李玉香的电话。
　　李玉香听到连如江的声音有点诚惶诚恐：“连书记，您好。”她并没问找她什么事情。连如江也不和她废话，说道：“你让王阳，王区长接电话。”
　　“书记，我现在清平镇政府里边上班呀。怎么能找到王区长？”李玉香支支吾吾地回答道，她毕竟没修炼到五毒不侵的地步，撒起谎来也有点慌张，她知道面对连如江是很危险的事情，这个家伙不但眼明而且手辣，自己在他面前吃过大亏。
　　“你或者把他住处电话给我发个短信，或者让他给我回个电话。五分钟之内！”连如江二话不说就放下了手机。
　　不到二分钟，李玉香的短信就发送了过来，连如江看了一眼就认出是泉林宾馆的总机转房间号，他毫不犹豫就拨打了过去，电话响了一会儿，才传出王阳那带四川味道的普通话：“喂，哪个？”
　　“我！连如江。”连如江没好气地说道。
　　“如江，怎么是你？你咋找到我的？”这句话问完他不由拍拍自己的脑瓜，这话问得太没水平了，肯定是连如江找的李玉香呀。
　　“行了，老王。我可告诉你，今天上课点名了，您老到现在论文还没交上来，你想咋滴？拿自己的政治前途开玩笑吗？我现在命令你，马上去济南坐飞机赶过来，这次培训班对咱们将来发展很重要，你怎么这么糊涂呢。”
　　王阳叫苦声传来：“连大哥，连祖宗，我这个假期刚给自己治病了，好不容易现在治好了，哪里有心情写什么论文？你上次不是说我身体需要休养生息一段时间吗？我休息两天就走不行吗？玉香说她也要去南京鼓楼医院办一个什么手续，然后去连云港，我想和她一块呢。”
　　“老大，我要叫你祖宗了。你现在的身体我最清楚，坐飞机坐火车一点事情没有，但是要禁欲三个月，你要在高唐我反而担心你这个家伙管不住自己身上那几两肉。我可告诉你，你来也得来，不来也得来，不然我马上给李玉香下令让她出差，管不了你我还管不了她吗？”
　　“行！行！您厉害，我认输。不过如江我的论文怎么办？要不我给玉香说说让她代劳。我总要给她交交底吧。你看这样行不？我明天肯定到南京。”这小子开始讨价还价。
　　明知道他有点耍赖，连如江也无可奈何，他叹口气说道：“好吧。老王，你可别再拖了好吧，来的时候给廖主任买点东西去看看他啊。明天看不到你，可别说我们认识啊。”
　　“好好。嘿嘿。”王阳不知道说啥，只知道皮笑肉不笑作为回应。
　　连如江大踏步走起来，王阳这个事情并不怎么放在他的心上，他知道这家伙看似游戏风尘，但是心中有数的人，他既然关掉手机就是心中也觉得不过来报到有点歉疚，但不知道是李玉香诱惑力太大，还是这厮不太好意思和自己面对，总是找理由而已，廖主任既然敢给自己和欧阳两个优秀毕业生的名额，也说明他并不是那种读死书的老师，王阳来了顶多做个检讨也就一了百了。这个学习班完全就是栽培自己实力的路数，这样判断起来廖主任在谋求外放机会，一个团中央的厅级干部要是能到地方，那可就是封疆大吏。不过连如江心里不踏实的还是李玉香，这个女人可不寻常，能在几天之内就把王阳弄得神魂颠倒，岂是一般人的手段？要知道王阳现在肯定不是那种好色之徒，最多就是柏拉图似的爱情。算算最近败在李玉香手下的高手：刘磊、连志云、王阳。除了自己侄子勉为其难算是一个蓝领化的白领，那两个可都是官场内久经沙场的战将呀，他不认为王阳和李玉香之间会产生什么爱情，顶多就是王阳被利用而已。按照他对李玉香面相的判断，李玉香将来的仕途比自己要宽广得多，甚至比自己一直很佩服的杨梅都要高远。人至贱则无敌，李玉香在某种方面是他很反感但又知道那是一个女干部最大的利器：她能在男女关系上放得开。如此看下去王阳同学的头顶就犹如内蒙古大草原了。他很内疚，不知道这样对不对得起王阳，但想想这厮原本就是一条色中饿鬼，看来也是报应使然吧。
　　晚餐自然是和凌红岩一起吃的，本来按照连如江对凌同学的解读能力，觉得他今天晚上会邀请南京的几个同学一起聚餐，甚至连如江回宿舍的时候又把各种礼品准备好了。上次是算给同学的阿胶，这次则是每人一小包胶东海参，半斤左右。这种海参都是盐干海参，盐干海参的妙处就是利用“盐层”隔离空气，只要放置在透风干燥的地方，能确保十几年海参品质没有变化。而淡干海参在储藏方面无优势，干燥的参肉直接和空气接触，难免会发生品质的变化。这些海参都是王凌雪生采采时别人送的，连如江就地取材给每个同学准备了一份。想想这次离开南京恐怕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来了，虽然自己也买了一套房子，但这里并不是自己的家。
　　谁知道凌红岩根本就没有这方面打算，五点左右的时候给他打了一个电话，说已经到了连如江的楼下，让他简装出发什么也别带，跟自己一起去吃个特色菜，而且说这绝对是连同学从没去过的地方，这让连如江大为惊讶。他从阳台往下看了一下，果然见凌红岩穿一身运动服倚在楼前一棵杨树下，胯下是一辆旧自行车，而且旁边还有一辆自行车，无疑给是给他准备的。
　　连如江换了一身衣服，腰间带上上次李进送给自己的手机，要时时刻刻让组织知道自己位于何方呀。他预感到今晚上程姐或者徐子婵肯定要打电话给自己，挖掘出来的奇珍异宝不知道有啥呢。说连如江不好奇那是假的，这家伙一心一意想从里边找几件好玩的东西送给王凌雪和采采呢。
　　下楼来和凌红岩面对的时候，他才发现这家伙最近几天有点异常，现在已经是晚上了自然他不会给凌同学看相，不过看他脸色似乎比在高唐县看到时又黑了不少，这家伙最近很少和他联系，不知道在操劳什么。他快走了几步，从凌红岩手里接过自行车，笑嘻嘻地问道：“红岩，怎么看你这般严肃呢？是不是在单位又被领导剋了？你丫的别借酒浇愁呀。”
　　凌红岩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微笑：“如江，我好盼望你来呢，这次找你就是想解决一个疑问，不知道管不管用？”
　　“切，我又不是十万个为什么，咱俩一个专业的，又都不干本专业了，你说什么请教不请教的，不过要讲社会主义特色理论我懂得可比你多呀。今天我就学了好多，一会儿给你说说。”
　　“滚，你丫的嘴里没几句正经话。”凌红岩很不耐烦地说道，他一推车子，说道：“快走吧。”
　　“我们这是去哪儿？”骑了一会儿连如江身上就见了汗，南京城内正是下班的时间，车来车往十分嘈杂，他原本骑着车子跟在凌红岩身后四五米，但他对南京路况不熟，遇到一个红绿灯就被隔开，他费了好大力气才撵上那厮。
　　“带你去秦淮河畔吃一道四川菜，素菜馆，听说过吗？”凌红岩回头给他说道。
　　“当然听说过。南京有做得好的吗？不过，红岩，我总觉得有点问题，看你今天好像不太正常呢，是不是假借吃素菜的名义带我做别的事情呀？”连如江感觉很敏锐，凌红岩今天不像带他去小饮的样子，倒像是去办案。
　　“怪不得都说你聪明呢？”凌红岩看左右无人，不由点头赞道，“如江，还是那件碎尸案件，我按照你上次你说的那几条线索，一直在勘查，寺庙，江水，城墙，还有就是上次我莫名其妙的受伤，也是在燕子矶寺院旁边。但后来我和战友仔细查过我受伤附近，并没有可疑的人。后来我想你说的水会不会不是江水呢？秦淮河的水和玄武湖的水也都是水呀。南京本来就是一座水城，可以说处处有水，后来我怀疑到鸡鸣寺，转而仔细查找寺院有关人员的档案，发觉有一个僧人很可疑。他原来是鸡鸣寺百味斋的主厨，善烹饪素菜，都说他做的大煮干丝和素料夫妻肺片特别出名，最主要刀功了得。我就想南京碎尸案中发现的遗体被人用刀切得极为薄细，当时就有人怀疑是厨师或者手术大夫才有这种刀功，但当时案发地点画的范围并没有把鸡鸣寺划进来。”
　　连如江打了一个寒颤：“红岩，你还有没有其他证据？单凭我的一面之词你就这样查下去很容易走入误区，毕竟这并没有科学依据。”
　　“如江，你做的很多事情都是科学上暂时不好解释的。上次我和李院长从你老家回来的路上，李院长就一直对我说，连如江不同凡人，说你能断阴阳，这种东西在医学界有一定的共识，承认人是有灵魂的，只不过我们不承认罢了。说不定碎尸案的冤魂会在我们手里伸张正义呢。”凌红岩信心满满，“我查过那个人的一些资料，而且最主要的一点，南京碎尸案其实我们掌握了罪犯的DNA，只不过这个消息知道得人不多，我们现在国家没建立起标准的DNA库，我想不久的将来随着科学发展，通过DNA比对，这个人早晚会落入法网的。我查过那个人的资料，他是江苏扬州人，和被害者刁爱青算是老乡关系。他也是个苦命的人，自小右眼失明，幼年父亲亡故，后来母亲送他在扬州学的厨艺，然后鸡鸣寺新建立之时他应聘到那里做的厨师，不知道什么原因，后来他索性剃度做了僧人。鸡鸣寺扩大之后，他就做了厨师长，虽然他也算是一个残疾人，但厨艺精湛，深得众人好评，都说他的脾气也很好，并不是桀骜不群的人。九四年左右宗教局开了一家百味斋，他是其中菜品负责人，一直到九六年案发之时，他都在鸡鸣寺内。案发后一年，他辞职出来自己在南京清凉山下，秦淮河边开了一个叫做有缘斋的素菜馆。生意极为红火，但每天只开十桌，据说所有的菜都是他亲手烹饪的。这个素菜馆被南京人称作鬼脸城素菜馆，因为素菜馆后就是那座有名的南京鬼脸城墙。”连如江倒吸一口凉气，鬼脸照镜子，那个地方自己是不应该去的。
　　鬼脸城实名为“石头城”，位于南京市鼓楼区石头城公园内，因园内古城墙中段一块凸出的椭圆形红色水成岩，长年风化，酷似一副狰狞的鬼脸，故被称为“鬼脸城”。杨吴时期因江水南下，清凉山西部崖壁被江水冲涮得如刀削斧砍一般，紫红色的砾石裸露在外，形成“峭立江中”的天生石壁。其中一段石壁因风化作用，出现坑坑洼洼、凹凸不平的怪状，酷似一张面目狰狞的“鬼脸”。这段石壁以及沿石壁建造的石头城，由此被称为“鬼脸城”。石壁前有一池塘，可见鬼脸倒影，人称“镜子湖”，历史上闻名的景点“鬼脸照镜子”即指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