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四十八、学校

　　这一夜让连如江心里颇不平静，闭上眼睛就是刘磊被抓的情景，但是想尽所有可能和刘磊有联系的途径发现都是死路一条，他的原则首先是保证自己的安全，不想趟这浑水。而刘磊落脚之地能和他保持联系的只有刘磊的家人，再就是刘磊既然选择了跑路，那就证明狡兔三窟，在此之前就有布置，那么找出他来肯定也不是容易的事情，现在就看徐子婵的道术和刘磊的机敏斗法吧，他要真被抓捕归案也只能是天命所归了。
　　车到南京是早晨六点，连如江头脑晕沉沉的，背着他那两个大包走出软卧车厢，不过让他惊讶的是那三个同一个卧铺房间的老人居然和他一样也下了车，看他们挺胸抬头气宇轩昂的样子，连如江觉得自己有点像是土豪。他不好意思地跟在三个人后边，早晨的缘故下车的人并不多，听得前边一位领导模样的人问道：“到学校是不是坐三十五路车呀？出火车站在玄武湖边上？”另一个人答道：“是呀。南大到火车站只有这一路车。”
　　连如江心中一动，莫不是说这三个人居然和自己一样都是去南京大学的？他本想去问问，但想想在火车上那几个人看自己的眼光，也就老老实实闭嘴不言了，反正大家一会儿还要坐同一辆公交车，风风雨雨一路了，人家既然看不起自己，何必自讨没趣呢。
　　他走出验票口的时候，忽然看到一个大牌子，上写着自己的名字，而前边三位教授模样的人也都止步不前，其中一个人看着这个名字问道：“这个连如江会不会是黄院长提到的那个人呀？姓连的可不多。”连如江看大牌子后站着两个高大威武身穿军装的人，马上凑过去问道：“我是连如江，请问你们是谁派过来的？”
　　听得他报名，站在前边的士兵打量了他几眼，看他果然符合领导交代的样子，马上双腿一并，打了个敬礼：“首长好，我受军区领导委托，过来接站，请您上车。”另外一个士兵则是前行几步，接过连如江手中箱子，说道：“首长，我们奉命送您到南京大学。”连如江知道这肯定是程姐安排的，忙笑着说道：“谢谢你们，久等了吧？”
　　“没有，我们也是刚到。”接他包的明显是个文职干部，脸上挂着笑说道：“首长，您稍微一等，让小邓去开车到出站口就行，车在地下停车场。”
　　“请问您是不是山东的连如江老师？”连如江回头看时，却看到刚才那三位教授中领导模样的人恭恭敬敬地看着自己问道。
　　虽然连如江在路上觉得这几个人有点自命清高，根本不搭理自己的举动有点过于高傲，但现在看人家主动示好，而且称呼的又特别客气，也急忙微微鞠躬，同时双手抱拳：“老师您好。我叫连如江，请问您是？”
　　“果然是您。”那人伸手和连如江相握，“我是南京大学历史系的项东，这俩是我的同事李五常和赵胡仁教授，早就听说过您的大名，这次能够遇到真是荣幸。”
　　旁边二人也急忙上前和连如江握手，李教授介绍说道：“项主任是我们历史系主任，我们都曾经是黄院长的弟子，前几天遇到他的时候他介绍说你在南京大学培训，说你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很多古玩文物一眼能辨别真假。”他称呼连如江是“你”，而不是刚才项主任称呼的“您”，估计是看连如江太过于年轻，心中就有了轻视之心。考古文物这门科学和其他理工类专业不一样，虽然也有天才，但最重要的就是依靠经验积累，因此年龄在这门专业里算是一个很重要的参考指数，想不打眼就要多用眼。
　　连如江连连鞠躬，表现得特别谦逊：“项主任好，李教授好，赵教授好。我只是一个业余爱好者，哪里谈得上什么人才。这次有机会在南京想多向您等人请教呢。”
　　几个人正说话间，刚才去开车的小邓已经回来了，是一辆军用吉普，连如江说道：“各位老师，我这也是去南京大学，咱们顺路吗？要不我们一起走？”
　　那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应对好，他们刚才看到这块牌子就知道这是有人接站，没想到会是这样一辆大型军用吉普，赵教授说道：“我不住在南大院里，你们几个人一起走吧，我去坐公交车。”
　　连如江一把拉住他：“赵教授，您别客气，让这个车送您一趟就行。”
　　赵教授很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住得很远，在操场门那边呢。”
　　“没关系，没关系。”那个文职干部说道，“都是顺路，我们回军区联勤部也要走那儿。这位老师您请上车。”
　　南京这几天倒没有下雨，只是天色有点阴沉，地上更是满地落叶。南京是江南，江南不是仅南京这一个区域。只是南京秋天的落叶有着自己独特的风采，落得那般潇洒，落得那样无声，似乎落叶在接地的一瞬间，产生不了电光火花，也产生不了雷鸣贯耳，只有那微醺的秋的醉意，清口爽嘴，震慑魂魄。南京的秋天也是有红叶的，“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尚不得于北京香山那样红得富贵，亦不能如同清平镇红枫林那样的霞光异彩，小具情调是南京红叶的质，红得不那么妖娆，红得不那么做作。独生于万木青翠间，偶得一处丹彩，亦是心情大悦，畅然于胸的色彩。从北方城市来到南京，连如江马上感觉到了一种安逸，他不想说话，只是静静看着车窗外红灿灿的叶子和满地覆盖的黄色，进入一种深思。他现在所处的清平镇位置上有点像是世外桃源，其实正相反，真正的世外桃源却是这座南京城。在这里他处身局中，却又置身事外。
　　车上几个人都不说话，也许不知道说啥好，只是进了南京大学院子，连如江才问几位教授的地址，很凑巧的是他和项主任居然住同一座楼，看他收拾自己的行李下车，几位教授也都下来和他寒暄几句。项主任说他们这是去山东的曲阜师范大学讲学，有机会想请连主任给他的学生们讲一节课如何？题目可以由连如江自选，什么内容都可以。
　　连如江踌躇了一下也就答应了，在南京大学这所名校里有机会走上讲台，也是一件将来可以给采采吹牛的事情。
　　连如江打开自己宿舍门的时候，发现房间内一尘不染，而且桌子边摆着一盆凤梨花，很娇艳的那种。春节时曾经有人给他送过，王凌雪好花，给他详细讲过凤梨花的知识：这应该是一件蜻蜓凤梨，又名美叶光萼荷、斑粉菠萝，植株由几十片叶子构成莲座状叶丛，底部呈杯子状。叶的尖端为钝圆形外翻，绿色表面似乎镀上一层银白色的蜡，叶面则呈不规则赭色和深绿色横条纹与斑块。这种密集的小花初开为蓝色，现在已经慢慢变为了玫瑰红色，犹如一只振翅飞翔的蜻蜓，据说这种花观赏期可持续几个月。连如江闻到房间里有淡淡的花香，原来他总把这儿当作宿舍，现在才发觉已经有些家的感觉了，卧室里的被褥肯定已经被晒洗过，过去摸了摸很柔和的感觉。他记起自己临走的时候给了陈娟一把房间的钥匙，看来开学之后陈妹妹没少过来给他打扫房间，他心里有了一种浓浓的谢意。第一次来就在学校食堂碰到了这个妹妹，现在再来南京，依旧是首先和她面对。也不知道这家伙减肥有没有效果呢？
　　把他带来的东西简单归整了一下，连如江从包里掏出一大饭盒水饺，这是晚上上火车之前王凌雪给自己装上的，让他到了南京热热就能吃，她太了解丈夫好吃饺子的秉性了。连如江打开微波炉，把饺子放进去，正准备去按按钮的时候，中厅的电话忽然响了。
　　他跑过去接了起来，里边传来了一声娇呼：“连大哥，你回来了？听杨梅姐说你最近回来，我一直等着你呢。”
　　“陈妹妹，谢谢你呀，看我宿舍花枝招展的，你肯定没少下功夫，这几天有空我请你吃饭。”
　　“我们宿舍都安装了电话，我给你说一下我的电话，随时都可以。连大哥，还是我请你吧，给你接风洗尘，还有，要好好谢谢你和那个徐姐姐。”
　　“徐子婵？”连如江现在不想听到这个名字，主要他一想起徐大小姐双手一扬雷声滚滚的状态着实恐怖，他笑道：“陈娟妹妹，是不是上次那个减肥效果很不错呀？你现在什么样子了？我都有点急不可耐想看看妹妹了。我给你带来一点小礼物，看中午的时候送给你吧。”
　　“连大哥，我现在就可以去看你呀。”陈娟撅起了小嘴。
　　“现在我还没吃饭呢，再说我们上午八点半正式集中，时间太紧张，还是中午从容一点吧。”连如江说道。
　　“那好吧。连大哥你快吃饭吧，我不打扰你了。”陈娟挂断了电话。
　　连如江吃东西极快，这一大饭盒饺子他风卷残云般干掉了大半，然后摸摸肚子，才觉得口渴，但看看宿舍里冷锅冷灶，实在不愿意再烧开水，于是决定上课路上去食堂买杯豆浆喝。他伸了个懒腰，躺在温暖的被褥上，忽然想打几个电话，第一个电话肯定是要打给凌红岩的，这厮最近也不知道在忙什么，连上次鼓楼医院的捐赠仪式都没去，当时自己忙忙碌碌也没问他一句，现在既然已经来到了南京，就要好好骚扰他。
　　凌红岩第一句就是骂人的话：“靠，你丫的肯定是到了南京给我打的电话，怎么不让我接你呀？”
　　连如江嘿嘿一笑，反击道：“你小子肯定是开着警车去接我，知道的是我图个方便，不知道的以为我犯事了呢。最近你忙啥呢？连个信也没有了？”
　　“嘿嘿，我能忙啥。对了，咱班长最近提拔成了文化馆馆长，正儿八经的正处级，最近我们几个同学准备宰他一通呢，你来了正好，时间你定。今晚上我单独请你吃饭。”凌红岩大大咧咧的脾气一直没改，但连如江从他的说话中感觉出了一股喜气。
　　“晚上再说。我刚到南京，不知道有啥事呢。山东特产给你小子带了一些呀。抽空过来拿，反正我的房间你也知道。”连如江不和他客气。
　　“行，再联系吧。我守株待兔。”凌红岩边说边挂断了电话。
　　“你丫才是兔子呢。”连如江发觉这小子挂电话速度蛮快的。
　　连如江的第二个电话打给了王阳，这小子可能还在高唐县城，自从意外还阳之后，王区长对自己的身体格外珍惜，这次回南京连如江给他打电话说和他一起来，他就哼哼唧唧地叫苦，说自己身体刚动过手术，虽然效果很好，但毕竟伤了元气，怎么也要休整几天，气得连如江不再理他。但是一会儿就要上课，万一别的同学问起他来，自己也要有点心理准备，谁知道他给廖主任请的什么假呀。虽然肯定是胡说八道，但也要自己知道点底细，替他遮掩一下，毕竟自己受了他的大礼，那赤丹神珠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宝贝。目前徐大小姐利用这枚珠子大杀四方，肯定那个密林宝藏她要深度介入了，原来武义程请来的岳大师，俨然是她的粉丝。
　　王阳的电话想了好久才传来一声很虚弱的声音：“喂，连主任吗？”
　　连如江气不打一处来，骂道：“别装了，这边就我一个人。看你好像被阉割的太监发出的声音，恶心不？”
　　听得说这边是一个人，王阳马上声音大了八度：“靠，如江，这个时间你怎么不去教室？都快八点了呀。我以为你当着杨梅给我打电话呢。我可告诉你呀，杨书记给我打过两次电话了，我都说最近身体欠佳，等过三五天就去南京。”
　　“你他娘滴赖在我们高唐县干什么？我可告诉你房费你自己掏呀。另外，李玉香可不是一个简单的女娃，你要多长几个心眼。”连如江自然不可能告诉王阳有关李玉香的一些真实情况，不过警告是不可避免的。
　　“如江，你可别说，我这次算是遭遇了真正的爱情。你不知道弱水三千，我独取一瓢饮。”王阳好像要作诗的节奏。
　　连如江不屑地说了一句：“若她涉世未深，就带她看尽人间繁华；若她心已沧桑，就带她坐旋转木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