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蓝·连载】公证亲情（6）

（十四）
晓玉红着眼睛，在爹妈的陪同下，来给莫局长道歉。刘长川还带来一兜子水果给子涵吃，刚才，老妹妹的哭声还在她耳边环绕：“大哥呀，咱们家的姑娘嫁不出去了呀！”他听了心里也真不痛快，看来这高枝难攀呀。当爹的骄横无理，当哥的又强烈反对，他甚至有些后悔，当初不该下这个气力，不就是一个税务局的副局长吗？老子如果不求你，你还不是狗屁不是。
但现在，他还是一脸笑脸，不住口地在骂着晓玉四姨夫，喝点酒就找不着北，丢人现眼的东西。莫长林的酒已经醒了，他对刘长川的态度非常满意，先打电话叫饭店送菜，然后又打电话叫子雨过来吃饭。接电话的是老莫太太，告诉他子谦领着弟弟在那屋吃呢，要不要叫他们一起过去？莫长林放下了电话，他现在一想到子谦，就觉得像有根刺在扎着他。
莫子谦心情却好的很，两个月前，他在市里的晨报上，投了一篇小散文，今天居然收到40元稿费。兴奋得他抱着妻子转了两圈，买了几斤排骨，炖了一大锅，给爷爷奶奶盛过去一盘，然后叫子雨去打酒，哥俩儿对饮起来。他们都喜欢当地酿造的一种高度酒，喝起来辣辣的，在子谦读高中、子雨还在初中的时候两个人就经常打一瓶酒来，把门拴上，切开一盆西瓜，然后边喝边聊，两个人总有说不完的话题。
一瓶酒喝光了，子谦打开了第二瓶，他兴奋得计划着还要投什么稿子；子雨的话也多了起来，他给大哥大嫂讲着慧君的故事。子谦连声称赞慧君的善良，他甚至设想着，叫子雨早点把慧君娶过来，一家人幸幸福福生活着。他突然想起来：“你回来后，去给母亲上坟了吗？”
子雨脸一红：“这几天太忙，我明天就去。”
子谦略有不快，但还是说：“别去了，再过一个月就到七月十五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吧。”
通过这次去刘长川家赴宴，莫长林感觉到子雨的态度，还是没有多少改观，这一定是中了子谦的毒太深。子谦这小兔崽子，想一出是一出，软硬不吃，想想就让他生气。子雨早已经搬回了祖父母家住，说是讨厌这帮来上课的会员们，这一定又是子谦的主意。偶尔子雨也会来单位，趁父亲不在的时候，偷偷地用他办公定的电话打长途。莫长林已经了解到儿子在部队处了一个对象，是个农家女，他常常感到害怕，以子谦的性格，极有可能撺掇弟弟把那个女子接回来，来个先斩后奏。让他处于进退两难的境地，这个小子太阴险了，从来没有考虑过他这个当爹的威严，处处跟他作对。
一旦到了那个地步，子谦甚至会出主意让弟弟旅行结婚，连彩礼钱都不让他收。这不是不可能，如果真是这样，那损失可就大了。自打子谦结婚，莫长林狠发了十几万横财，他就恨不得能多生出几个儿子来。莫长林想到这一点，就感觉那一张张人民币要溜走了，急得他连觉都睡不着了，翻来覆去都在想着怎么解决这件事。
第二天，莫长林来到母亲家吃饭，他带了块猪头肉，叫子雨切了一盘。老莫太太想起大孙子爱吃，本想喊一声去，却发现儿子的脸色不豫，登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子雨这几天没人请了，正闲得难受，正好和爸爸谈了谈工作的事。莫长林“哼”了一声，把杯中酒喝干，当初子雨打架斗殴，弄得他焦头烂额的，没办法就把他整到部队去，现在部队都不管分配，最多能和市局领导商量商量，让子雨也在单位干个临时工。但是现在，这可是他手中的最后一张牌，如果这张牌失去了效果，他可真要一败涂地了，真若要败给子谦，对他来讲，是不可想象的耻辱。
他听到子雨还在询问，不禁把酒杯墩了一下：“工作的事，那还不就是我一句话，我先问问你，晓玉到底怎么样，看你一脸阶级斗争样，她哪点配不上你？”
子雨看父亲怒气冲冲的样子，竟然不敢还口，毕竟这可是涉及自己的工作。老莫太太这时候帮了腔：“人家晓玉，对你可是一心一意呀。”子雨不敢冲着父亲，却剜了她一眼：“奶，和你说过多少次了，我有对象了。”
莫长林一拍桌子，自从他当上副局长以后，拍桌子就成了他的习惯，“有对象能怎么的？你是占人家便宜了，还是她怀了你的孩子了？我告诉你，我早知道那是个农村人，你就别作梦了，我这关就过不去，我看你没工作没钱，靠什么养活人家，找你哥去，他能养活你全家吗？”

（十五）
莫子雨带着气，出去疯了一天，回来的时候，满身酒气。他躺在自己的床上，心情郁闷难过，恨自己不争气，一点收入都没有，就算把慧君接过来，怎么养活人家呀。这要是在农村还真好了，两个人靠着一亩田就饿不死。农村人，农村人怎么了，田兰就是农村人，我看你也娶了。唉，妈要是活着就好了，哪有这些闲气。
老莫太太进来，给二孙子倒了一杯水，然后摸摸他的头：“以后别喝这些酒了，你爸的脾气你还不知道，你顺着他说点，他最疼你呢。晓玉的事，你就算不愿意，也别明着说呀，先把工作糊弄上了再说，像你哥那样去收税，到哪都有人请吃饭，多好！”
子雨也不吭声，又听奶奶在接着说：“我看晓玉这孩子好，长得多漂亮，大眼睛、双眼皮……”她突然住了口，因为她听到了孙子的鼾声。
子雨还是上班了，因为正赶上市局有政策，允许各分局招收两名临时工人，林局长提醒莫长林，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你让子雨报名吧。莫长林虽然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但总算顾虑儿子的前程，郑重其事地找子雨谈了一次话，警告他别学子谦，否则的话，我能让你上班，也能开除你。
莫子雨唯唯诺诺，在家闲了这么久，真的如久旱逢甘雨一样，在这个时候，他是不能惹父亲生气的。上班几天了，每天都和几个小哥们出去吃喝玩乐，有一天才突然想起，好久没和慧君通电话了，找个机会到父亲办公室，拨过去号码，慧君却去市里赶集去了，竟然让他有了好些惆怅。他想起了有一次赶集，他帮着慧君推着辣椒茄子，两个人边走边说，他的心里又是一阵酸楚。
莫子谦知道这段时间，子雨偶尔去晓玉家，但每次都是父亲领着，也许子雨并不情愿吧。他曾经多次问过子雨，“你小子到底怎么想的，要是同意相处，可别往里装我。”
每到这个时候，子雨总是抚掌大笑，跟着大哥讲晓玉家的破事，大哥是傻子，到现在还经常尿裤子；二哥是脑瘫，还不长头发，抹了点生发水，竟然长出白毛来。子谦不喜欢他这样嘲笑别人，但他这样的态度，想来是讨厌极了刘长川家的人吧。虽然他不想干预弟弟的选择，但从他的内心深处，还真不想让父亲和继母在背后瞎搅和，这是妈妈的权力，没有妈妈了，当然可以是舅舅、姨，甚至是自己。父亲现在不是以前的父亲，一个副局长就已经让他性格大变，有时候不分是非曲直，所以他也不应该完全占有这个权力。
而此时在莫长林家里，除了那些学习传销的会员还在进进出出以外，刘长川夫妇，更是天天往这里跑，两对亲家，正在苦苦思索着办法。后来田兰终于想出了一招，但她有些不好意思开口，这毕竟有点太难为人了。
子雨拿着毛巾，要去父亲家洗澡，他有时挺羡慕父亲家的楼房的，集中供热，不用烧火。而且一年四季有热水供应，洗个澡什么的方便得很，也不用去公共浴池里和几十个人臭烘烘地泡在一起。
他进门就看到晓玉和刘长川都在，他点了点头，其实他一点也不讨厌晓玉，感觉她长得很漂亮，尤其是当晓玉看自己的时候，她的眼角都是醉的。他只是有点讨厌刘长川，这么大把年纪的人了，天天贱兮兮的，啥好听给人家讲啥，也不嫌个寒碜。
田兰看他进了浴室，突然间咳嗽了一声，然后大家陆陆续续都离开了，只把晓玉红着脸留下……
下雨了，莫子谦冲出去，三下五除二，把几件晾晒的衣服捡进去。这雨来得太急，一点预兆都没有，在这个时候，他通常喜欢站在窗子前面，看雨水在房顶上的红瓦上，蹦蹦跳跳的。但今天，他还有个任务，他想写一篇关于“秋雨”的小散文，因为，刚才日报的编辑，打电话来给他约稿，这是个令他激动不已的电话，他突然感觉到，雨后的彩虹，离自己不远了。
但今天，他却不知道，对自己的弟弟是个什么日子，他正栽倒在两对老人一手设计的温柔乡里，方法方式，简单而原始，但对某些人来讲，绝对是最有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