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回、杨金贵说话打游击 任恦稔捡石遇烦恼
作品名称:丹江儿女 作者:老笨熊李春胜 发布时间:2019-02-24 13:06:06 字数:4922
杨金贵一进门才知道这里在开会,不过他很会见风使舵,扫视了一眼场上的人,把脸扭向了李荷清:“在开会呀,刚好都在场。”
场上的人也都准备在关键时候和他针锋相对,以压压他的邪气。
李荷清当然清楚来者不善,他来无非还是纠缠他那块“经济林”,于是就明知故问:“金贵,什么事儿?”
杨金贵一见今天这场面,心想要是直奔主题,在气势上占不了上风,心想我必须另辟蹊径让场上的人摸不准他的脉搏,他诡谲地四下扫了一眼,指着村委会墙上标语牌上“接受监督,欢迎举报”几个大字,说话开始打起游击来:“我是来反映问题的。”
李荷清自以为手中有那份协议书,早就做好了回应的思想准备,坦然一笑问:“你要举报什么?”
杨金贵正色道:“我在回村的路上,遇到五子拉了满满一车鹅卵石,我想请教各位干部,河道内不允许擅自采砂,五子拉河道内的石头算不算违背了《村规民约》?”
“这……”李荷清猝不及防,没料到杨金贵会从这里找岔子,支吾道:“这事等我了解一下情况再说。”
杨金贵:“别打官腔了,你还不是睁只眼闭只眼。如果都到河道里去滥采石头,咱这里还叫不叫库区?”
“我来解释。”严主任见李荷清瞠目结舌,就出面解围道,“丹江河道分禁采区和可采区,在禁采区内不允许大规模采沙,这是有明文规定的,这些年咱一河两岸做得都很好,没有哪个敢顶风违纪去破坏河床,真要现在有人动用挖掘机和铲车到丹江河道滥挖滥采,不但村里要出面干预,镇上更不会袖手旁观。”
杨金贵紧追不舍:“说得好,镇上对五子的这种做法总不会放任自流吧?”
严主任:“据我所知,徐国涛搞土地集约以后,打报告给了镇政府,申请到丹江河道采集一批鹅卵石,镇上没敢擅自表态,就请示了上级有关部门,上级专门派工作人员到丹江河道进行了实地查看,认为徐国涛采集裸露在河道之上的鹅卵石是在可采区内作业,不但不会影响河流的走向,还能清理河道,所以,徐国涛采鹅卵石是人家备过案的。”
杨金贵:“严主任,你别转移话题,我举报的是五子,不是徐国涛。”
严主任:“五子是徐国涛请的,河道里通过非机械找鹅卵石的还有其他人,有的是徐国涛请来的,也有的是奔丹江河道的黄蜡石而来的,总不能都给他们定性为滥开滥采吧?”
场上的人很惊讶严主任所掌握的情况比他们土生土长的人还要多,还要细,李荷清更是自叹自己孤陋寡闻,只知道徐国涛申请过采鹅卵石,却不曾意识到五子拉鹅卵石是给徐国涛打工的,他刚要说什么,杨金贵却又说开了:“严主任总不是怀疑我是三岁小孩的智商吧?”
严主任没有坚持说什么,而是拿出手机,拨通了镇政府秘书的电话:“李主任,徐家村徐国涛采石的批文下来了吗?”
扬声器里传来了镇政府秘书清晰的声音:“批文早就交给李荷清了。”
李荷清这时才醒过劲来:“我已经转给徐国涛了。”
严主任:“如果还有什么含糊,可以到环保局或移民局去问问,打热线电话举报也可以。”
杨金贵本来是想通过这个岔道让干部们乱了方寸,没想到人家五子拉石头是合理合法的,杨金贵似乎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就开始转换话题道:“这先放一边,我来找那两个乳臭未干的大学生。”
李荷清:“他俩没在,什么事儿,你就在这儿说。”
杨金贵:“说就说。村里在未征得我同意的情况下,擅作主张让杜云清埋到我那块经济林里,我来村里讨说法,张芬清和那个毛头小伙子连拉带拖把我赶出了村委会,说是三天之后给我个交代,三天过去了,连他们个皮影我也没见到,他们靠欺骗拖延的手段来糊弄咱一介草民,卑鄙无赖,难道你们引进的支农大学生就是这样的素质?”
李荷清:“这事不怨小王和小张,是我让他们今天放松的,不能由此就定位人家没素养。你有事说事,别进行人格污蔑和人身攻击。”
杨金贵:“素养?他们的素养我领教过了,那就是穿着华丽的外衣诱惑人,说着真实的谎言欺骗人,动用廉价的感情笼络人,采用麻木的心态整治人!他们躲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什么时候不对我的损失有个交代,我找到什么时候!村里解决不了给我出个手续我找镇上!”
李荷清:“说话别带情绪,刚才我掏出电话正要给你说这事呢,正好你来了。”
杨金贵:“打电话找我?”
李荷清:“刚才讨论的其中一个主题就是你那块经济林的归属问题,根据镇上和咱村党员干部的意见,决定回收那块经济林,作为徐家村的公共墓地,那块地也不再叫经济林了,改名为松柏林。现在正式通知你,村里要重新规划那块洼地。”
杨金贵一听,咆哮开了:“李荷清,你把话说清楚,是不是所有人的地都要回收?是不是让徐家村所有的百姓都回到大集体时代?”
李荷清:“咱不扯的太远,就事论事,收的是杨大陆的那块洼地。”
杨金贵:“我又没有反党犯法反社会主义,我的土地凭什么说回收就回收?”
李荷清:“你那块所谓的经济林已经超期好几年了。”
杨金贵:“超期?笑话!谁说我那块经济林超期?”
李荷清:“有当年老支书和你父亲签订的协议书作证!”
杨金贵有些慌,他扫了一眼桌边的徐富,心想弄不好这是李荷清诈他的,如果李荷清真要有协议书,他不会搬来徐富做挡箭牌,于是就硬着头皮说:“李荷清,你把协议书拿出来!”
李荷清耐着性子递给了杨金贵一份协议书的复印件,杨金贵一看,傻眼了,随手一揉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自嘲说:“难道是我记错了?”
刚走到门口,他又站直身子,把复印件展开,盯着那份协议书看了看,然后扭转身,把手中的复印件朝会议桌上一拍,嚷道:“好我的父母官,你玩也玩点真家伙,你从哪个废纸篓里翻腾出这样一张破纸来当遮羞布,掩盖你侵犯村民合法权益的事实。”
李荷清:“你什么意思?你把话说明白!”
杨金贵冷笑一声:“这份协议书有问题,你却当成了王羲之的真迹,可笑啊!”
李荷清纳闷:“有问题?你怀疑它是假的?”
杨金贵:“我当然知道这是复印件,但这能说明什么?有问题就要从当事人身上找原因,别一屙不下来屎就归咎为地球的吸引力太小。”
李荷清:“那你是怀疑有人从中做了手脚?”
杨金贵:“做不做手脚暂且不论,亏你还是村干部,也亏在位的挖空心思想给我杨某人下套,从1982年3月1日往后推25年,连幼儿园的小朋友都算得出来协议到期是哪一年,这上面的2006年3月1日是哪个超级大笨蛋算出来的?”
这份协议的复印件经多少人看过,可没有一个人对这个时间差提出异议,没想到杨金贵只看了一眼就发现了漏洞,这当然给李荷清来了个猝不及防,但他依然耐着性子说:“就算时间算错了,那也就不能说这不是当年把那块洼地定性为经济林的依据!”
杨金贵:“既然协议有问题,那就是废纸一张,既然是废纸,就做不了凭据,做不了凭据,回收经济林的事儿就免谈!”
严主任:“这事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
杨金贵一进来就和李荷清搭话,其他人根本没机会插嘴,也插不上嘴,只好静观事态的发展,杨金贵见场上的人一个个呆若木鸡,更是肆无忌惮截断严主任的话:“徐家村历任村干部要么是幼儿园毕业生,要么是智商低到极限,一个个表面看上去衣冠楚楚,其实都是龌龊小人,有哪一个是老百姓的贴心人!”
徐富早就对杨金贵那一套看不惯了,只是没有太足的火力来点燃这盏不省油的灯,当他听到杨金贵讽刺他和杜秀喜是“笨蛋”、“智商低”的时候,忍不住开口了:“杨金贵,你说这协议有漏洞,我现在也看出了这份协议有问题,这是当时杜老师趴在膝盖上衬着木板写的,难免有笔下之误,但不能因此就否定了那块经济林的归属权了吧?”
杨金贵:“你们签出的协议出了问题,说明你们当时根本就没把它当成一回事儿,那就是个笑话,连三岁小孩都知道,玩笑不能当真,你们现在还拿它出它来当圣旨,先靠边吧。”
徐富:“那我问你,这上面的杨大陆是不是你父亲?上面是不是有他的签字?按没按他的私章?”
杨金贵:“是又怎么样?有我父亲的签字和私章,并不能说明它没有感染木马病毒!”
徐富:“就算它是一张破纸,那你说说,那块洼地凭什么说是你的?”
杨金贵:“这还用说?我从我父亲手里接过来的。”
徐富:“那块地是你父亲强占的?”
杨金贵:“笑话,借他一百个胆他也不敢,他经营的是我叔叔的地。”
徐富:“你叔叔,你哪个叔叔?”
杨金贵:“你明知故问,除了杨大陆之外还能有谁?”
徐富:“既然是杨大陆的地,那他为什么不经营呢?”
杨金贵:“要不是他们一家人去了新疆,他的地还能轮得到我父亲?”
徐富:“你叔叔的户籍现在在你名下?”
杨金贵:“我没那么大的神通,他一家人的户口早就被你们剔除了。”
徐富冷冷一笑,一字一顿道:“杨金贵你给我听清楚,既然杨大陆一家人的户籍早就不在库区,还谈什么经济林的经营权?无论这份协议是否有效,这不是你我说了算,自有说得清楚的地方,杨金贵,趁现在我还没死,你快点去找人写起诉书,被告就写我徐富,这个官司我替徐家村去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你走到哪儿我陪到哪儿!我要是把官司打输了,我当众趴下让你杨金贵骑上绕上村转三圈!”
徐富声色俱厉,镇住了杨金贵,杜建设首先缓过神来:“杨金贵,明人不说暗话,去年我奶奶死你接了我家的赔偿款,该退赔了吧?”
杜建设一带头,场上人纷纷嚷开了:“杨金贵,你太过分了,我爷爷的钱你也收,退钱,退钱!”
“我二妈也在那里埋着,你把吃进去的吐出来吧。”
“杨金贵啊杨金贵,你真是吃肉不吐骨头啊!”
……
一见这阵势,杨金贵脸色煞白,在会议室里找不到钻进去的地缝,只好灰溜溜地走开了。
五子确实是为徐国涛拉鹅卵石的,这事儿深究起来还与疤眼有关。
张杰新的小闺女张红芳写了一篇《我的家乡在库区》的作文被选登在学校的板报上,全校的学生一有空闲都去看,其中一段写到了丹江河道奇形怪状的鹅卵石很受人青睐,受张红芳的影响,很多孩子在双休日时到丹江河道捡石头玩,任恦稔捡了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圆润、光滑、玲珑剔透,他爱不释手,美其名曰“水晶蓝精灵”,却不知这块“水晶蓝精灵”在给他带来快乐的同时也带来了烦恼。
任恦稔拿着这块石头到处显摆,很多同学都对这块石头感到好奇,说任恦稔的石头有灵性,是宝石,同学们越传越玄乎,这事让闻风而舞的疤眼知道了,他开始对这块石头垂涎欲滴,先是拿东西和任恦稔换,任恦稔不干,接着是偷,也没有得手,疤眼认为任恦稔不够意思,就想出歪道,决定找机会照顾任恦稔受顿冤枉气。
疤眼瞅准任传有回家吃饭的时候,偷偷摸摸来到任恦稔家的大门口,喊:“任恦稔,出来给你商量个事儿。”
任恦稔正在家里玩手机游戏,见父亲回来,正担心父亲数落他不务正业,听见疤眼在外面喊,就瞅了瞅父亲,从屋里迎了出来。
疤眼故意鬼鬼祟祟地把任恦稔拉到一边,表面上看是故意躲避大人的,实际上是故意演戏让任传有看的,他东张西望,声音不大不小地问:“恦稔,今天到丹江河里洗澡舒服不舒服?”
任恦稔急得双脚直蹦:“我没去洗澡。”
疤眼:“你骗谁?我问了几个同学,都说你在水里学狗爬式游泳呢。”
任恦稔:“你别坑我,我没有。”
“你放心,我不当叛徒,我不和你爸你妈说,下回再去洗时喊一声。”疤眼见任传有正从屋里出来,一溜烟地逃走了。
季节一到汛期,丹江河水上涨,学校老师三令五申不允许孩子们下河洗澡,学校板报到也成了宣传安全的主阵地,又是《安全公约》,又是《防溺水讲座》,还有曝光台,管政教的和值周的教师不时在这里对各级各班的情况进行通报,一旦哪个同学违背了,不是被办学习班,就是写检查,家长们对孩子更是严格要求,一旦知道孩子下河洗澡,轻则被骂,重则被打,所以,这时下河洗澡对于丹江两岸的学生来说,就成了敏感字眼。
疤眼的一举一动当然没有逃脱任传有的眼睛,他一把抓住任恦稔,厉声问:“说,跟谁一起去洗澡了?”
任恦稔:“爸,我没有,我今天和张红芳在一起,不信你去问问张红芳。”
任传有:“你和张红芳一起干什么去了?”
任恦稔:“我们写完作业后,张红芳来约我去丹江河道捡鹅卵石去了。”
任传有:“捡鹅卵石?你们捡些石头块子干什么?”
任恦稔:“张红芳写了一篇作文,受到了老师的表扬,作文里面写丹江河道的鹅卵石有气质,有特色,有品位,是美丽的丹江的润笔,丹江蓄水以后,这些宝贝将沉入水底,以后再想弄上一两块把玩,那简直就是奢望了。老师把张红芳的作文展示在全校的板报上,同学们都争着去看,有很多同学下河去捡石头玩,比比看谁捡到的鹅卵石上档次。”
任传有:“那疤眼为什么说你下河洗澡了?”
任恦稔:“疤眼相中了我的石头,问我要,我不给,他就怀恨在心,千方百计陷害我,想借刀杀人报复我,你千万不要上他的当。”
任传有没有再为难任恦稔,开始急急匆匆吃起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