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一）

　　新兵集训进入了尾声。
　　除了继续走队列，新兵开始学习一些基本的军事技术，诸如射击、投弹什么的。
　　和以往的新兵训练不同，依据国内外政治军事形势，根据全军的统一要求，这期还增加了打坦克训练的内容。外军在国境线上重兵囤积了大量装甲部队，珍宝岛事件也是与装甲部队展开了激烈的战斗，于是，全军开展了轰轰烈烈的打坦克训练。
　　为了配合部队的打坦克训练，军区给师里调拨来一辆T34坦克。全师仅有这么一辆参加过二战的老掉牙的宝贝坦克，配发给了师直教导队。供全师训练打坦克使用。
　　教导队长邢鹏给全体新兵上大课。他站在操场中央那辆T34老坦克的履带上，给新兵们讲课。
　　“我们新兵集训队这次训练打坦克，是训练大家爆破打坦克。爆破知道吧？步兵五大技术之一。爆破打坦克，就是把炸药包固定在坦克的主要部位。”邢鹏边说边指画着坦克的各个部位，“比如炮塔和车身结合部、发动机散热窗、履带或驾驶窗顶部、坦克侧面和底部的装甲薄弱处等等，炸药包放在这些地方，都可以达到摧毁坦克的目的。即便不能把坦克彻底摧毁，也可以因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击毙坦克驾乘人员，至少可以让他们暂时失去作战能力。”
　　邢鹏一边讲解，一边做着示范，怎样把炸药包放在坦克上。
　　然后，各连分头使用这一辆老坦克练习行进中往坦克上挂炸药包。当然，不是真正的炸药包，只是形状类似的模拟炸药包。
　　虽然教导队这辆T34坦克是一辆老爷爷旧坦克，但几乎所有新兵除了在电影中谁都没看到过真正的坦克，他们不嫌弃这辆老坦克型号和款式早已过时，感觉这辆坦克还是非常威武强悍的。
　　根据训练要求，新兵们拿着模拟炸药包，从侧前方接近坦克并把炸药包放在坦克上，这就算合格了。
　　开坦克的是一个姓王的老兵，他开着全师唯一的坦克，很牛气地在训练场地行驶。为了训练安全，坦克既不开火也不作危险的战术动作，所以，打坦克训练的成绩就取决于人的速度是否能追上坦克的速度。老式坦克，轰轰轰地冒着黑烟跑路，时速40公里。作为吃油的重载车，速度太慢；作为吃五谷杂粮的人，每分钟600多米，足够快也追不上。
　　老王炫耀着把坦克忽左忽右地摆动着前进。新兵们本来就心怯，感觉脚下的大地在剧烈抖动，疾驶的坦克仿佛是向着自己冲撞过来，迫使他们下意识地做出各种规避动作。往往是前面的新兵们还没接近坦克，坦克就轰隆隆隆呼啸着冲过了他们的出击线，然后就再也追不上了。于是，后面的新兵们基本都是还离着坦克老远就把炸药包投掷过去。那些扔过去的炸药包纷纷被疾驶的坦克撞飞出去，待到老王把坦克停下的时候，坦克上一个模拟炸药包都没有挂上。
　　邢鹏队长从头至尾观看了这一场打坦克训练。他招招手，把刚从炮塔里钻出来的坦克驾驶员老王叫到面前，如此这般交待了一番。
　　于是坦克的速度逐步慢下来，从时速40公里，降到30公里，20公里……当时速降到15公里以下时，有些男兵已经能够把炸药包挂在坦克上了。
　　在人人都担心自己的打坦克成绩能不能合格的时候，刘小蒙最先质疑了这种打坦克训练。他悄悄问岳西北：“排长，你说敌军可能只有一辆坦克进攻吗？如果是十辆坦克，哪怕只有五辆坦克平行推进，我们怎么从两侧前方这么近距离的接近坦克再往上挂炸药包呢？”
　　岳西北木着脸地盯着刘小蒙。无疑，聪明又爱动脑筋的刘小蒙问到了问题的关键。岳西北最近这次探家，在老爷子的书房里看到了总参情报部整理的外军最新军事资料。外军的作战理念，随着武器装备的发展变化，已经与二战时期完全不一样了。他们的坦克主要是集群运动，用于宽正面大半径的突破和迂回运动，一旦遇到敌方的坦克集群，不再像二战时期库尔斯克坦克大会战那样进行坦克集群间的会战，而是迅速把自己的坦克集群撤出战场，把每个装甲师和摩托化步兵师都配有的反坦克导弹营迅速集中起来，用已经普遍装备到作战部队的第二代即无线制导反坦克导弹，打击对方的坦克集群。而我国由于各种原因军队的现代化建设步伐滞后，部队装备改进缓慢，作战理念停留在朝鲜战争甚至解放战争阶段，与外军相比已经大大落伍了。像中国目前这种让步兵徒步接近坦克往上挂炸药包的演练，被外军方称为“中国娃娃兵做的打坦克游戏”。
　　这些情况是军事机密，岳西北没法和刘小蒙说。
　　岳西北想了想：“你们新兵现在训练的是非制式打坦克，以后下连队还要学习制式打坦克，主要是反坦克手榴弹、反坦克地雷、40火箭筒、82无后坐力炮。真要打起来，咱们师属炮团还配备各种口径的加农炮、加榴炮和榴弹炮。这些都是以后的事儿，眼下你还是先想想在新兵集训队打坦克训练怎么考核合格吧。”
　　刘小蒙果然被他搪塞过去了，他自信满满：“就我这体能，新兵要是有一个合格的那也就是我了。”他没注意岳西北转移了话题，回避正面回答他提出的步兵是否可以徒步接近坦克群的问题。
　　女兵也要参加打坦克训练。虽然女兵上前线往坦克上挂炸药包的概率几乎没有，但是既然要求全军学会打坦克，那就都得学。
　　有了在岳西北那里投机取巧的成功经验，女兵们重新分析目前的形势，一致认为打坦克的考核成败都在坦克驾驶员脚下的油门。
　　方放对杨小杨说：“小杨，天降大任于你，派你去与那开坦克的王氏老兵挤眉弄眼。平时训练无所谓，考核咱们的那趟坦克，时速务必在5公里以下”
　　杨小杨长得小巧玲珑，十七岁的年纪看上去只有十三四的样子，说起话来稚气天真。她呲牙嘻嘻一笑“得令。”一蹦一跳地往外跑。已经出了房门，又回转身，故作悲壮状仰起头：“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终于自己绷不住了，笑着说“壮士去也。”
　　十分钟后，杨小杨喜眉笑眼地回来了。
　　女兵们簇拥上来：“怎么样怎么样？”
　　“拿下。”杨小杨一脸的得意。
　　“说说说说，什么情况？”
　　杨小杨得意地说：“软硬兼施呗。三招法宝，第一先来软的，叫了他三声王叔叔，那老王立马就笑出一脸的核桃纹；第二小恩小惠，我说他要是这次帮忙，将来我们到了医院，他什么时候要病假条儿，一句话的事儿。”
　　罗星星打断她：“医生才有处方权呢，你到医院也就一小卫生员。”
　　杨小杨一摆手：“他不懂，当兵的上医院看见穿白大褂的全一样。”
　　方放催她：“快说，第三呢，真来硬的啦？”
　　杨小杨没说自己先笑起来了，笑了一会才说：“当时我可没笑，严肃着呢。我威胁他，说如果他不答应，我每天给他的水壶里下利尿药，冰天雪地让他一夜十次以上跑出去上遥远的厕所。”
　　大家都笑起来。
　　方放摆摆手：“先别笑。然后呢？”
　　杨小杨边笑边说：“然后老王他就哈哈地大笑起来，说服气了服气了，有数有数，放心放心，一定按小朋友的意思办。我都走出来很远了，还听见他自己在屋子里哈哈哈哈使劲傻笑呢。”
　　女兵们放心地哄笑起来。
　　女兵班长罗星星最后总结：“论功行赏，这个周末杨小杨的衣服刘小沂洗，鞋子方放刷。”
　　方放问她：“你呢？”
　　“我？我给小杨洗床单行了吧。”
　　其实女兵的担心是不必要的，即便她们不去“风萧萧”，考核也会及格。
　　新兵打坦克考核那天，无论男兵还是女兵，追着坦克挂炸药包。坦克在通过演练预伏攻击地段的时候，都是很配合地走着直线和以每小时低于5公里的速度前进，几乎所有从前方两侧冲上去的新兵都能把模拟炸药包从容地放在预想的位置。演练结束的时候，坦克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炸药包，煞是好看。全部新兵的打坦克成绩都是合格。
　　因为——师首长对打坦克训练是有交待的，考核要让每个战士都合格，知道全军推广的这种打坦克是怎么回事就行了。
　　师首长们大部分来自总参各部，对于岳西北了解的那些外军情报，他们非常清楚。如果当时外军坦克进攻，一定是集群式的，步兵徒步根本不可能活着靠近坦克群，用这种近似游戏的战术抵御坦克集群的进攻，即便付出巨大的牺牲，也很难奏效。所以，这种演练在各团没有大规模全面展开，只是象征性的比划着告诉战士们知道往坦克上挂炸药包是怎么回事就行了。既响应全军号召对步兵普及反坦克常识教育，又没有让战士们做很多的无用功。指挥员明智，士兵就能在平时少流汗战时少流血。
　　此时，我军已经研制出第一代即有线制导的反坦克导弹，但还没有大量装备部队。所以师里部署反坦克训练，更多的放在了已经装备部队的40火箭筒和82无炮这些反坦克武器的使用演练。同时，各步兵连编制内都配备了一个炮排，其中有两个40火箭筒班。并且要求每一名步兵战士都要学会使用40火箭筒。这是师首长在自己权力所及的范围内，最大限度的配备打坦克的编制装备和训练了。
　　这种装备与对峙的外军相比是落后的，外军陆军的150个师是由100个摩托化步兵师和50个装甲师组成。每个摩托化步兵师由两个摩托化步兵团和一个坦克团组成；每个装甲师由两个坦克团和一个摩托化步兵团组成，机动能力非常强大。外军的摩托化步兵在进攻中全部乘坐装甲运兵车。作战条令规定每天的进攻距离为200公里。如果此时战事爆发，我国边境面临的将是一场异常惨烈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