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心更受伤

　　在枫林工区，在单身工棚附近的邻居是一位老矿工的养女，那年她也才十六岁，仅仅是到乔子坤的宿舍借了几次书，却被他的养父动手狠狠打了一次。这让乔子坤感到莫大的污辱。他特意过去这位姓江的老工人那坐了一次，乔子坤拿出一根烟先请这位老家伙抽上，自己也点了一支，同时对他说:“我与你的养女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我不会对她有什么想法，虽然她人很好，但是我告诉你，她到我宿舍只是借了几本书而已，一共也就到我宿舍三次，什么都没有发生。你当父亲的却为此动手打了她，我劝你不要这样。因为你这么做等于是污辱了我，你也污辱了你自己。如果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我也会同样的方法对付你！”结果第二天这个老工人就将他的养女送走了。
　　了解这个事情的班长对乔子坤说:“你真是傻，真是秀才办事，三年不成！你去找那个老家伙论个什么短长？如果你真的看上的是他的女儿，动心了，你就大胆去追求，大胆表示。你找了他父亲，就等于暴露了你的想法。他的女儿是要卖钱的，你有钱么？那会让你碰？你要聪明一点，果敢一点，不要那么客气，如果是她女儿看上了你，就要大胆上，要快速将生米做熟饭，知道生米做熟饭的意思么？到那个时候这个老家伙会自己过来求你，求你娶他的女儿！采煤队的林如敏那小子不就是这么干的么？他老岳父又有什么牙啃？他还要准备女儿的陪嫁！”班长数落着乔子坤。乔子坤觉得班长的话和观点与张国建的给他阐述的人生观点真是惊人的一致，他们都是过来人，不得不信。因为乔子坤的事情，班长也觉得自己受到了这位老工人的嘲弄，班长甚至想下班去亲手去教训那个不识抬举的老家伙。还是乔子坤劝住了他,算了，你不要与他一般见识！是我自己不够优秀。
　　乔子坤依然要下井。乔子坤下井的第四个月，就在迎头发生了工伤。乔子坤与黄宽禄两人是负责打风钻的。打风钻的工人要提早一到两个小时上班，因为打一排炮的时间就要花掉一至两个小时。乔子坤这次受伤也还是因为不够小心，现场环境比较复杂，他也有点开小差。对矿工来说，在井下对任何一点苗头隐患不注意，都可能发生事故，甚至就是灭顶之灾。因为井下巷道中，工人们为了加快掘进的速度，一般都是采用两台风钻。因此打钻的时候声音极大，完全是震耳欲聋。一般就是在停工一周，你耳边依然还会有清晰的风钻声音，可见风钻强大的冲击声对工人的听力破坏和损伤力之大。再一个就是对心脏的影响也很可怕，乔子坤一直搭档的一名老工人就是因为得了心脏病早早去世的。施工现场的水汽雾气也很浓厚，视线是极差的。如果遇到一种叫白砂岩的硬石头，就要延长一倍速的时间也不一定能打下一排眼。乔子坤处在看不清听不请的状态之中，走进迎头时乔子坤之前，乔子坤也按习惯也曾认真地观察过，因为是巷道上方是一种称之为灰绿岩的顶板，比较软，看不清裂缝，也没有预先进行临时支护。他刚刚打好一排眼，上面的顶板就因为震动而发生了变化，约有半矿车左右的矿石从顶板上面垮直接塌了下来，几片顶板塌下来后，直接压在高个子的乔子坤的脊背部，乔子坤瞬间即被沉重的冲击力打在地上。上方跟下来的石头又压在还突突发出响声的风枪上，风枪和钻杆被压弯了，正好保护着已经被打得省人事的乔子坤身体的背部，垮塌下的石头都减缓了冲击力，堆积在迎头，把乔子坤压埋得只露出一双矿鞋，乔子坤的矿帽己经被石头打裂飞在一边。与乔子坤一起在迎头工作的老工人黄宽禄看得吓得已经在一旁发抖，此时恰好陆续上班的工友们赶到。
　　几个大汉立即将乔子坤将矸石扒开，从石堆中将已经打昏的乔子坤拔出来，检查发现人还是好好的，他只是被垮塌的灰绿岩一下子打昏了，而且矿帽也打裂开了。但他没有动静。现场有工友说要往他身上尿尿，这样他才能还阳。否则很危险。立刻有三个工友并排着站着朝乔子坤的后背尿下来了，也是特奇怪，才尿一半乔子坤就清醒过来了，感到背上又热湿，甚至还有古怪的臭尿味，发现这种情况，乔子坤愤怒地立即想要发作，但班长制止了他。黄班长解释说这是农村的土办法，我们是想让你尽快苏醒。没有恶意。乔子坤闻言，差点气得晕过去。
　　因为乔子坤个头高，矸石又恰恰是灰绿岩，比较松软，再加上有风枪上的一条钢杆抵档着，所以幸运地只是轻伤。但队里班里的有经验的老工人都建议乔子坤去医院认真查一查，查查是否有内出血，因为堆在那的石头本身必竟就有一吨多。
　　这次工伤虽然不是很严重，没有出现断肢折骨的現象，但也还是伤得不轻，乔子坤还是出现了咳血和便血的问题。工区医疗所的医生认为是背部或者腰部有内伤，也建议乔子坤去矿务局的医院去做一次认真的体检。主要是担心内乔子坤肺部是或者腰部以及脊部否受到打击后软组织是否有挫伤，才出现内出血的问题。如果肾部腰部脊部受内伤，那可是一辈子的事情。在枫林矿务局医院，乔子坤住进了外科。正好在枫林矿务局医院中，有几个当护士的是乔子坤在枫林中学的同学。
　　乔子坤正是对生活充满幻想的年龄，职工医院有十多个护士都是矿山子女，有几人还是乔子坤的初高中同学。但乔子坤在读初中和高中的时候与女同学的交往很少，见面就是点点头打打招乎而己。班山有一些有大胆的男同学己地读书时就已经敢给女同学写信表达爱恋之心了。他们通常的做法就是将信夹一本书中。那时手抄本《归来》和《少女之心》在同学们中都很流行，男女学生都在抄在看。但《少女之心》是教员们严格禁止的。乔子坤则比较实际，觉得自己当一名井下采掘工，没有地位，没有前途，因此虽然有想法，有理想也有奋斗的决心和能力，但这些愿望想法只能是放在心里。乔子坤觉得只有象大多数矿工一样，认为找个乡下姑娘比较合适。乔子坤的内心深处，渴望有那个女同胞能理解他，鼓励他，关心他。但乔子坤并没有这样的机会。同时其实乔子坤作为一个内心强大的男人，他并不会责怪这些年轻女性的理性选择。看重男人地位和收入的年轻女性并没有错。那个女性有义务将自己的一生与从事危险而黑暗中的男人绑在一起呢？
　　他也再一次深刻地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孤独。他其实真正受伤的是心。乔子坤希望快快地逃出医院这个使自己的自尊心饱受摧残的地方，但医院方面却建议乔子坤再住上一段时间，要再仔细检查一次。乔子坤心中是渴望的，但又不敢奢想。他很理解，谁愿意将自己的人生陷入一种黑暗和无望之中呢。从目前来看，在枫林矿继续自己的矿井人生，这对乔子坤也是一种无奈之举。此时有工友从枫林工区过来，说要乔仲坤工伤了，要乔子坤请假两天回家里去探望一下兄弟。但乔子坤打了电话问了父亲自己二哥乔仲坤的情况，乔子坤惊异发现，虽然受伤不严重，只是左侧肩膀处被下落的石块拉出了口子。目前已经缝合了作品。他的受伤过程与自己几乎如出一辙，都打钻、声音太大、视线不清、冒顶受伤。但乔子坤的伤情可能还更复杂一些因为还无法判定尿液有血是否就是严重内伤。乔子坤觉得还是要跟医生请假一下。医院并不同意，他们说你这样可以到处乱跑，别人会说没事，医院是不能收治没有伤情而且还能到处活动的伤员的。乔子坤只好作罢，他没有向父母说明原因。
　　乔子坤在这住院治疗的这一个多月中，也不想与家人联系，害怕因此让母亲担心，而这也是他最不愿意的。在傍晚时候，总会去河边散步。这条枫溪在职工医院这一段刚好从两个村庄中穿过，是一个叫热水村的美丽村子，原因是这个村子有长年涌出热泉，另一个村子叫水南村，是在溪水的南岸。在两个村子间联系的通道全仗一坐木质结构的宏伟漂亮的老木桥。可惜以后数年间两次发大水，第一次是冲毁了木桥，后来当地人又建立了浮桥，用几十艘仙板小木船联成一体，铺上木板，成为一座漂亮的浮桥。可没用几年，大水又冲断了浮桥。
　　他边走边思考自己未来的人生道路。在这些个村子经过的时候，乔子坤看着家家户户的饮烟，望着这些普通的农户们忙着自己的生活，看着他们可以从容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从容的自信的拥着爱人回到家中的庭院，内心充满着羡慕。这一个多月时间，让乔子坤有充分的时间来思考这些问题，一些在漫漫的长夜中曾经困忧自己的问题，可以放下了，乔子坤也觉得自己有点自私，在期盼和渴望生活中会不会出现能跨越基本的价值观的某种机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