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有缘无份

　　在枫林工区当工区团委负责人兼枫林卫生所的见习护士的，是枫林煤矿的子弟，漂亮姑娘陆婉秋。她是乔子坤小学和初中的同学。但陆婉秋是先招工，并参加了枫湾工区在建设兵团时期建立的女子采煤队医工，她在枫林女子采煤队撤消后才转到枫林工区卫生所的。
　　陆婉秋的父亲曾经是东南省闽南的一个副县长，是一个在实践中依靠自己的奋斗成长起来的工农干部。陆副县长与枫林矿的现任沈矿长在建设江厦铁道时期就认识，甚至还有一个儿女间的“筑路婚约”。
　　当年陆副县长和沈矿长两人的妻子都是约在一块时间，结伴同时去修筑鹰厦线的工地探亲，俩人住同一栋探亲房。当时两家就相约，如果都是生男孩，就让他们结为兄弟；如果生下来是一男一女，则订娃娃亲，等他俩长大之后根据他们的意见为他俩办婚，两家结为亲家。结果他们两人真的如愿生下一男一女。陆副县长的年龄要比沈矿长的年龄大上不少，陆副县长家生的是小女儿，沈矿长生的是大儿子。当时陆老头带着女儿来枫林矿招工报到的时候，陆老头特意带着女儿见了周矿长，望着陆家漂亮的宝贝女儿，沈矿长喜欢得不得了。立即叫来妻子，见过陆老头，要妻子去杀只鸡，弄几个菜，哥俩一起吃了饭，喝了酒，又回忆起当年的婚约。沈矿长说：“老陆头，当年的亲家约定还算数么？”“算！当然算！依然有效。”这可把沈矿长乐坏了。陆婉秋也对这个父亲为自己订下的婚约的年轻人感到陌生，也说不上满意与否。
　　沈矿长的儿子沈建军过去是一名掘进队长，在一次工伤之后，腰部恢复不好，就调整了工作岗位，他自费去学了开车，现在是矿上的卡车司机。沈建军人长得十分精神，也十分聪敏，尤其是勤劳肯干，这完美地继续了老沈矿长的本色。
　　实际上，老陆头对老沈矿长的好印象还在于一次江厦线铁路上的一次事故，如果那次事故不是老沈矿长他们那批整营的铁道兵们拼死相救，老陆和他们几十个闽南民工也可能就闷死隧道中了。那次大塌方足足抢救了三天三夜，最后是靠一条管子向堵在隧道中的民工们输送空气和水，也还好在老陆他们当时年轻，当时恰好巷道是从两头一起开拓的，所以发生事故后，另一头的人就立即从小路上翻山越岭地赶过来，足有上千人一起投入了抢救，由于人力、设备多，陆县长等一批民工在他们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又重新救活了过来。正好那个月两个人的妻子都来探亲，所以因为感恩，也才有了这种想法。没有想到俩人在一起干了江厦线之后，又一起到了煤矿。当年东南省搞煤矿建设的时候，省委省政府下文件就要求到煤矿各县的民工大队由一名副县长带队。带队的各县副县长必须留在煤矿，并进入矿井领导班子协助管理，老陆头也因此留在了矿区。这两个年轻人真是天造之合，这就是缘份。
　　陆婉秋这个姑娘的能力和性格为人还是了得的，突出是心地善良，工作勤奋，而且善解人意，尤其在一次平息煤矿工人的罢工闹事中得到了体现。乔子坤刚到枫林工区的时候，就听到了不少抱怨，甚至是愤怒。比如一些到招工到枫林煤矿的东南省省会东福籍户的干部子弟，一般最多也就是干上三两年就调动回到省会。在枫林工区，有一批是建设兵团时期从省会来建设枫岭工区的年轻城里青年职工，约有80来人，号称东福市煤矿建设营。但建设营中有20多人是有特殊关系和背景的，所以第二年一部分人直接就调回东福市了，这造成其它没有调回的60多名工人组织了罢工，枫林矿和枫林工区里没有好办法处理这个事。枫林矿务局只好派了工作组，以增加工资的办法，对放弃罢工转而上班的罢工工人进行奖励。工作组只是到各个队去开会，晚上听听会上工人发牢骚。早班上班的时候点点人数，鼓励职工上班，并增加奖金，除此也没有更多有效的办法，因为确实是领导有私心有过失。班队人数太少的时候，工区的机关的文职人员也只好穿上工作服与工人一道到采煤面为班组帮助扒煤。
　　但一些没有参与罢工的和正常上班的工人又有意见了，认为矿里这个选择性奖励的办法是不公平的，是在打击一惯表现好、上班勤的职工、让遵守企业制度纪律、安心煤矿建设的工人吃亏。其实工人们的意见是对的。在企业管理中，不能搞“会叫的孩子有奶吃”那一套。这次罢工一直持续了一个多月。这批人不仅自己不上班，也不让别人上班。不过除了本东福市的老乡们，支持罢工的工人极少。
　　陆婉秋作为工区办公室的工作人员兼卫生所的卫生员，她也要去协助工区领导处理这次罢工事件。但她的方法则与众不同，好总是积极地为工人做事。看到工区井口和生活区的工人公用厕所很脏，她没有后退，而是请机电队的同志接来水管，她甚至自己动手将公用厕所冲洗干净。
　　看到工人食堂人手不够，陆婉秋会主动去帮助干活。饭菜质量不好，她也会下食堂向老炊事员们了解情况，帮助工区食堂打申请报告，要求矿里行政科为他们解决冰箱的问题。
　　听到年轻人说工区的图书馆书集很少，陆婉秋除了捐出自己的几十本书集，还联系机关的许多年轻人为工区的图书馆捐书，并联系城里的团市委组织了一大批各类图书运送到工区的职工图书室来。同时她也经常组织年轻的共青团员们开会，组织乒乓球和篮球比赛，她经常组织和带领家属工们下井为矿里为职工们送水送汤和点心，以消除大家对一些干部将自己的子女调回福州产生的不愉快的情绪。慢慢地，不少矿上的年轻人都喜欢并认同接受了陆婉秋这个年轻的工区的共青年团书记，一些年轻人开始上班了。乔子坤有时也到卫生所去找她聊一聊天，陆婉秋与乔子坤话题比较多。陆婉秋是比较尊重和鼓励乔子坤的，她希望他能常常来卫生所聊天，了希望乔子坤能开心一点。
　　乔子坤主要是自己要三班倒、工作忙，而真正主要原因的是乔子坤觉得与自已这位红二代女同学相比，自己是不值一提的，在陆婉秋面前感到自己是抬不起头的。倒是陆婉秋经常到工区时每次都会向工区领导提起起乔子坤的事，要求对乔子坤有所照顾能将他安排一个文职岗位。
　　这一年，罢工影响消除后，枫林矿党委将陆婉秋调整提拔到矿团委当了团委书记。她建议乔子坤先帮助工区干一点事，让领导了解自己的能力。她平时也会认真地看乔子坤帮助出的工区的宣传栏，偶尔也会到乔子坤的宿舍找乔子坤聊天，陆婉秋向乔子坤问的也多是年轻采掘工的工作、思想和生活。但在乔子坤眼中，她总那么高不可攀。
　　陆婉秋这个姑娘表达的方式也十分自然妥贴。她每一次矿上召开共青团的会议，她都要专门通知工区，要求四队的乔子坤来参加。一是能见见面，二是她知道乔子坤在井下干采煤工，工作很累，但开个会至少也能休息一个班，工资及报酬也不会受到影响。有时候矿上演电影，她也会留一张电影票，让乔子坤来看电影。
　　有一次看电影她甚至特意与乔子坤坐在一起，这这让乔子坤几乎能捕捉到陆婉秋的呼吸的气味，一种香甜的特有姑娘才有的充满青春健康和生命的气息，因为是在最后排靠边的位置，这让在黑暗中的乔子坤产生了拥抱她的冲动。但在最后时刻，他还是克制住了。乔子坤想陆婉秋是领导家的姑娘，见多识广，一惯就很大方，如果她不是这个意思怎么办？他觉得自己一个小矿工肯定是配不上她，觉得万一她不是这个意思，让她感到自己的竟然是这么多情和浅薄，这不是作贱自己么？就算她这一次把自己的莾撞当成年轻人的冲动能原谅了自己，但乔子坤也不能原谅自己。
　　他觉得她在他的心目中就是女神，不可侵犯，自己内心的冲动就是对她的犯罪。乔子坤内心经过一番争扎，其实十分痛苦。乔子坤想，如果没有沈建星这个矿长的儿子从中横插一扛，也许自己与陆婉秋还可能有前景，有点戏，但现在不可能了，他决定以后都不来看电影了，尤其不能与她一起看电影。他想自己不值得她这么关心，也不想去高攀这位在初中学习成绩就比自己好的女同学，他不知道下一次自己会不会想什么、产生什么更为荒唐的念头。
　　陆婉秋在与矿长的大儿子沈建军结婚之前的准备和筹备时，沈建军和陆婉秋都专门给乔子坤打了电话，请他参加他们的婚礼，但乔子坤并没有答应，也没有说不去，只说上班比较忙，要换夜班了，乔子坤最后也还是没有勇气没去参加他们俩的婚礼。
　　乔子坤与沈建军两人也十分熟悉，每次枫林工区的篮球队下来矿部与矿机关队打球比赛，他们两人总是互相攻防的对手，而且都是打前锋。沈建军长相有漂亮母亲和英俊父亲的优秀基因，明亮的眼睛，略有屈卷的黑发。而且在那个年代，他就先穿着一件黑色的确良衬衣，显得特别英气逼人、干练年轻。沈建军除了个子比乔子坤稍矮点，但也有一米七五左右。他的球艺不错，特别是运球、争球、进攻的速度很快。有时乔子坤感觉都还跟不上他，因为他个子小一点，运球重心更低、也更灵活。
　　乔子坤对没用去参加他俩的婚礼这事情，觉得自己很没有气量、很愚蠢。自己为什么这么没能气量？却拒绝参加？真的是很失礼，但如果乔子坤参加了他俩的婚礼，乔子坤也会确感到自己很卑微，一定会难受很长时间。
　　在当时的年代，年轻人结婚是要有经上级分管结婚的计划生育办批准才给办结婚证的，而且生孩子也要有生育证，还要有计生办给的生育指标。因此，结婚两年，陆婉秋与沈厦生都还没有考虑要孩子。
　　但没有想到的是，世事真是难料，陆婉秋与沈建军结为夫妻，才不到三年，沈建军竟然在一次车祸事故死亡了，这又使乔子坤为陆婉秋感到特别难过，当然对沈建军也是内心中有一种莫名的同情。她的爱人，矿上的司机沈建军在矿里面开车负责运输枫林工区的煤，在枫林矿开车，是一个美差。他的车是日本早期生产的八吨三菱大卡车，这种车的质量很不错，基本就没有什么故障，还有自动翻斗的自卸功能。当时小煤窑也才刚刚才兴起，不少工头都还没有自己的运输车队。沈建军与另一名企业司机各自承包了矿上车子的费用，不单为本矿拉煤，因为山上小煤窑生产的煤炭也都是由矿务局的煤炭筛选厂收购，因此他们两人就轮流开车帮助拉煤，人停车不停。没有干多久，他们很快就成了万元户，也是矿区货真价实的工人中的“富翁”，因为他们拉煤的钱是当天现钱结算，最迟也没有超过一个星期的。一车煤可以通过改装的车子，从八吨拉到三十吨左右。一车按三十吨算，一吨给八元算，拉下山一车他们就能得到三百多元，一天的工资就要比当年的采煤工一个月的收入还多出几倍，一个月下来，就能赚个上万元。因此他的经济收入不是一般的高。虽然十分里辛苦，但因为收入太可观了，他们也就没日没夜加班加点干。
　　但是很不幸运的是，沈建军在一次出车时，因为过于疲劳，煤炭筛选厂卸下煤炭后竟然忘了将车斗放下，高高仰起的车斗将厂里的用水泥建筑的大门的梁框直接撞下，这条数吨重的石条直接压扁了车头并压住了沈建军，直接将他死死扣在方向盘上，沈建军的头部和胸部受到致命的重创。当人们找来工具、割开驾驶室，火速将他送到矿务局医院抢救，但还是因伤重无法救治，他的妻子陆婉秋这年也才二十五岁。
　　沈建军的死亡事出得突然，沈建军突然就走了、离世了。老沈矿长很长时间都没什么话说，只是不停地叹息，他在矿上开会时发言也少了。是呵，一个这么好的家庭，却出现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人生悲剧，谁都承受不了。而且这种事情竟发生在沈家，谁都没有想到。
　　沈矿长也一直很关心自己的儿媳妇陆婉秋。她还那么年轻，怎么办？沈矿长觉得是自己孩子沈建军就没这个福气，是沈家对不起陆家。沈矿长也知道自己很快要到退休年龄了，就要从矿长的岗位退下来。沈矿长觉得当前最要急的事情，就是尽快帮助陆婉秋再务色一个对象，不能耽误了陆婉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