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躁动的渭河

　　从开学到现在，近三个月的时间过得很快。完全从田地里解放了出来的圆脸女人冬花和芳霞，手脸的皮肤也变得细嫩了起来，散发着淡淡香水味的身上，再也闻不到一丝热炕带来的烟熏味，更没有了汗液夹杂着的土腥味。
　　芳霞不再觉得虎生三爸家的儿媳妇慧兰比自己洋气多少。慧兰从小在县城长大，基本上没干过农活，一身整洁素雅又略显洋气的打扮，让芳霞曾经羡慕不已。可现在看来，芳霞自己感觉自己要比慧兰妩媚和丰满多了。
　　这微信也真是个好东西，朋友圈里的微商们，时不时地更新着各种护肤品。一些时尚而价格又低廉的服装，也经常吸引着圆脸女人冬花和芳霞的眼球。
　　在忙完小饭桌的活计后，俩人几乎把大部分闲余的时间花在了玩智能手机上。由于天气日渐变冷，俩人对广场舞的热情也降低了下来，但是，和微信里新添加进来的好友的聊天，却如火似荼地进行着。
　　圆脸女人冬花从淘宝买来了一双高跟靴子，配好了质地轻薄又弹力十足的打底裤，穿好了后在芳霞眼前不断地转着身子，把磨盘样的屁股学着视频里“桑巴舞”那样扭得肉抖。
　　“霞霞，你看嫂子我撩人不？”圆脸女人冬花说。
　　“嫂子的身材满福的很哩！我要是个男人，我会被你勾引疯的，我就不喜欢豆芽菜那样的女人，脸尖得像只野狐子。”芳霞说。
　　“嘿嘿！那是你和我身上肉多的缘故，你看看那些时装模特们，哪一个不是两条大长腿和尖下巴的?”圆脸女人冬花说。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我就不喜欢那种吊死鬼样，女人没肉那不跟麻杆一样了？”芳霞说。
　　“去去去，别给咱自己脸上贴金了，网上那么多好看的衣服，适合咱的就没多少款了，你看看我的打底裤?”圆脸女人冬花边说边撩起了咖色羊毛短裙。
　　芳霞顺着冬花撩起羊毛短裙的地方一看，黑色的打底裤，让冬花壮实的大腿根几乎被绷成了网袜。看到薄打底裤被绷开的网格里隐约可见的白肉，把芳霞笑得前呼后仰。
　　圆脸女人冬花本来白里透红的脸上有些红血丝，这几个月没有经历风吹日晒后，那些带红血丝的部位被雪白部分一衬托，越发显得那些毛细血管更加鲜红起来。
　　冬花又坐回床沿上，脱下了靴腰过膝的黑色靴子，接着又脱下了刚穿好的黑色打底裤。在冬花从两只脚上完全把黑色的打底裤扯下来后，芳霞才发现冬花十个白嫩的脚趾甲上，都涂满了鲜红的指甲油。
　　圆脸女人冬花一抬头，发现芳霞盯着自己的脚看，便甩着刚脱下来的薄打底裤装作要打芳霞的样子，边甩着打底裤边说道：“看啥看?你一个女人家看啥！再看你也变不成个男人。”冬花说完，自己也“嘿嘿”地又笑了起来。
　　“嫂子，咱一天水汪草嫩的，咋就盼不来一头牛哩?”芳霞说。
　　“去你的，再说看嫂子不撕烂你的嘴。”圆脸女人冬花说。
　　“嘿嘿！”芳霞笑了。
　　“哎！给嫂子说实话，你是不是想男人了？”圆脸女人冬花问。
　　“嘻嘻，嫂子你难道不想?”芳霞说。
　　“是我问你哩！”圆脸女人冬花说。
　　“你先说。”芳霞说。
　　“当然想，我才四十，满福一年又在家待不了几天，就过年的几天时间，除了拜年喝酒，也没有足够的时间说说体己话。”圆脸女人冬花说。
　　“都一样，文博他爸也是一样，男人们么，在外面可能也把自己没亏着，就苦了咱们这些婆娘们了，哎！”芳霞有些怨气。
　　“别胡思乱想了，好好带娃，好好操心家里的事，女人么，该熬着就熬着。说又说回来，你才三十几岁，也难怪。”圆脸女人冬花叹了口气说。
　　芳霞没有问出冬花的具体心思，就不好意思说出自己的秘密。但芳霞知道，冬花这段时间里，没少和别人微信聊天。要是没估计错的话，冬花离和别人见面的日子不远了。芳霞发现冬花这几天经常换了各种衣服去照镜子，时不时地捏着腰里的肉，噘着嘴在穿衣镜前面跺脚。
　　芳霞自己也有个很聊得来的微信朋友，那个外表比较斯文儒雅的男人，在芳霞眼里总是少了一份彪悍与粗犷。芳霞心底里渴望有一个干净利落，粗犷彪悍的男人出现。
　　圆脸女人冬花，知道芳霞在试探自己的口气，知道芳霞可能在微信上聊了人。自己也在偶然间和一个从附近添加的人里面聊了一个，这几天升温很快，就是心里有些极大的不安，那个瘦高男人表示出的急切感，冬花怕自己会被隔着手机屏幕的火花点燃，从而像火山一样喷发出滚烫的岩浆来一发不可收拾……
　　安静了几天的“梦想与生活群”，这几天又活跃了起来。原群主董洁，不时地在群里发着各种在南方旅游的照片。那些令人向往的南国风情，刺激着群里每一个人的神经。高大的椰子树，整齐的香蕉林，诱人的菠萝地，浩瀚的沙滩和海水。最惬意的是董洁穿着夸张的比基尼躺在沙滩椅上戴着墨镜，把一根吸管直接插进一只篮球大的椰子果里面的画面。
　　董洁的照片刷屏般地刚发完，很久没有露面了的张彩彩和光棍汉张贵生，也各自发来在游艇上伸开双臂的照片。穿着沙滩裤光着膀子的张贵生，就像一个久经风雨的水手。而张彩彩夸张地伸开着的双臂下面，两处乱糟糟的腋毛，似乎又散发出以往的那种难闻的头油味来。
　　趴在床上看着手机的芳霞，嗓眼里一阵发潮和恶心，翻过身子平躺过来后长出了一口气。
　　“嘎嘎嘎！”仰躺在床上同样看着手机的圆脸女人冬花，突然发出了鸭子一样的笑来，等自己笑够了，就扭过头来对着对面床上的芳霞说道：“啧啧，你看这几个成精了，看看社长婆娘的滋润样，还有些女人的魅力，你看看麻子家的那货，黑毛扎眼的那囊糠样真笑破人的肚子哩！”
　　芳霞还没有从恶心的境地中缓过劲来，把手机扣在胸口上眯着眼睛没有说话。笑够了的圆脸女人冬花又说道：“看来这几个把钱挣了，张狂得放不下了。”
　　芳霞“嘘”了一口气，然后睁开眼睛说道：“那不一定，就是混得要饭，也要拿猪皮擦擦嘴，装出一付天天有肉吃的样子给大家看哩。”
　　“有这可能，前几天我去买调料，老远看见社长的婆娘骑着一辆电动车，后面捎着几个花花绿绿的纸盒子，估计是去给客户送货，但那几天在朋友圈里晒一辆白色的小轿车，我记得她好像驾照都没有，车都不会开哩！”圆脸女人冬花说。
　　“那些人，天天晒收入，天天打广告，天天唱一样的调。我听说上次兰英们调查出张贵生把国家补助了的建房款，都弄成那些了。”芳霞说。
　　“哦！我就说么，张贵生一没务地，二没务工，就几个吊命的低保钱，吃烟都吃不了个五块一盒的，哪有钱搞什么嘴上说的事业?”圆脸女人冬花说。
　　“国家养懒人哩！不如把补助给高三的，政策就是好，穷人有穷人的可恶，有些人是懒，不是灾难造成的日子困难。国家对困难户的帮扶很大，但没办法保证每一分钱都起作用。”芳霞说。
　　“就是这个样子，钱花不到刀刃上，也难免基层干部徇私舞弊，有些人的条件那么好，家里房盖得亮堂堂的，还成精准扶贫户了，听说这次摸底，把那些虚报瞒报的都要清理出来，还要追究村干部的责任哩！”圆脸女人冬花说。
　　“唉！那些与咱们没关系，咱把咱的事弄亮清，好歹咱的男人还在外面下苦混几个钱，等哪一天混不下去了，回来开个店也能过。”芳霞说。
　　“我也是这样想的，要是男人挣得好，在镇上买个铺面，随便经营些啥都成，靠地里苦，一年脱三层皮，收入还要撞运气，药材行情坏一年好一年的，谁都不知道种什么能卖钱。种了当归吧！党参价格好。种了党参吧！黄芪价格高。一年总是赶不上一年的趟。自己连种带挖，累得趴下起不来，要是雇人，到头一算，卖下的钱一半付工价了给别人。”圆脸女人冬花说。
　　“哦！嫂子，咱这小饭桌口碑还好，好多学生家长反映还不错，不过有些人也提了些建议，叫咱们把早餐的种类丰富一些，现在的娃娃们嘴也叼，都是家里惯得么。”芳霞说。
　　“嗯！我也询问过娃娃们，碎货们还要求不低，还说要是有烧烤了更美哩！”圆脸女人冬花笑着说。
　　“增添烧烤也没啥问题，做法也不难，咱去烧烤摊上吃几串，留意一下那些摆烧烤摊的人怎么烤?具体放些什么料就成了，咱叫电焊部焊一个烧烤炉就成了。”芳霞说。
　　两个女人设计了半夜，最后决定先试几天的想法，然后在微信群里抢了几个毛毛钱的红包就睡了。
　　第二天是个周末，比平时清闲多了，除了自家的两个娃和白帆外，其他的就是在周末补课的一部分学生了。
　　圆脸女人冬花和芳霞和往常一样，早早地做了早餐，没有让三个孩子睡懒觉。有些补课的学生娃是没在小饭桌的，只是周末过来补课，所以也不用在小饭桌吃早饭。中午由家长接回家，下午照常来补两节课。
　　趁着吃早餐的空子里，芳霞给刘建两口子说了给学生娃们增加烧烤的事情，不料刘建听完芳霞的想法后，头竟摇得就像拨浪鼓一样。刘建的爱人插嘴说道：“这可以呀！换换口味也能提高孩子们的食欲，不至于让孩子们得厌食症呀？”
　　刘建喝了一口稀饭，又把一个地软儿菜的包子咬了一口。急得刘建的爱人想拿筷子打。刘建看到自家婆娘等待下文的样子，呲着嘴笑了一下说道：“你们想得太简单了，只是片面的想问题。”
　　“你倒是说呀！吊什么胃口呢？”刘建爱人说。
　　“就是么，咋个不成哩?”芳霞问。
　　“这里面还有啥麻烦吗？”圆脸女人冬花也急切地问。
　　刘建没有立即回答三人的问话，而是把手里咬剩的半个包子喂进嘴里，紧接着又夹了一筷子素炒白菜，等喂进嘴里的吃食全部咽了下去，这才慢斯条理地说道：“不用那么麻烦，你们想想，烧烤不像现炒的菜那样方便，你们得考虑具体要烤什么菜串?”
　　“面筋，土豆片，火腿肠，素鸡，油豆腐，腊肠。”芳霞说。
　　“还有菜花，蘑菇片，鱿鱼片，鸡柳，那多得很，街上别人烧烤摊上有啥?咱也就采购啥！”圆脸女人冬花补充了一句。
　　“就是么，大致上就是这些么，有啥不可行的?”刘建爱人也说。
　　“呵呵！别看这么简单，再说这些也不适合你们办小饭桌的初衷。因为除了这些素菜，咱就地可以取材。但那些半成品，你得去批发采购吧？那些产品，说严重些，就存在食品安全问题，即是当时吃不出来什么毛病，但孩子们长期食用也不是个好事，所以我不赞成添加烧烤的。你们想想，那些火腿肠零售价一元五，估计批发价都超不过三四毛钱，加上繁琐的加工程序，厂家出厂的价格还要比这低，那么！这一根肠子的成分里面和肉有关系吗？”
　　“咋没关系？牛肉的，鸡肉的，猪肉的都能吃出来的。”芳霞说。
　　“味道明显得很，这咱能吃出来。”圆脸女人冬花也说。
　　“难道这生产环节上有什么问题?或者是原材料上有什么内幕?”刘建爱人严肃地问。
　　“据我的不完全了解，这些肉肠类，尤其是价格低廉的产品，几乎和肉没什么关系。玉米淀粉，色素，猪肉油香精，鸡肉香精和鸡肉精膏，牛肉香精和牛肉精膏，还有什么乙基麦芽酚，这些添加剂成分勾兑成你所需要的肉类味道。”刘建说。
　　“妈妈吆！这都是些啥呀？”芳霞惊讶得嘴张了个老大。
　　“老天爷，这样一说还真不能弄。”圆脸女人冬花也有些沮丧。
　　“我估计和这些有关，平时你不赞成咱娃吃那些，饮料也不让多喝，说防腐剂和香精含量高哩！”刘建爱人笑了下说。
　　刘建笑眯眯地看着三个女人脸上的表情变化，然后回过头冲着另一张桌子上吃早餐的三个孩子说道：“小家伙们听到了没有？以后别嘴馋，乱七八糟的尽量少吃。”
　　三个兴致勃勃地偷听大人说话的娃，缩回了脑袋继续吃着自己碗里的稀饭，谁都没有应答刘建的问话装作在专心致志地吃饭。
　　“其实想提高孩子们的胃口，办法有很多的，只是在现有的品种基础上稍加改变而已，这对你们来说不是个难事。比如平时供应的包子和饺子来说，也可以隔一顿来换花样，包子和饺子不用蒸也不用煮，在平底锅里擦上油一煎，这样味道不就转变了吗？”刘建说。
　　“还有呢？”芳霞问。
　　“再说说，多出出主意。”圆脸女人冬花也说。
　　“简单，不是经常也吃炒菜米饭嘛！隔着顿数来个炒米饭。鸡蛋炒米饭，扬州炒饭，要是夏天咱的青豆子下来，多收购一些在冰箱里存储了，可以炒青豆胡萝卜炒饭，腊肉土豆丁炒饭。反正你想怎么换口味，这都有特色和风味。要是不嫌麻烦，时间久了再添加些咱的小吃，甜醅，凉粉，荞粉都是行得通的。”刘建一口气说了一大串，刘建的爱人盯着刘建的脸，忽然“扑哧”一下笑了说道：“我咋没发现家里还有这个宝的?以后的饭你给咱发明加创造，我也享受享受你的研发成果。”
　　刘建一听自家婆娘的话，冲着冬花和芳霞吐了一下舌头说道：“坏了，坏了，给你俩出主意，倒把自己出卖了，这下好了，看来家里的‘饭婆子’得我上任一届了。”
　　圆脸女人冬花和芳霞，被刘建两口子幽默风趣的对答惹得也笑了起来。大家都吃完了早餐，刘建两口子分别去两间房子里给学生娃们讲课，冬花和芳霞也去了厨房里洗涮锅碗。
　　“唉！年轻的夫妻老来的伴，看看人家两口子，双栖双飞的多好。”圆脸女人冬花叹了口气说。
　　“怪咱的命么，人家们都是念过大学的，又有正式工作，拿着国家的工资，月月都有个田熟，咱农民婆娘没办法比。就咱睡的觉，都是咱自己的热肉暖冷被窝的。”芳霞也说。
　　“吃苦耐劳咱没说的，但被窝里平时连个问冷暖的人都没，这也叫日子，一辈子人，忽绕忽绕就半辈子过了。”圆脸女人冬花说。
　　“别说刘老师两口子了，我都羡慕现在高三和马秀兰的日子哩！一个跛子光棍，一个苦水里泡着的寡妇婆娘，现在还甜蜜得就像头上扣了个蜜碗，火上烤两个洋芋蛋，还相互喂着吃，真是洋芋开花赛牡丹，枯木逢春花满园哩。”芳霞也说。
　　“要是有个疼咱的男人就好，偷偷的存在着，需要的时候就出现。”圆脸女人冬花吐了下舌头说。
　　“嘿嘿！嫂子说笑话哩，说笑话哩！”芳霞的脸一红，然后就端着装刷锅水的盆子就去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