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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噩梦醒来

作品名称:萤火虫      作者:黄河岸边      发布时间:2019-02-21 20:56:54      字数:3428

  在田旺夫妻精心护理下,秋生的身体逐渐好起来。田旺婶儿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似的疼爱秋生,一日三餐变着花样儿吃。为了给秋生增补体力,田旺婶儿将正在下蛋的鸡杀了熬成汤,让秋生每顿饭喝一碗。而田旺夫妻则清汤寡水,不是素白菜,就是清炖萝卜,有时候干脆来个大葱蘸酱,生活极为简朴。秋生每吃一顿饭总是感动的热泪盈眶,他深深感受到母爱的伟大和温暖。
  冬天是农闲季节,对于一些满足温饱的农民来说,这个季节是最舒坦,最惬意的日子,吃饱了无所事事,喝酒打牌成为生活的主题,喝醉酒的耍耍酒疯,骂骂大街,把无聊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儿,红红火火。田旺夫妻俩却不安心过这样的日子,他们把这个季节充分利用起来,勤快人是一刻也闲不着的。田旺起早贪黑忙碌着,就像上满弦的钟表不停地摆动。秋生实在看不过去,就帮着干点力所能及的活儿,但田旺婶儿总不让他插手。在和田旺婶儿拉呱时,秋生仿佛沐浴在春风里,田旺婶儿亲切的话语像和风细雨滋润着他干涸的心田。慢慢的,秋生阅读了田旺夫妻俩的坎坷人生。
  
  田旺夫妻是外乡人。
  田旺婶儿原先的男人在“文化大革命”文争武斗中死于非命,成了历史的牺牲品,既不是烈士,亦不是英雄,而被冠以“阶级敌人”受到无产阶级人民的声讨,在一次批斗会上被激愤的革命群众活活打死。田旺婶儿强忍着撕心裂肺的悲痛用一领苇席将前夫草草地掩埋了,但前夫的死并没有改变她的厄运。在以阶级斗争的年代里,最让革命人民深恶痛绝的莫不过阶级敌人,她这个“阶级敌人”的家属,自然而然受到牵连,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被革命人民唾弃和打击。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假借政治运动之名,对田旺婶儿进行人身攻击,游街批斗,最令田旺婶儿无法忍受的不是肉体上的折磨,而是精神上的摧残。那时候田旺婶儿身怀六甲,独守空房,一天夜里有个心怀叵测的老流氓趁火打劫,有恃无恐钻进她屋里想要非礼,田旺婶儿拼命反抗,情急之下用菜刀砍伤了那个老流氓。老流氓仓惶逃窜,恶人先告状,说田旺婶儿砍杀革命群众。革委会不分青红皂白,命民兵把田旺婶儿绳索捆绑关进了小学校的一间黑房子里。夜里寒气袭人,田旺婶儿冻得瑟瑟发抖,她绝望至极,一头朝墙撞去,顿时眼冒金花不省人事了。
  不知过了多久,田旺婶儿听到有人轻轻地唤她,但屋里一团漆黑,看不见人。
  “嫂子,嫂子……”
  田旺婶儿惊异地问:“你是谁?”
  “我,田旺。”田旺又气又急地说,“你这个不争气的娘们儿,死了对得起田兴哥吗?你可怀着他的孩子呀。”
  田旺的话像当头一棒,使田旺婶儿立刻清醒过来,不能死,不能这样不明不白得死。
  田旺婶儿重新点燃生的希望,仿佛有一种无穷的力量推着她去战胜命运之魔。
  “嫂子,你过来啊。”
  田旺婶儿挪移着身子说:“田旺,你在哪儿?我看不见啊。”
  “嫂子,我在这儿。”
  田旺婶儿终于在墙角摸索着田旺,田旺被绑在木柱子上,动弹不得。
  “田旺,你咋也被关在这里呢?”田旺婶儿疑惑地问。
  “还不都是为了你吗。”田旺话一出口,又觉得后悔。
  “因为我?”
  “咳,先别说这事儿,咱得想法逃出去。”田旺着急地说,“嫂子你能用嘴把我的绑绳解开吗?”
  田旺婶儿稍迟疑一下,然后费了好大劲儿才给田旺叼开绳子,田旺又给田旺婶儿松开绑绳。
  “田旺,你挨打了?”田旺婶儿以一个女人特有的温存关切地问。
  “没事儿,这帮畜生。”田旺愤怒地骂了一句,走到门口从门缝里往外窥视,那个守门人坐在门口儿打盹,田旺试探性敲了几下门,那守门人死猪一样一点反应也没有,田旺松了口气,蹭到窗户前轻轻掰断窗棂,侧棱着身子钻出去,田旺婶儿身怀有孕行动不便钻不出来。这时候守门人炸了尸似的猛地站起身,田旺急速地猫在墙根儿,守门人用手电筒四下晃了晃,光束在黢黑的夜里晃来荡去。田旺急中生智从窗台上扳下块砖头使劲向远处抛去,砖落地的声音在静籁的夜里特别响亮,守门人离开门口径直向前走去嘴里还一个劲骂骂咧咧。等手电光远了,田旺迅速而利落地卸掉门板,田旺婶儿出来后,田旺又重新把门板上好,两个人急火火地逃出了村子。
  
  他们一口气儿跑了八九里路,东方破晓,黑暗消散,他俩躲在壕沟里歇息。田旺婶儿这才发现田旺满脸伤痕,眼睛肿的像桃似的。她心疼地说:“田旺,还疼吗?”
  田旺摇摇头说:“不碍事儿。嫂子你回娘家吧,田兴哥不在了,一个女人家真够呛,不像我年轻力壮咋着也好说。你回娘家把孩子生下来,总算给田兴哥留条根儿。”
  田旺婶儿声泪俱下:“田旺,我娘家没人了,你不知道吗?”
  田旺抓耳挠腮左右为难:“这……这……咋办呢?”
  田旺婶儿突然停止抽泣,愣愣地瞅着田旺问:“你在小学校里说了个半截话,都是因为我,到底咋回事儿?”
  “嫂子,你就甭问了,我信口胡诌。”
  “胡诌?田旺你说实话,要不嫂子怨你了。”
  “唉,非说不可吗?”田旺见糊弄不过去,只好实话实说,“夜来下午革委会在指挥部开会,说是对你全面管制,我一听有些恼火,田兴哥死的够冤得了,啥阶级敌人?纯属胡扯八道,田兴哥不就是说了几句掏心窝子的话吗,谁成想他说了百姓想说而不敢说的话却惹了灭顶之灾。那些心术不正之人抓住把柄借题发挥大做文章,把田兴哥当活靶子进行批斗,有些不明真相的群众随波逐流,跟在人家屁股后头摇旗呐喊。起初我也是被蒙蔽做了些对不起良心的事,后来,尤其是田兴哥被打死之后,我才幡然醒悟,谁是谁非心里有数。细想想,我打小和田兴哥一块儿长大,他的为人我一清二楚,正义坦诚敢作敢当。田兴哥义正词严,一针见血地指出‘文革’弊端,他的正义精神令我敬佩。在会上关于田兴哥是敌是友的问题,我与他们闹翻了,他们说我偏袒敌人,叛变革命,愈加其罪何患无辞。”
  田旺婶儿感激地说:“田旺,让你跟着吃苦了。”
  “这倒没啥。”田旺沮丧地说,“嫂子,咱们逃出来了,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咱得趁早离开这儿,找个地方躲躲。”
  “唉,去哪儿?”田旺婶儿悲观地说,“谁敢收留我呢?”
  田旺思来想去盘算半天,忽然一拍大腿,说:“要不上我大姐那里去吧,她那里偏僻,天高皇帝远,我估摸着没问题。”
  “嗯,我听你的。”田旺婶儿坚定不移地说。
  “不过。”田旺看看田旺婶儿的肚子,摇摇头,“不行,路太远了,恐怕你的身体吃不消。”
  “你放心,我能撑得住,咱们赶紧走吧。”
  
  田旺他们一路沿街乞讨,终于来到大姐家。几年不见,田旺觉得大姐变了个人似的,先前光滑如玉的面颊变得粗糙如柴,而且眼角额头爬满了皱纹,目光呆滞面容憔悴。但她一见到自己的弟弟眼睛湿润了,拉着弟弟的手嘘寒问暖,那股子亲热劲儿,看的田旺婶儿心里热乎乎的。久别重逢姐弟俩自然有说不完的话,田旺姐夫寒暄过后,便开始烧火做饭。
  田旺姐夫年龄不大却像个糟老头儿其貌不扬,不但头秃寸毛不生,而且一脸麻子烂眼皮酒糟鼻,唯一能说得过去的就算他那双无以伦比的招风大耳。虽然大姐夫相貌丑陋,但他心地善良,憨厚朴实勤快能干,还玩一手娴熟的木工活儿,是吃香喝辣的手艺人。田旺的大姐比丈夫小七八岁,当初田旺姐对这桩婚事死活不同意,甚至以死抗争,但最终无济于事。田旺姐是被娘家用一辆驴车“押解”到夫家,路上走了三天三夜。田旺姐和丈夫睡到一个炕头上起就暗暗发誓,和娘家一刀两断。
  田旺姐结婚这些年从未回过娘家,甚至连封信都没写,倒是田旺姐夫偶尔給丈人寄钱寄物。田旺姐直到生了两个孩子之后才认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死心塌地跟丈夫过日子。时间久了,田旺姐对父母的怨恨渐渐消了,打算春节回家看望父母,当田旺告诉她父母已经去世了,田旺姐追悔莫及哭得像个泪人似的。田旺说:“爹临死的时候拉着我的手愧疚地说:‘我对不起你大姐啊,为了一口袋粮食把你姐嫁的那么远,可没有那口袋粮食,我们活不到现在。’姐啊,咱爹最放不下心得就是你呀。”
  田旺把田旺婶儿介绍给大姐,大姐一听炸了,当着田旺婶儿的面数落田旺:“不是姐说你,咱家祖祖辈辈都是老实人守规矩,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你怎么能把人家媳妇拐到这里来呢?”
  “大姐,你还没等我把话说清楚呢,是这么回事儿。”田旺把由来彻头彻尾告诉了大姐。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都怪姐性子急冤枉你了,那你们就在这里住下吧,啥事有姐扛着呢。”
  “文化大革命”的星星之火烧遍了大江南北,祖国各地,即便像刘家洼这样闭塞的角落革命风暴轰轰烈烈,此起彼伏。为了使田旺能够名正言顺长期定居下来,田旺姐向村革委会编造了个极其美丽的谎言——娘家闹饥荒她弟弟两口子逃荒投奔姐家来。田旺姐夫背景好,贫农,烈士家庭,再加上人缘好,田旺姐说的话无人质疑,所以田旺他们顺利地住进了村委会无偿提供的房子。起初田旺和田旺婶儿只是名誉夫妻,各自恪守着道德底线,直到田旺婶儿分娩一年后,这对患难与共,同病相怜的有情人终成眷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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