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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出路在那

作品名称:血色枫林      作者:枫林老矿工      发布时间:2019-02-21 18:36:48      字数:3223

  肖桐凯总是热心帮助有困难的工人。有一年,队里一个工人的孩子患病,要回老家办理住院手术等手续,临行前,肖桐凯给他捐了100多元,这在当时是一笔不小的款项,这相当于一个井下工人两个半月的工资总收入。由于在工人中口碑好,也确实有能力,会带队伍,肖桐凯很快被工区又提拔到新组建的当了队长。肖桐凯在当采煤队当带班副队长的时候,曾经工伤过一次。那次他疏忽了,他没有认真观察一块称为“伞沿”的挂顶煤块,那块比两个篮球还大的煤块足有五六十斤重,结果那块煤从二米多高的位置落下来,直接击在他的右膝盖上,膝盖骨立刻被打碎。
  枫林煤矿的煤有多种,几个工区质量都不一样。主要的一种叫石煤,含炭不算高,含灰的比例却大,发热量也不行,但特点是火焰不大,却耐烧,通常只有四千卡不到,因此煤的比重也特别大。肖桐凯虽然是个硬汉,但也忍不住膝盖骨打碎了之后那种撕心裂肺般的疼。工伤后,他的工友们虽然也是心急火撩地将他从工作面抬了下来,但是因为井下缺少包扎的材料,只是用了撕碎的工作服简单的进行了包扎,工人们没有注意止血,这结果就是使他处在迅速的大量的失血之中,到了地面,工区卫生员立即进行了止血,并用卡车立马把他送到矿卫生院,医生一看,认为包扎很差,为了不致发炎感染,再次打开伤口进行了处理,因为没有血浆,矿上的卫生所当时也还没有采血和化验血型的设备和化验员,也只能向更大的医院送,医生考虑片刻,立即通知叫人开车将肖桐凯到火车站,赶时间最近的一趟火车直接送到东南省省会城市中骨科最好的一家医院去抢救,否则他的腿可能不保。到了火车站,因为当时乘火车外出的人多,他和担架被工友们从火车窗口拉开玻璃“插进”车箱的。在这趟火车上的员工及乘警,有一个女同学是铁路子弟,但也在枫林矿中念过初中。是肖桐凯初中时的同班同学,也是下乡时一起的知青,正好也在这趟车上当乘务员。她闻讯立即过来帮助,上车后,同学们望着肖桐凯没洗干净,还染着墨色煤粉的脸庞,而且因失血过多显出疲劳的黄色,矿上的随行的医生感到他快挺不过去了,一直在同他说话,一直鼓励他坚持。他很快又被调整到只有高级干部才能安排的软卧车厢中。仅管痛得钻心,但肖桐凯还是不愿在女同学面前喊痛。
  肖桐凯到煤矿找工作是因为几个要好的朋友都报名到枫林煤矿了。肖桐凯有一个叫李东健的知青朋友,曾是东福市干部的子弟。李东健与肖桐凯曾是同一个队的知青和同室好友,两都是考虑煤矿的工资收入好和粮食定量高。肖桐凯他想自己这么能吃,觉得还是到煤矿上干罢,这样,他们一批几个分别在东福市三中、八中的学生和原枫林煤矿在县三中的子弟就结伴一起招工到了枫林煤矿的采煤工区。
  经过七个小时的慢车,负伤的肖桐凯终于在火车站坐上了东南省的省立医院来接站的救护车,立即就送到急救室当即做了手术,拿出了骨头的碎片,并植入了一块不锈钢膑骨盖。他受伤的地方不仅是膑骨,其实整个膝部都几乎打烂了,严重程度和治疗过程的复杂程度都超过想象,他整整在省城治疗了有半年的时间。伤好后还拐了半年。因为工伤,不能再下井了。
  乔子坤除了自己在大哥当年的失踪给父母带来了更大的震撼几乎摧毁乔家的生活外,另一起事故给乔家父母造成了巨大的压力,因为发生事故的受伤人员,就是乔家的隔壁领居。他是一个从越南回来的炮兵,他没有死在美国人凶猛的激烈轰炸中,却死在自己同班工友的一次操作的失误之中。他被哑炮炸瞎了双眼和大脑,在连续几月的高烧之后,终于告别了自己的美丽的妻子和孩子,在上海一家医院走完了他的短暂的一生。
  乔子坤的父母每听到每一次有职工在井下工伤,往往都彻夜难眠。大的已经牺牲在井下,但乔家还有两个孩子仍然在井下干采掘工作,加上自己两夫妻也分别在采煤队出煤和在井下卡煤,一家有五个人都是井下工。这事件就是在东南省内煤炭行业也可能是绝无仅有的一件奇事。
  乔家英一辈子很少去求人,但为了孩子的安全,他曾找过枫林矿务局的老领导,找过矿上领导,却都没有用,解决不了问题。矿上的具体办事的人总是拿矿务局什么领导的孩子也在下井,同时要考虑照顾安排南下支援东南煤炭建设的北方籍的那一部分矿山子弟等理由来来搪塞他们。老乔画家唯一的办法就是经常给孩子们写信,嘱咐他们自己注意安全。只有在春节矿上放假停产停工了,孩子们没有下井上班了,老乔夫妇两口子脸上才有一点轻松的笑容。
  煤矿井下其实也真的找不出更多的好干的工种来。比如捅煤工,这个班组是一个矿调度室的一个下属班组。捅煤工最大的好处是平时不需要上班。但一但溜煤下山的煤巷堵上了就要立即出发下井处理。枫岭工区是一个采煤工区,也是东南省省会城市福东市与当年的省煤炭工业局联合投资的一个小煤矿。采出的煤全部都用火车和汽车拉回到福东市。当年的福东市区严重缺煤,不少工厂因为没有煤开不了工,比如化工厂、水泥厂,甚至是电厂。在枫林工区,桶煤工是一个轻松但危险的工作,有情况,堵上了,你就上班。没情况,可以几天都在家里睡觉,有问题再下井。李东健爱赌,不分白天黑夜,他感到这个工种很适合他。
  李东健不久就出了事,险些没命,这一天矿井调度室通知李东健几个人要进入溜煤仓桶煤。如果在平时,这次事故可能就不会发生了。但是因为李东健好赌,常常几天几夜的都没休息,进入到这个煤仓溜槽的堵塞处,在煤仓和溜煤通道内桶煤是一个十分危险的工作,一般都是有人监护作业,但他们有时找不到人,只好自己单独干。结果在处理中竟然冒失地就忘记了自己没有扎实安全绳就进入了溜煤仓。李东健后来同乔子坤说,自己当时倒不是失足滑倒丢下溜槽的,而是被桶下的轰然而来的煤推挤下去的。因为上部的煤积得太多,又比较湿,没有想到会一起全跨下来,一下子就将他推进煤仓,他瞬间就感到了死亡的恐怖。也好在他有点经验,立即将矿帽拉下扣在自己脸上,保护好自己的口腔和呼吸道不会马上被碎细的煤块堵上。在他的桶煤工同事中,几年间已经有两个人先后死于这种桶煤的事故。就在他被快速冲下的煤流裹挟着向下飞快的涌动时,他的脑海中浮现出自己曾经的妻子,那个美丽的军垦姑娘。他想这辈子,溜煤仓就是自己的葬生之地了。
  在上部车场的工人一般在卡煤口疏通之后,一会儿就会是电话上来说可以继续卡煤了。但十几分钟过去了,这个电话始终没有响。卡煤工是一个老工人,经历的多,比较有经验,他马上意识到可能溜煤仓出事了,立即打电话通知矿调度室,调度室又立即打电话通知下部车场将煤仓中的存煤放空掉,并禁止上部车场卡煤。
  下部车场的人接到电话立即知道出事了,赶紧将放煤闸口拉开,放了几十车煤在地上,足有半巷子煤,工人心里想,这家伙肯定是没救了。但是命大和有丰富自救经验的李东健并没有死亡,而是脚向下冲出闸煤口,只是浑身的衣服都被拉成一碎布条了,而且脸部和身上皮肤有几十处受伤严重。但出来的时候,李东健竟然还能冲着放煤工说话,李东健对放他出煤仓的卡煤工说,我差点死掉,真是命大。感谢,感谢!救了他一命!但几个放煤工望着这个象黑魔鬼一样的李东健从放煤闸口冲出来,还露着白色的牙齿、满脸是血的向他们说话感谢的话,他们吓得立刻作鸟兽散。其中一个熟悉的工友听出了是李东健的声音,立刻操起电话要求调度室派人派车在井口等待抢救李东健,李东健忙摇着手说,不要紧张,我很好,紧张会出问题。
  李东健住院约三个多月,伤好了之后,才通知老婆从北方来。其实李东健真正是伤是在心上,他的外伤是难于治好的,煤粉已经将他的脸上的伤口染成了黑色,他因此成为一个脸部丑陋的男人,不久他也与妻子办理了离婚。但李东健也没有调换工种,他继续干着桶煤工。
  肖桐凯起先安排在枫林矿井口的调度室值班,后来又安排在矿里的职教科负责职工教育和安全培训工作,这些工作岗位为肖桐凯的自学奠定了充分的时间。肖桐凯在思考自己的人生出路,他知道原来的同学和知青朋友和下放干部子弟何为峰已经上了厦门大学的国际金融专业,肖桐凯即为他高兴,真心祝贺他!但也为自己的遇到感到难过。
  后来他对乔子坤说,他为了回一封给何为峰的信,曾经一整个晚上都在思考和吸烟。那个晚上他整整抽了三包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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