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血性基因

　　肖桐凯会拉一点二胡，他虽然拉的不很好，但在矿上也是属于一个有文艺细胞的人，这得益于在县第三中学的正规教育和家庭的影响。肖桐凯的父亲原来是志愿军卡秋莎火箭炮师部政治部的一名政工干事，老肖头名叫肖泽恩。他出身在江西一个有文化的富农家庭，他吹、拉、弹、唱、写样样都会。后来在初中毕业后老肖就报名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入伍后，因为部队组建接受苏联军事装备需要初中以上文化的战士，就在新战士中选拨。火箭炮师需要半年时间的培训。肖泽恩也选上进入志愿军卡秋莎火箭炮师，但因为肖泽恩文化程度高，分配到了师政治部。
　　志愿军卡秋莎火箭炮师是一个十分神秘的军种。1950年下半年，刚刚结束在粤北剿匪作战的第143步兵师由广东曲江紧急北上，此时依据中苏友好同盟条约的条文，苏联确定援助包括BM-13火箭炮在内的多种火炮装备，143师将改编为我军第一个火箭炮师——炮兵21师。当时BM-13的炮弹国内无法自产，全部需要从苏联进口，1发火箭弹就要8两黄金。火箭炮师在抗美援朝战场上发挥了重要作用，在抗美援朝中，火箭炮部队成了志愿军手中的撒手锏。
　　1953年10月，肖泽恩所在的火箭炮兵第21师胜利完成使命，凯旋归国。本来部队曾指定要保送他去军校，但后来肖泽恩又执意娶了一个老家的一个地主家庭成分的姑娘，其实就是肖泽恩家中的童养媳。肖泽恩的父母只认可这个童养媳，而肖泽恩又是闻名的大孝子，他不愿意父母为难。但这成为肖泽恩后来在五九年后反右中的一条罪状，因此他被指责为“没有党性，分不清界线、同情反党分子和地主”。他因此挨了整，结果可想而知。这在政治要求极严格的火箭炮师他就完全不符合要求了，部队也根本就不敢再留住他了，推荐他上军校也跟着就黄了，名单立即就换了他人。不久肖泽恩就被部队调整退役，回到江西老家当了农民。
　　后来老肖头在一名熟识的铁道部队老首长的介绍下，参加了江厦铁路线的建设，再以后东南省煤炭工业局急需一批党性坚定，能吃苦，有政治工作经验和理论水平的干部到煤矿来工作，向部队要人时，政治部的干事把退役人员名单给了负责煤矿筹建工作的组织部门，他这才重新找到工作。但一个原志愿军火箭炮师政治处的优秀政工干部，却被安排到初建的枫林煤矿，虽然也是工作，但多少还是有点象变相劳动改造的味道，但肖桐凯的父亲肖行善是真诚地感谢党组织对他们的关照和安排。肖泽恩从工人、班长、队长干起，一直提拔到掘进大队长。肖泽恩一直负责各个矿井大巷的施工，成为东南省煤炭战线的一面旗帜，是功勋卓著的标杆掘进队。
　　肖泽恩的儿子肖桐凯是在煤矿生下的，在煤矿长大，在枫林县三中读的书。家中因为有两个男孩子，男孩子至少都必须下乡一个，肖桐凯高中毕业后，他就对父母建议说弟弟更小、身体更弱，让弟弟留下，自己去下乡，也许能走出一条路。他的这种性格很象他当军人的父亲。
　　肖桐凯虽然有很多优点，但也有一些煤矿年轻人的大部份弱点，他爱喝酒，而且尤其烟也抽得凶。但继承了父亲肖泽恩的优秀军人的血性基因。肖桐凯身材高大，干活从不不吝啬力气，有乡下当知青长年参加劳动打下的基础。因为肖桐凯为人豪爽，干活又快，每天上班需要携带的工具和材料，他总是选最重的物件拿。他干活中还很有点子，大家都喜欢与他在一块。他很快就当上了班长，不久又被工区提拔为工区的采煤副队长，其实这些职务全是卖苦力的岗位。在七十年代的煤矿，煤价很低，还是由国家定价。班长和大家一样要靠出勤拿工资，还要多干活，要提前到工作面检查安全、交接班、调车皮、调试风水电等等，做好准备。因此当班长上班要比别人早到，下班要比别人迟，还要收拾工具，并再次察看工作的安全情况，好让下一班接班。干班长和副队长的人就是受苦受累的份。除了每月发一点带班费，只有一点优势，就是在年终根据本队的生产完成情况，更容易被矿上评个生产积极分子!在当时，拿个积极分子也没有什么利益和实惠的可言的，无非就是表彰会上发个口杯脸盆而已，但付出的时间、劳累、汗水却要比普通职工多的多。因此找人干班长也是很困难的事情，因为没有好处，只有受累。
　　在整个七十年代，枫林煤矿在井下采掘工人中己经普遍地推行计件工资，采煤工人是按矿井按全队产量计算队总工资，掘进工人是依掘进进尺计算队总工资，队总工资到队后，再由队按各班的定额完成情况进行再分配。但是象掘进四队这样的所谓上行掘进队的产量却必须无偿的"赠送"给采煤队，而从不列入掘进工人的产量收入之中，工人己经付出了劳动却没有这部分报酬。这是不合理的。另外一个不合理之处，便是各队的队长因为掌握着工资的分配权，大肆贪污各班职工的工资收入。
　　有一回，他们之中的一个工友在月工资中被一个叫林金宝的队长扣了不少钱，而没有上什么班的队长在分配中却将自己的工资分得多出一般职工将近三倍，这件事在饭桌上一说，大家都觉得没有道理。他们找到工区的兼职团的书记，同时已经是矿团委委员的肖桐凯。肖桐凯认为，还先将事情反映到工区区长那儿再说，但因为工区的区长是这位仁兄的老乡，他只是轻描淡写说，这次就算了，因为工区也有对工资把关审批不严的责任，下不为例。区长的态度让大家不痛快，大家认为要给他一个教训，否则他下次还会如法炮制。
　　于是肖桐凯说，要解决他的问题就要快，现在采掘队工资的分配这么不合理，队长还耍无赖，他改不了，我们就不要再对他讲什么客气。但一定要注意处理的方法，要协商解决，不能动手，否则有理也会变得没理。这个队长叫林金宝，身高马大，仗着他与工区区长是老乡的关系，同时也是建矿初期建筹建枫林采煤工区时就来到这里的老资格队长。林金宝很贪，在每月的队上工人工资的分配上，都会搞些小动作。这种事情他已经干了几年，也从没有人查他的帐。他通常在分配方案的确定上，是提出总工资中的辅助工工资和补工项目工作量先行计付，这种辅助工工资和补工项目工资多少都由他自己定，然后再扣掉他的队长带班费，然后剩下的工资再与各班工人的产量进度进行加权平均，得出吨煤单价或进尺单价多少再与实际数量持久分配。三个班长都是没有文化的老实巴脚的人乡下人，基本上都听从队长的。这个分配方案的关键之处在于，如果辅助工工资和补工工作量的单价太高，那么工资总额就会向队长倾斜，工人的实际收入就会被挤占。果然，队长在做一些辅助工作时的单价计算是极不合理的。比如领几件工具，在井下挖一米沟，补一根支柱，挂节风筒等等，都定了超高的单价。因此，队长不用跟班干活，只要每个月下几天井，补几根柱，挖几米水沟，量量巷道进尺，一个月的收入就能拿到比一个出满勤干满点的普通工人多几倍的钱。肖桐凯认为这不是打擦边球的问题，是贪污，是不劳而获，这比剥削的行为还要坏，是一种十分恶劣的犯罪行为。
　　肖桐凯在枫林矿矿子弟中最有威信的了。他布置乔子坤说，“你们几个再继续找工区的黄书记和王主任说，领导看问题的角度肯定是不一样的。我自己下山去找矿长书记。”肖桐凯握着拳，象是要准备一场格斗。枫林工区建在有几公里路的山顶上，枫林矿的矿部在山脚下。从枫林工区到矿部有公路和下路两种选择。但让人没想到的是，肖桐凯是利用上班后临下班的时间，直接从井下主平洞，从大巷走到矿部。肖桐凯的思想总是比较独特，他是一种典型的走第三条路的人。他穿着工作服找到沈世伟矿长办公室，沈世伟看到这个穿着工作服的年轻人到这里来，以为井下发生了什么事，一时高度紧张起来。听了肖桐凯反映的掘进队职工工资分配不公的事，他立即叫在隔壁办的矿党委书记一起来听听这个年轻的采掘班带班副队长的问题情况反映。肖桐凯说枫林工区林金宝的贪污现象可能还不止一个队一个人，而是一批人都这么干，这对职工的思想和稳定的打击破环力是很大的，而且直接影响到枫林矿井党总支的形象。
　　肖桐凯说，现在不少枫林工区的工人已经群群激愤，要求矿里和工区一定要处理这种恶意侵吞职工利益的无耻行为。矿长书记听了他的反映，感到问题严重，连忙安慰和表示说，感谢他的情况反映，矿上一定会调查处理好这件事，同时也会严格加强职工工资分配的民主管理，让他回去与工人说，让他们安心生产上班，被侵吞的钱一分都少不了。不久，枫林矿组织生产财务和纪检以及工会人员对各采掘队的工资分配进行了调查，一些有贪污行为的队干被处理、处罚和调整。枫林矿还针对性起草了一个新的分配政策，重新出台试行，职工们感到肖桐凯为他们出了一口气。
　　肖桐凯是正规的县第三中学的初中毕业，因长期坚持运动和劳作，所以生长发育得好，不仅有一张还算英俊的四方型脸庞，虎虎生威，还身高近一米八，声如宏钟。他到枫林煤矿采煤工区当采煤工，就被工区选上，送到江西的萍乡矿务局进行采煤生产培训过全套的采煤技术的培训，如打柱、支架、放顶、放炮甚至开溜子、甚至开一种叫80型的薄煤层专业的采煤机组等等，他全都学会了。肖桐凯在当年的采掘工中是算很高的文化了。因为肖桐凯当过几年知青，干活从不会吝啬自己的力气。因为豪爽而且会干活，他很快就当上了班长，不久又提拔为采煤副队长。其实这些井下的班长副队长的职务全是卖苦力的岗位。肖桐凯性格平易近人，生活观念比较开放，他认为，在矿山你要能喝酒抽烟就有朋友，也能缓解工作和精神的苦恼。
　　经过两年实施后，肖桐凯被提拔为枫林工区采煤队的副队长，他刚开始带班，就遇到巷道发生一次大冒顶，足有五到六米高，在下面用矿灯照着，石头犬牙交错的，很可怕。肖桐凯小心翼翼地爬到棚架的顶部，看好躲避的路线，防备顶板跨落，可能伤到自己。然后组织同班的工友进行架垛盘、打撑柱等高难度支护处理。肖桐凯比较注重抓重点。他平时比较关心工人，做事公平公正。采煤工赚的都是血汗钱，因此，肖桐凯十分注意工资分配的公开透明，保证他们的切身利益。不仅工作中自己处处带头，还重视培训队伍、带好骨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