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编段高手

　　外号叫柯棣华的一个英俊的知青矿工是乔子坤在枫林工区结识的朋友之一，他的真名称林家文，他与乔子坤即也是球友和书友。林家文是东南省的泉海市人，十六岁下乡，到了近三十岁才最后一批从乡下招工来。柯棣华习惯打着赤膊，因为他的眼睛深陷在突出的眼框中，加上皮肤黑黄，这使他长相有点象印度人，但他的身材也比较高大，甚至有人就直接称他为柯棣华，这个绰号的名字比他的真名林家文响亮，也更符他的形象，所以他也接受，真名也就没有叫了。
　　因为柯棣华和乔子坤两人都喜欢读书、练字和打球，所不同的是，柯棣华还喜欢书法，这与他曾经当小学老师经常写板书有关；而乔子坤还喜欢画画；柯棣华的性格十分张杨而且讲话很“色”，而乔子坤的性格踏实忠厚，平时话很少。后来他们都走上了不同的生活道路。但他俩几乎是矿工中张杨与恬静两类性格男人的代表。
　　矿工们在上班之后，主要是依靠打牌、聊天和讲黄色故事过日子。知青都是讲黄色故事的高手，他们往往靠这些个黄段子来回忆过去在乡下的美好而贫穷的日子。柯棣华曾是宁青县乡下一所农村小学的语文老师，因为俩人都还住在工棚中，两人的床铺就在面对面。他讲的故事最黄，但听众往往就只有乔子坤一个人，而其它知青都已经听过柯棣华讲过多遍。
　　因为柯棣华与乔子坤俩人是同一个班，有时为了准时上夜班，因为怕睡过时间，晚上从九点起两人就不敢睡觉了。柯棣华就会一边喝着茶，一边将他自己的各种情况几乎都会向乔子坤说一遍。柯棣华说之前他们的知青点已经有招工了几批，有的到地区的省属钢铁厂，有的到省属化肥厂，但都没有他都没有去争取机会。按柯棣华自己讲，真实情况是他实在是舍不得乡下有一个他非常可心的姑娘，如果不是要招工谋生，而且要并校，柯棣华没有学历，他还真不想离开宁青县那所风景优美的农乡村小学，也不会到煤矿来。他来煤矿是为爱作出了让步。
　　柯棣华说东南省宁青县是客家人居住的地方，讲得是客家语系的话，有很多民俗也是客家的，比如有一个让人无比神往的民间“摸奶节”。摸奶节这天白天所有的男女老少都会集中到集市来，当地人叫“赶墟”。泉海知青长得都比较洋气，很被当地的姑娘看重。但柯棣华却不被姑娘们看好，因为他皮肤很黑。只有一个姑娘例外。柯棣华说这个姑娘家全是女孩子，她母亲希望几个女孩中有一个女孩子找的女婿能有一个能入到她们家，当一个倒插门的女婿。
　　柯棣华与这个姑娘的结识就是在摸奶节上，因为都去镇上逛街，两人遇到了一起。
　　这个姑娘气质很好，发育得更好。被摸之后，觉得自己就是这个教小学语文的知青老师柯棣华的情人了。在一次两人看了电影越剧《红楼梦》之后，姑娘就主动在她自己家里，在自己的卧室，把自己的第一次给了柯棣华。柯棣华每讲道这里总是忍不住哈哈大笑。柯棣华说他很想念这个女人，在宿舍、河边、树林、仓库、草地上都约会过。甚至到了后来在泉海市找了现在这个小商贩当老婆，都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激情。“除却巴山不是云呵”，柯棣华不愧是乡下教语文的小学老师。但有同他一起下乡的几个老实的知青告诉乔子坤说那是柯棣华胡编的黄段子，根本就并没有那回事情。但乔子坤觉得他的编故事的水平其实很高，柯棣华将来可能就会成为一个作家。
　　柯棣华还是运动的积极分子，他喜欢篮球运动。下井当掘进工,危险是无时不在的。在七十年代末，各矿区的文化生活条件比较差，职工们自己动手修建了简易的球场。在枫林工区，因为年轻人多，除了上班，下班之后就没有太多的事，爱打篮球的年轻人自己动手修建了一个简易的篮球场。
　　柯棣华为人十分热情，工作也主动，在修建篮球场的劳动中，他几乎次次都参加，画线、裁锯、搬运钢材、水管，协助电工进行篮球架的电焊制作都由他负责领头和组织。这个篮球场在枫林工区是除了井口工业广场之外的最大一块平地。枫林工区球队分为采煤和掘进两个队，分别有一些替补队员。开始召集队训练的时候，他就出谋划策，制订方案。林家文是采煤班长，也是球队的领头人之一。他生性好动好战，而且弹跳极好，人的身材又高大。柯棣华经常在掘进队中锋不在的时候，就由柯棣华出场与采煤队争球，有时打双中锋配合，柯棣华也是其中之一。只要柯棣华在场，一定要分成两个队比赛一场。柯棣华为人宽厚，大度。有一回他被掘进队的人碰伤了眼框，皮肤已经都受伤出血缝了几针，从卫生所又来又直奔球场，继续比赛。因为训练到位，关键是训练时间和强度得到保证，枫林工区的篮球队在矿上五个工区的比赛中，常常得第冠军，柯棣华当推首功。
　　但球场修好后才不到半年，柯棣华就无法再到球场打球了，一次事故石头直接砸伤了柯棣华的腰部，后来更惨的是在抢救中，大家都没经验，因为柯棣华身高体壮，大家只能合力才能抬动他，结果把他受伤的腰神经给生生扯断了。他的妻子是一个壮硕的女人，矿里送他到上海治疗，他妻子也一直护理他，但没能治好，柯棣华只能长期卧床了。柯棣华去上海治疗后，整个新工人住的大草棚安静了许多，这让乔子坤反而不习惯了，毕竟柯棣华的笑声和胡编的黄段子给草棚的新工人们带来了欢乐和回忆。乔子坤对面柯棣华的床铺始终是空着的，因为大家都怕睡了柯棣华的床铺会运气不好。乔子坤不相信这个，但乔子坤也只是将一些衣服等放在他的床铺上。在球员中，柯棣华是唯一一个工伤的人。
　　在柯棣华之前，乔子坤就曾同副班长一起被关遇险一次，在柯棣华受伤后，乔子坤又再次差点出问题。那天390工区有一条大巷需要进行维护，乔子坤与临时组成的一批工人就到了井口，在一个班长的带领下进入了大巷。因为乔子坤想上厕所，在井下是没有厕所的，但乔子坤也不愿意在距离工作地点太近的地方去方便，于是他就找了一处旧巷道，其实这正是十分危险的。因为这条巷道不通风，也没有封闭，乔子坤方完事之后突然矿灯出现了问题，矿灯没有电，灯光变得极其微弱。没有了矿灯，在井下就是瞎子。几乎瞬间就完全没有了方向感，如何走错了巷道，那就必死无疑。他慢慢地走出来之后到了三叉口，在黑暗中就完全分不清不路了，乔子坤迷路了。
　　但好乔子坤对井下的黑暗比较适应，他立即听水声，按顺水的方向找到巷道出口的正确方向，然后就耐心的等待车辆。终于有一列拉矸石的电机矿车从乔子坤身边过去，乔子坤立即攀在最后节矿车的后接头上，搭着矿车重新到回到井口，到矿灯房更换了矿灯。
　　乔子坤看着井口家属队的女工们和矿灯房姑娘丰满美丽的身躯，他就想到刚才的危险，乔子坤感叹命运的挑战与人生的无常，同时也感到生命的可贵与生活的美好，但这事他从没有对家里人说，怕他们为此担心。他认为自己首先要保证活下去，在安全上不能碰运气，不能再出任何问题。乔子坤听说几个月前，有一名工程队的新工人就在这条巷道因为同样的原因，在一个分路口误入没有通风的盲巷而送了命。想想这真的让人不寒而栗。以后下井，乔子坤在口袋中就一直装着一把小手电。
　　乔子坤下井的时候，经常望着巷道木支架上因为因长年闷热潮湿而长出的各种奇特美妙的菌丝图案的美丽的花纹，满脑子都是与绘画相关的事情，他有时在井下对着各种石头的纹理，也会引发他对人生的幻想。茵花是在井下巷道木架上长出的各种形式多样，却洁白一色，而且只悬挂在木支架的表皮上的一种茵丝线条生长纺织而成的花卉。由于南方特殊的湿润的气候，矿井中的空气也同样十分闷热潮湿，这给坑木上的细菌带来了活力，在黑暗中漫无目的地疯长着，开出一种如棉花般洁白的茵线，一缕一缕的，在矿灯的照耀下映射出美丽的纹影和各种复杂的自然图案。这种美丽的纹理，是任何山水画家都难于描绘的一种纯碎的美丽形态，这是一种阴柔的洁白的生物形态，乔子坤充满了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