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0）第1507-1516天

　　1960年8月31日星期三晴（1507天）
　　上午去东北旅社参加作协的代表会。我面前出现了一派百花盛开的景象。我们的文学艺术，已经向世界的高峰进军了。邵荃麟同志在报告中说：编辑工作者对培养文艺工作者有着重大的责任，这是党给我们的重任。
　　午后学习茅盾同志的报告。精要的分析，丰富的知识……可以说：茅盾同志是一位最勤奋、最热情、最有耐心的园丁，每株花的特色、每篇作品的艺术风格。他都用简洁的语言予以概括，使人在进入繁盛的艺术花园中时，能辨认出各种花的独特颜色来。
　　
　　1960年9月1日星期四晴（1508天）
　　参加在省委礼堂召开的省直机关团员大会。上午，我们乘公社的汽车来到这里。会场布置得很朴实。主席台上没有鲜花，只有两列桌子，蒙着棉毯。坐在桌了后面的是主席团成员，都是朴实的蓝色衣著。团委书记的报告里，表达了共青团们的共同意志，号召团员们发奋图强、自力更生、节衣缩食，改变我们国家一穷二白的面貌。共青团员要站在前列，支援农业。
　　我变得不太朴实了，棉衣旧了，不想再穿，花钱有时也不那么考虑。
　　晚上在同一地点看电影，两部片子：《英雄诗篇》和《烽火列车》。
　　一个共产党员，为了千百万群众，应当想到千秋万代的事业，应当有全人类。马德里是这样说的，这是多么感人的豪言壮语！多么广阔的胸怀。“只有党和毛主席，才能把人的精神提高到这样的境界”。
　　
　　1960年9月2日星期五晴（1509天）
　　上午听省委书记周桓的报告，没有发言稿。他的声音沉酣，态度严肃，讲到幽默好笑的地方，他自己却不笑。
　　要使自己成为真正的普通劳动者。
　　午后继续听周书记的报告，四点钟结束。回到编辑室，行政科给编辑部两张油炸糕票，大家说给我和王德昌，作为对我们俩的欢迎。
　　晚上看《同一条江上》，越南电影。影片通过一对青年的恋爱故事，反映江两岸人民的生活的截然差别。一面是和平自由的劳动，一面是剥削、压迫和饥饿。这是美帝国主义的罪恶。
　　
　　1960年9月3日星期六晴（1510天）
　　省委王良书记和杨春圃书记在上午和下午就我省农业和工业问题作了报告，讲到我省的经济正处在大好形势，各个部门都来支援农业，技术革命和技术革新正在蓬勃发展。党动员一批干部支援农业，农村的生产自救运动也正掀起。但我省今年受灾严重，粮食减产，粮食定量可能减少。王良书记号召大家要坚定下来，刻苦奋斗，这是关乎每个人切身利益的问题。我自己要认清形势，坚定立场，为扭转形势尽一份力量，做个革命人。不要忘记：我是贫农的儿子，曾经挨过饿、受过苦；现在已经摆脱了那种困境，但在看待生活水平的问题上，必须拿过去的生活来与今天比较，这样就不会抱怨，就不会丧失信心。
　　午后听完报告的时候，遇到吴书记，我把自己的思想情况对他讲了。来到后院，他伸出一个手指，热情地对我说：“今晚7点我找你谈！”
　　这次谈话，是我终生难忘的。因为它决定了我一生的道路。晚上谈话的时候，他对我说：“党把你们调出来，主要是加强文艺战线的工作。”他递给我一支烟，“这是党对你们的信任。对错误的文艺思想要展开斗争，这个任务是艰巨的，我们不能辜负党的希望。”
　　吴书记讲话很亲切，我不感到丝毫的拘束。他的眉毛很重，眉宇间有皱纹，眼睛看着你，坚定而严肃的样子。他说：“离开了党的事业，离开了党的方针政策，你再有天才，可对党的工作不感兴趣，也只能是个废材，能力再大，也是个无所作为的人。石果（原《辽宁日报》副总编，反右倾时受批判，降级到我社文艺室任副主任）为了成名成家，犯了错误，消极了，这是个活教员。”他弹一下烟灰，善于用小动作来表示他话语的正确性。“你刚才说你有名利思想，今后可要注意克服。”
　　“要学习别人的作风，坏作风不要学。”这一点很值得我注意的，刚参加工作连工资都没拿到，旧的衣服就不想穿了，桌子上要摆一个好看的茶杯，雪花膏要擦好的，这些想法都不好。要过学生时代的朴素生活。吴书记说：“要把住关口。”“做编辑工作，可以说是个哨兵，通过这个大门出去的，只能是香花，而不能是毒草。编辑工作不仅是个党的宣传员，也是个积极的社会活动家，你要去了解群众的需要，要去组织稿件，要求和广大群众接触，受到的锻炼机会比学校多得多。”
　　关于创作问题，吴书记劝我暂时不要搞。第一，影响不好；第二，生活经验和斗争锻炼不够。吴书记毫不顾忌地把编辑室每个人的情况向我做了介绍。党是把自己当做一个新生力量来看待的，对我是这样的信任。我要以主人翁的态度、以革命者的态度对待自己的同志。
　　吴书记具体地解释了我提出的一些问题：机关党组织主要从保证党的方针政策执行方面开展自己的思想政治工作。业务工作，由行政部门来负责。这一点与学校不同，与工矿企业也不同。编辑工作是个体劳动者，上班后都是独立地从事脑力劳动。
　　“共青团的助手作用应该得到很好地发挥。”吴书记说。“他们的工作还是很好的。你是共青团员，发现问题，要帮助改进。目前情况还了解的不多，不妨多观察。目前不要急于插手干，要多学习，尊重领导，坚持原则。”
　　“书评还是可以写的。”
　　我向党表示了态度：今后，党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李兆德叫我给黑板报写篇稿件，明天抽时间来写。这几天，思想收获这样丰富。听党的话，克服个人主义，干一辈子编辑工作。吴书记说：“今后，我还是会更好地帮助你吧！”党是这样关怀每个求进步的年轻人。
　　在我写日记的时候，从附近的楼房里传来搞“三反”的呼口号声。我想到，在我们的周围，生活在激烈地斗争着，逐渐地、彻底地把旧社会留在人们身上的疮斑清除掉。我要站在斗争生活的最前列！
　　
　　1960年9月4日星期日晴（1511天）
　　带着愉快的心情参加了支援农业的劳动。
　　汽车开到郊区五三公社卫星大队。各机关往农村送粪的车一辆接着一辆。拉车的人穿着背心，拉着车在街上奔跑。穿长袖衣服的把袖子挽起来。人们个个汗流满面。
　　路两旁的蔬菜长得绿油油的，一眼望去，十分地新鲜。社员们正在地里锄草。我们去的是个蔬菜社。在菜地的一头，有一幢幢暖房，玻璃闪着光亮。有的暖房揭开了盖子，青而嫩的辣椒苗簇拥着细密的叶子，在金色的阳光下，水灵灵的，十分可爱。
　　大家来到辣椒地。我们的活儿是把这些辣椒稭拔掉。辣椒杆上还有些小扭儿，有的白花还没有谢，星嘣地还有几个红辣椒，拔掉了有些可惜，听说要腾出这块地来种白露葱，土地的利用率是这样的高。
　　家属们来撸辣椒叶，把自己的半大孩子也带来了，每个人拿了一个提篓，名义上是采菜叶，归来的时候，篓里除了辣椒叶，还有些红红的辣椒。干活时他们直吵吵累得慌。厉风说：“火箭都到月球上去了，我们还在这儿拔这玩艺儿。”
　　休息的时候，就谈云南的狗肉好吃。锅子放在桌子上，一面炖着，一面往里面放生菜。天津小站的大米如何有味道，还有某地的鸭蛋……都是唠嗑的内容。
　　晚上，到连奉堂浴池里去洗澡。
　　
　　1960年9月5日星期一晴（1512天）
　　上午，厉风把康环玉调走后留下的稿件都交给我了，共15部，大都是中篇小说。
　　午后整风会。王大学代表文艺编辑室发言。他对几篇有问题的小说和诗歌认识得很准确。这些作品我也读过，知道有问题，却不能明确地指出它的症结所在。今后应当好好学习。
　　政治编辑室的曾昭玉同志对该室主任赵铎提出尖锐批评。他有一副纯厚的面孔，穿一身深蓝色制服，风纪扣扣起来，两眼灼灼有神。话讲得很干脆，像个部队出身的战士。他说：“出版《人民公社按劳分配》一书，赵铎同志的态度是不严肃的。”他说，“拿到底稿赵铎同志就称赞说：这本小书写得不坏，有理论，有根据。当领导指出书里存在问题时，在去食堂的路上对我说：‘对这本书应当很好检查一下。’赵铎同志还重复初稿时的话。上午准备发言，他还问大家：‘这本书的问题在哪里呢？’这时候赵铎的儿子跑进来，扳着赵铎的肩膀说：‘豆腐来了，我妈问你买不买？’”
　　晚上陈俊同志传达参加全国文教群英会的情况。周总理说：美国、南斯拉夫、印度都反对我们，我们是不是孤立了呢？不是的。我们有力量，敌人正研究我们。他们越撒谎，人们就越来研究我们，就越显出我们的强大力量。
　　他讲了代表的先进事迹。登珠峰的爬山队队长史占春讲到爬山的过程中的英勇事迹，氧气没有了，运输队员宁可自己不用，把氧气留给队员用。在夺取主峰的日子里，中央气象台的同志牺牲五一假日，为队员预报天气。只有团结、统一，有着共产主义雄心壮志的六亿中国人能干出这样豪迈的事业。
　　毛主席教育警卫战士学文化和主席本人刻苦学习的精神更使人感动。
　　拋开个人名利在我已经不应当成为问题，牺牲个人，为集体谋幸福，必须在每件事情上有所表现。
　　明天到农场去劳动。要好好地干。
　　
　　1960年9月6日星期日晴（1513天）
　　清晨穿着背心走出院了，浑身起鸡皮疙疸，已是秋凉神爽的时候了。过了七点，才坐车出发到机关农场劳动。
　　农场不大，坐落在浑河岸上，是困难时期为生产自救办起来的。河的对岸就是城市。辽宁工业展览馆是新建的，被对岸繁茂的柳荫给遮住了。矗立的烟囱和街道旁红色的楼房也只能看见它的上半截。
　　出版社许多下放干部在这里劳动。下车后，同志们和他们招手。小鸡咯咯叫着，有几只鸡从鸡舍里跑出来，在野地里寻觅着，摇摇晃晃地啄草吃。
　　吴书记也和我们一起劳动了。他把人们分成三部分，间菜的、整地的、挑粪的。我主动到后一部分人里。在劳动中，又熟悉了许多人。
　　午间休息时，大家都去捉鱼。在鸡舍旁边，有个洞口，一只小豆出子（黄鼠）向外窥视。吴书记大喊：“抓住它！这东西吃小鸡！”他机警地指着洞口。李兆德急忙去找麻袋，另两个人去拿水桶，六桶水“咕冬咕冬”灌进洞口，兆德用麻袋把洞口围上，怕豆出子跑出来，校对科那个像苏联人的女同志吓得捂着脸往后退。突然，豆出子跑出来，让我一下揑住了，兆德用麻袋把它装起来，扎住了。
　　“里面还有一只！”
　　“它的老伴灌死了！”
　　大家说笑着。休息的时候，人们谈论着打猎，谈起用牛配猪下的崽子打架时会用头顶，谈起大象死时躲到没人的地方，不让人知道，悄悄的……
　　黄昏来临，从旁边看去，浑河白色的大桥被橙黄的霞光笼罩着，河面上闪着斑烂的水波。
　　“写一首诗吧！”饶有风趣的老柴突然来了一句喝彩，快乐得像孩子似的跳起来。那天整风会上，他指出：教材的出版，在地方出版社有重要的位置，说这个“中央有过指示”。他发言眼睛总瞅着地板，像是对地说话似的。
　　“你看见了吗？”吴书记曾问他。
　　“嗯……”忽然觉得不对劲，慌张补充了一句，“我看文件上没有‘机密’二字。”大家都笑了。
　　
　　1960年9月7日星期三晴（1514天）
　　上午，王大学对工作做了初步安排，准备辩论会发言,汇报献礼书的组稿情况，弄抗灾方面的剪报。宣传部给出版社一个任务：把抗洪英雄人物的特写、通讯、报道整理出版，要宣传党中央和毛主席的关怀，宣传抗洪斗争中人们共产主义觉悟和道德的提高，宣传抗灾自救运动中的典型事迹。在后四个月里，编辑室尚有四名同志要到下面进行四个月的劳动，工作是很紧张的。一个上午我把报纸翻了一下，有社论、报导，题目都抄下来，供编辑室学习参考。
　　读了钱俊瑞在全国第三次文代会的发言和《列宁主义万岁》，当经济战线社会主义革命完成以后，为了促进生产力的发展，就应当不断调整基础和上层建筑的关系，不断里进行意识形态领域里的革命，推动生产力继续跃进。
　　当前，世界无论处在怎样一种状态，战争的或是和平的，两个阵营的对立、阶级的对立是抹煞不掉的事实，反对帝国主义，反对现代修正主义，就成为社会主义国家和世界各国人民的主要任务。在国内进行兴无灭资的斗争，与在国际上反对帝国主义的斗争处在同等重要的地位。帝国主义正是想利用社会主义国家内的“民主个人主义者”和“自由主义者”，用“和平演变”的阴谋手段，达到消灭社会主义国家的目的。国内资产阶级除了用他们的知识为资本来抵制社会主义之外，他们在经济上已经失去了依据。这时，他们精神上的主要依靠，就是国际的大资产阶级，在抵抗社会主义革命中，与帝国主义起着里应外和的作用。因此，修正主义是帝国主义打进社会主义领域里的奸细，因此，我们必须揭穿它们的假面具。
　　
　　1960年9月8日星期四晴后阵雨（1515天）
　　开了一天的整风会，我参加战斗了。如果在那里不发言，心里着实憋得难受。思想在活动，有话要说，就非讲不可。上午着重检查文艺上的修正主义问题。午后，批判那本《人民公社按劳分配问题》，作者强调物质刺激对发展生产的巨大作用，并且警告别人：分配不合理，社员会不干活的。虽然论述了一下政治挂帅的重要。但那仅仅是遮人耳目的。这种经济观点是国际修正主义的一个重要观点，是要人们去进行经济斗争维持罪恶的剥削制度。在我国，当我们不得不用资产阶级法权的残余，即暂时对这种法权残余不得不合作的时候，资产阶级右倾机会主义者就要求我们把理想和原则降低到资产阶级的水平上去，把它绝对化，迁就它，抓住社会主义制度下某些适应资产阶级利益的部分，达到复辟资本主义的目的。这本书是否有资本主义观点的问题，同志们中间尚有异议，我认为，说它是修正主义，是真正揭露了它的本质。
　　晚上，把做的衣服取回来，看了一半《矛盾论》。这是辩证法的灵魂，再加上《实践论》，是毛泽东思想的灵魂。当前对国际问题的分析与社会主义建设、社会主义革命诸问题的分析，无一不是根据《矛盾论》论述的基本观点来论述的。每段论述，都是理论的精品，真正地反映了客观实际。
　　承认矛盾的普遍性，承认矛盾自始至终存在于事物发展的过程中，要求人们要做个革命人，永远在斗争中锻炼成长。
　　
　　1960年9月9日星期五晴（1516天）
　　上午编辑室开会，编一本抗洪斗争人物特写通讯集，这是省委定的任务，要超出过去出的献礼书的水平。王大学、郜文和我被分配到鞍山、辽阳一带组稿。王大学可能晚去，我希望他能与我们同去，有依赖思想。你已经一个党的文艺兵了，作战要自觉呀，要有勇气承担一切战斗任务才行。
　　午后继续开辩论会。
　　黑板报上登了我的稿件。另外，报上我讲述刘丹华同志节俭朴素、处处为国家利益着想的文字。他到北京参观的时候，吃价格最便宜的菜，别人要坐轿车，他坚决坐汽车。早饭时，我看他仅吃两个馒头，连菜都不吃。
　　晚上继续读《矛盾论》。很晚了，刘丹华还到编辑室看一下。吴书记也来了，对我说：“你昨天的发言很好，但是要看原书，不看原书发言就没有根据。”
　　党在关怀我的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