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一场误会

　　房间里只剩下何红芳和乔子坤两个人。何红芳对乔子坤幽幽地说:“你跟着李东健这种人只会学坏！”“不会罢，他其实是真的很关心我，我觉得他很够朋友，他对我们新工人都很照顾，象个大哥似的。”“是啊，包括把你带到我这里。”“其实他并没有坏心，没有他的介绍，我们俩个人不可能在这里认识，那怕算是萍水相逢。你说呢。”
　　“你一个月下井能挣多少钱？”“也就是几十元钱。”“不算少了，我们农民一点都没有呢。”
　　“李东健带你到这个村子里来，就是要让你把辛苦挣来的工资都花掉。在这个村子里住一个晚上要花个十几元二十元的。有些年轻人是住两、三天，把一个月挣的工资都花掉才走。”
　　“我觉得你与李东健不同，你还是要学好，要努力走正道。不要灰心。”她的话让乔子坤无地自容了，感到她对自己有误解，看自己很堕落、很无耻。其实乔子坤只想画几幅好的素描速写。所有美术学校报考都是要提前寄自己的作品的。但乔子坤并没有解释太多，赶忙拿出十元钱给何红芳，说是当模特的费用，何红芳却如何都不肯收下。
　　李东健在路上对乔子坤介绍说，自己的父母原来都是南下干部，当年都在东南省高院当干部。文革前，他父亲是东南省高等法院的院长。后来在文革中，他随父母下放下乡了，自己在乡下呆了三年，什么都学会了，也什么坏事也都干。现在到了国有煤矿，要重新学好反而难了。李东健告诉乔子坤，以后找老婆可不敢找太漂亮的。漂亮女人有好处，但坏处更多。他说她的父亲与自己的父母都是修铁道的老战友。都参加过抗美援朝，自己父亲当时是警卫员，她父亲已经是营长，有一回美国飞机扫射轰炸。是我父亲救了他。当时我父亲扑在营长身体上，结果她父亲没事，我父亲背上打了好几个洞，生命垂危。后来总算抢救过来。以后我因为父亲表现好，年轻有战功，又有营长帮助，上了军校。他父亲年龄大，以后又调去军垦农场当场长。他很关心我们家。我父亲从法院院长下来后，又下放。他都知道，也来过东南省找过一些老领导，但没有用。后来我父亲考虑我当矿工，婚姻问题比较难，他二话没说就将他的女儿嫁给我。我也不懂事，觉得一切都是应该的。毕竟她父亲的命还是我父亲救下的。其实这不能混为一淡。这毕竟是两代人、两种追求、两种思想境界。她那么漂亮，曾经那么多人追求，现在却嫁给矿工，而且南北分居，一年才相聚一次。她给我讲的一句话，说她死的心都有。我不会忘记这话。其实她不想让她父亲为难。她如果不肯，就不要屈服于父亲的压力。后她父亲过世了，她才决定离婚。乔子坤听了李东健说的他的家庭婚姻，感到不可思议。但乔子坤却十分同情李东健的妻子。对李东健他也直言相告，那是您自己判断失误。虽然门当户对，但男女不配呵。但李东健还算一个男子汉，与妻子离了婚，结束了这个离多聚少，让人伤感难受的婚姻。
　　他对乔子坤说，漂亮的女人很不可靠，很麻烦，对你还不尊重，挥来呼去的。要找就找一个过日子的女人。这样才会长久。而且还有不少男人围在周边，也不知想干什么。
　　但李东健在离婚后从此变了一个人。对漂亮的女人，从此有了看法。人与人真是不同。乔子坤有时也问过肖桐凯，为什么你们俩个人作为知青，经历教育都相同，为人和工作态度却有如此不同。肖桐凯正色道:“你千万别学李东健。人各有志。他现在是破罐破踢。”
　　肖桐凯告诉乔子坤,李东健最近与他的在工作在北方农场的妻子离了婚，心情特不好，所以他会找各种机会来麻木自己。他的妻子不是因为他长得丑，而是怒其不争。新婚那会她在枫岭工区里住了很久，我们都很嫉妒李东健，守着这么一个漂亮贤慧、温柔性感的女人，真是前世修来的福份。但李东健对她并不好，一直怀疑她在农场有一个情人。她千里迢迢来东南省探亲，他不仅对她不好，甚至还动手打过她，反复折磨她。李东健性格很变态，他这点很不对。我们几个看到他老婆哭的模样，真是让人心疼，我们都差点都对李东健动手了！
　　肖桐凯说:“我们几个都曾对李东健说，要善待自己妻子，否则就离开她！你一个又穷没有地位的矿工，就是因为你父亲战争年代是他父亲的救命恩人，她就要受父母之命嫁给你，那真是你的造化。以你这个鬼样了，完全就是敲钟人卡西莫多遇到了爱丝美拉达。否则活该你一辈子找不到老婆！你给不了她幸福，就不要再这么自私了，她曾经给了你，你要让她走，她心已经不属于你。”
　　爱丝美拉达是雨果写的《巴黎圣母院》小说中的主角之一，卡西莫多虽然又丑又聋，却深爱着爱丝美拉达。乔子坤电影看过，小说也读过。
　　其实在乔子坤看来，李东健的生活无非是一种标本式的矿工生活，有一日过一日，安逸随和，饱食终日，不求上进，这也是一种人生。对矿工的世界观、道德观可能要求不能太高。虽然都是知青，肖桐凯、杨为民等都是充满自我奋斗思想观念的另一种人。肖桐凯则十分理性，对人生对事业有自己的设计和思考，并不断努力、不断力争，不断借力，总是有一种积极向上的劲头。而李东健则是一种颓废的人生，而乔子坤想走能走的路又都以他们都不大相同，乔子坤的起点是最低的，是采掘工。
　　乔子坤此时接到了二哥乔仲坤写来的信。说正在与一个矿工的女儿在淡恋爱，她是别人介绍的。但这个家庭很不幸。女方的哥哥在井下发生工伤出了事情，已经伤重不治了。她现在对与乔仲坤淡对象的事情也感到很迷茫。她的要求是离开采掘一线，否则不能结婚。什么时候换工种什么时候才能结婚。她不想当一个矿山寡妇，更不能成为一个无助的寡母。
　　乔子坤觉得只能通过苦苦实干、用汗水和别人无法付出的艰辛努力去实现自己的价值，去弥补和偿还自己在学生时代因为偷懒和不爱读书而与其它同学拉开的巨大的人生差距，乔子坤很认命。
　　现在只能是先立业再成家了，其它一切都是空淡。“先当好一名矿工再说罢”。虽然乔子坤工作认真敬业，但也没有获得过得什么值得骄傲的荣誉。只是期间得过不少有意思的小奖品。其中有三件奖品在乔子坤的记忆中认为是最可珍贵的。
　　一个是脸盆。老工人其实并不看好这批新招的年轻矿工。但到了井下正式上班之后，情况完全出乎他们的预料。年轻人不仅干起活来个个生龙活虎，而且还肯动脑筋。如打眼、支柱、装药、连线、放炮等工序，基本上是一看就会，而且还能对如何提高放炮效果提出建议，如乔子坤第一次放炮就建议必须采用分段、分组延时的办法提高放炮效率。当时四队新工人定的工效只有老工人的0.6,但一个月下来,乔子坤他们完成的生产任务往往超过计划任务的三倍，最多的一个小班的小眼进尺就近三十米，单出煤就近百车，相当于一个建制采煤队的日产量。乔子坤等新工人的生产热情，引起了机林矿务局生产调度室的关注，到年底，枫林矿务局给四队每个职工都奖励了一个脸盆。
　　第二个是一质量很好的钢精锅。1979年的年底，矿里组织基干民兵训练，负责基干民兵训练的是矿上的武装部长郑义禄，这是一个大练武时期的兵，军事素质很好，单手射击能百步穿杨。
　　乔子坤当时白天休息、晚上是小夜班连着大夜班上班，几个月都没见过太阳。现在要在烈日下曝晒，感到很不适应，练习射击的时候就找了顶草帽戴上，结果被枫林矿武装部的郑部长狠狠批了一顿，批评乔子坤标新立异、怕苦怕累，虽然乔子坤觉得委曲，但乔子坤在以后的训练中就更加认真。考核的时候，乔子坤获得了半自动步枪百米五发49环、投弹65米、单兵动作三项第一的好成绩。郑部长对乔子坤取得的成绩，他很惊诧、也很高兴，他说这个成绩在正规野战军部队也是好成绩。乔子坤说感谢郑部长的严格训练，乔子坤的理想曾经就是想当侦察兵，请他有机会在县上有征兵、矿上有名额的时候推荐乔子坤。在训练结束的时候，郑义禄把这次军训设定的唯一的奖品，一个质量很好的双料双喜牌钢精锅奖给了乔子坤。
　　但也是命运捉弄人，很多年以后，乔子坤又回到了枫林矿当了矿井的党总支书记，最要命的是何红芳竟然也在枫林矿，并还兼着采煤协议队支部的文书，而且退休后还成为一个煤矿子弟包工头贾志雄的第二任妻子。乔子坤遇到她时还会感到脸红耳热，尤其是怕她旧事重提。而且乔子坤庆幸的是自己当年没有犯浑，当时两人都相安无事，只是一场误解，什么也没有做。否则后果真是难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