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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野兔和鸟蛋

作品名称:雾锁芦芽      作者:芦芽深处      发布时间:2019-02-21 16:54:47      字数:4096

  神志沟不但泉水好,而且那里的小动物最多。那里山上的石头缝里长满小草,虫虫多。野鸡、圪狸、半翅子到处都有。我答应过大大,让他尝尝“半翅子”的味道。所以想尽快出去逮几个。
  清早放完牛,背着割下的草回来,吃过饭洗了锅,就圪溜出去了。老家一般都是两顿饭,早起黑灯马糊的下地,九点多回家,吃了饭就十来点了。午饭一般都在四点多吃,黑夜煮得喝些红豆稀粥就行了。
  “半翅子”一般大晴天不出来,在强烈的光线下看不清。阴天或傍晚,它们才出来寻得吃东西。山鸡却是雀儿雾眼,阳婆一落山,它就要回窝,不敢外边活动了。
  我自由自在,漫山遍野地转悠着。找得吃了一些沙窝窝、酸溜溜。后半晌半翅子就开始活动了。在圪针底下、在密密麻麻的酸刺刺卜子里。寻得吃一些蛐蛐、蝎子、小虫虫,肉蹲子、扁担扑(蝗虫的一种)。它不爱飞,飞也飞不高,在草丛中蹿来蹿去。有时候找见它的老巢,爬进去伸手就能抓住两只,有时掏出来的却是鸟蛋。可是那些稠密灌木圪针底下,针刺很多,不小心就划破手划破脸了。我一般不往里钻,卫东在时,就让他爬下钻,他瘦小。
  我就愿意使用弹弓,爬在草丛里,躲在石头后面,夹上石子。看着它们三三两两地跑来跑去,瞄准一只,“嘣”得一下就打倒了。换一个地方再打,很快就能闹住五六只。用细绳绳栓起来,挂在肩膀上。高高兴兴地拿回去给了大大。
  “这咋闹咧?”大大说。
  我到院里放到猪食炉子上燎了毛,麻利的掏了肠肚,洗净。回到屋里放在炉子上烤起来。
  弟弟一别儿瞪大两眼睛看着,刚烧好就抢走了。我再弄一个又烧起来,好了递给大大。
  他高兴地取出黄酒倒了一碗,喝一口。撕一点肉,在盐卜卜里蘸点盐吃起来。咂咂嘴说:“这半翅子的肉真嫩,比鸡肉还好吃咧。”
  我在炉边儿烤着,大大吃一个,弟弟吃一个。美的他们,我也为自己的成就暗暗自喜。
  二姐进来了,最后一只给了她,三八两下就吃了。拿起一边上剩的酒,“咕咚咕咚”两下就干了。二姐能吃能喝能干,两碗酒下肚,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
  
  第二大清早,我正睡着,就听见大大喊叫起来:“圈里的羊死了好几只。”他叫妈妈,“快去看看。”
  这个月轮下大大看圈。他们一齐去了阳洼征。跑着过去了,我穿上衣裳也跑出去了,一家人围在圈里。大大绕着圈房四处查看,三四只羊倒在地下,最后在墙角下发现了一个不大的洞。
  “这灰狼才日能咧!竟把石头墙脚都挖通了!”大大气得骂了一声。
  没法下地了。大大叫来大队干部,取出家伙剥掭的处理了。
  下午,看着没事了,正要往出走,大大一把拽住我说:“这两天狼闹得厉害,不敢山上去了。”
  我想跑,他拿着鞭子吓唬我:“小狗的,咋,说甚也不进耳朵?不怕叫狼吃了你?”
  抱起来,就把我扔进牛圈,朝外把门关上了。
  我爬在牛背上,假装睡觉,听着外面的动静。一忽儿,大大在院子里“叮呤当啷”地赶着骡子下地了。才直起身子,站在牛背上,四处瞅瞅。确认没人,够着小窗户的一根窗棂子,摇晃了几下,就拽下来了。
  伸出脑袋试试,来回看看。蹁起腿,骑在墙上,手拽窗股子,调过屁股,一出溜就下去了。尽管轻轻地尽量不出声,还是让五子发现了。
  一下去,她就跑过来了。
  “四姐姐……”她叫了一声。
  我一把捂住她的嘴。扒在她耳朵上说:“悄悄地,不要叫唤……我领上你出去。”
  我前头走,她后面跟。我不想领她,又没办法,她说:“你要不领我,我就告妈妈去咧。”
  这样,只好领上她和黑子悄悄到了街上。出了院门绕到房后,正好卫东从西面过来了。
  “你们去哪里?”他问。
  “上山。”
  “我和你一块儿去哇?”
  我不理他,不想和他一起出去。心想:“有了一个再领一个,逮住东西还要多分我的一份。”
  我没吭声径直往山上爬。一忽儿,突然拽着五子的胳膊,撒腿就跑,他在后面追着。
  “等等我,等等……”不停地喊。
  我俩飞快的往上跑,钻进林子,左拐右拐,转了两圈他到寻不见了。
  跑了老远,爬了一道梁,站在高处,他才瞭见。这才气喘吁吁地追上来,埋怨我们不等他。
  “笨得,我们林子里转悠了两下,你到寻不见了?”我说。
  他紧紧跟着,光怕我把他甩了。走到崖下看见上面长满了一簇一簇的布谷虫花,说:“卫东,你上去挽上两把,咱给五子做个花环戴上。”
  他看看并不陡峭的崖不敢上,站在那里不动。我说:“那你撇荆条去哇,闹上两三根长的。”
  我攀着岩石和长长的荆条,很快摘下两大把布谷虫花,扔下去。又采了两朵山丹丹,下来。卫东拿着两根长长的带着绿叶子的荆条,递给我。五妹顺手抢过去,说:“我会闹。”
  她很快就编了一个环,放在头上试了试。我把鲜艳的布谷虫花一束一束地插上去,一下成了个漂亮的花环。卫东找来几支管仲花、马兰花,满满的插在上面,更加漂亮了。给五妹戴上,兴奋地她手舞足蹈。随后我们俩每人做了一个戴上。
  我警告五妹:“回去后不敢告诉大大,要是不听话,以后再也不带你出来了。”
  她点点头,戴着花环跑来跑去,再不说累了。
  一忽儿却又说渴了。我们一起到沟底找到一股细细的泉水,扒开野草,跪在地下,喝了一肚。神志沟的泉水就是好喝,冰凉冰凉,甜丝丝的,一下就神清气爽了。看见树上的面果果红了,就逗他说:“卫东,上去给我们摘两个。”
  他爬在树杈的半中腰不敢往上去,够了半天也摘不下来。我说他:“看你这个胆小鬼,连个树也不敢爬,下来我上哇!”
  他出溜下来后,我抱住树干,两腿一蹬,三下两下就上去了。卫东拣来一根木棍递给我,拿着“呯呯啪啪”一阵乱打,掉下好多来。每人装了两口袋,坐到坡上啃起来,因为它还没熟透,有点酸涩,熟透了是又甜又面。
  忽然远远地看见沟底跑出一只兔子来,马上就有了个主意。
  卫东正在那边折酸溜溜,我把他叫到跟前,说:“咱们逮那只兔子。”他没兴趣,说:“那能逮住?”
  “我有办法,你去西面圪梁上,我在这边,看我的指挥。”我说。
  “那咋能逮住咧?”他看看我,还是不想动。
  “你过来,”我说,“过去后看我,我在这边往沟里扔石头,它就跑到你那边了。你就在那边往下扔。”
  他不情愿地从上方绕到对面的梁上坐下,我吩咐五妹。
  “你到沟的尽上头。看到兔子往上跑时就往下蹬石头。”
  五妹到位后,我就开始扔石头,举起一块大个儿的朝沟里扔去。石头一蹦老高,“嘎啦嘎啦”地滚下沟。兔子听到声响,竖起耳朵停了一下,就朝西面跑。卫东看见我招手后,也推了两块滚下去,传来巨大的声响。兔子听见后,调头向北坡跑过来。我用脚蹬了两块石头又嘎嘎地滚下去。这时兔子就蹶起屁股顺沟往上跑。它一般都是往上坡的方向跑。到了半坡,我拍拍身边的黑子轻轻叫了两声:“咻!咻!”
  它就冲过去了。在兔子身后猛追,它没命地往上跑。我招招手,五子看见了,用脚一踹,一块石头“卡啦卡啦”地蹦着下去了。它惊慌得往左右来回跑。到了西边卫东扔,到了北边我扔。在我俩轮番地打击下,来回跑了两次,没办法,只好调头朝下跑。兔子后腿长前腿短,往下跑一不小心就翻了跟头。打了两个滚儿,就晕了。原地打起转转来。大黑扑上去猛地一口就咬住了。我们跑过去的时候,它已经在地下不动了。
  意外的收获,把我们高兴坏了。很大的一只兔子,提在手里沉甸甸的,足足有五六斤。上了坡找了石头窝窝,我说卫东:“你去拣柴,我来掭剥它,咱们把它烧的吃了。”卫东高兴地去了。
  我从裤腰带上取下拴着的小刀,把兔子的肚豁开,掏出肠肚喂了黑子。心想,这皮咋办?试了试,不好剥,还是用火烧哇!
  一忽儿,卫东跑回来了。
  “四四,我在那边发现了一个鸟窝,你过去看看。”他说。
  我们一齐跑过去一看,圪针卜子下有一团很大的茅草。
  “这是甚鸟咧?这么大的窝?”心想。
  “爬进去掏掏,”我说卫东。“你比我瘦,好进。”
  他爬下慢慢地钻进去,拔开满是带刺的荆棘,艰难地钻进去,伸手一摸。
  “啊!里面有蛋!”他惊喜地叫了一声。
  “几颗?”我问。
  他慢慢地取出一颗来递给我说:“还有。”
  又取出一颗来。蛋很大,一只手都抓不住两颗。一共掏出四颗,绿皮皮,比鸡蛋稍小一点。
  他抱着柴,我装着鸟蛋,返回原处。
  把干枯的树枝架在石头上,找一点茅草点着,一忽儿,就轰轰地着起来了,“噼噼啪啪”的响着。我提起兔子往柴火上一扔,滋啦一下,冒出一阵臭哄哄的燎毛味,随着青白色的烟散开,成了个光不溜。
  “咱把鸟蛋也烧上哇!”我说着把它从柴火里拽出来。
  “那咋烧咧?”卫东问。
  “放到兔子肚子里。”我说。
  “好,你真会想办法咧。”他说。
  我用木棍把它的肚子撑开,把四颗鸟蛋全部放了进去。架在火上烧起来,翻来翻去,他俩瞪大的眼睛盯着。一会儿,冒出了明明滋滋的油,有了香味。我从口袋里掏出几颗从家里装来的盐粒,找了一块干净的石头,用嘴吹吹,再用小石块把它捣碎,就等得吃咧。
  三个人兴奋地蹲在火边,看着黑乎乎的兔子。我用木棍在冒烟的柴灰上不停地拨动着。又呛又熏,眼睛直流泪。五妹瞪着大眼,已经馋得流口水了。皮渐渐地焦黑,肉味更浓了。
  用一根尖的木棍叉着就举出来了,肉已经很软了。
  放在石头上,卫东用小棍撬开兔子肚,把鸟蛋倒出来,油亮油亮地冒着热气。五妹伸手一抓,很烫,又缩回去了。是啊,不光她馋,我们都馋了。不知道烧下的鸟蛋是啥味道?
  “等等,凉一凉再吃。”我说。
  大家都有点等不及了。一会儿,摸摸鸟蛋不烫手了,每人拿了一颗,三八两下剥开,吹吹,两口就吃了。
  “好吃咧,真好吃,”五妹说,她还想要。
  我说:“剩下的一颗,给弟弟留着。”装了口袋。
  然后把兔子放到石头上,用小树枝拨一拨它烧焦的黑皮,慢慢地撕起来。红红的肉露出来了。先给五妹拽了一条后腿,给卫东撕了一条前腿,
  我拿了一条后腿。我们轮着醮一点石头上带着尘土的盐面面,津津有味地吃起来。很肥很香,两只手都成了黑的了。一忽儿都饱了,打起了饱嗝。剩下一条腿分分后,再也吃不下去了。骨头都给狗吃了,身子上还有不少肉。
  “吃动吃不动了?”我问他俩。
  卫东摆摆手,五妹摇摇头。
  “这样,”我说,“卫东,你去下面沟边撇上几片管仲花叶子来,包好,放起来,咱们明天再过来吃。”
  卫东下去了。五妹说:“拿回家哇,让大大也尝尝。”
  “不拿,”我干脆地说,“把我关在牛圈里不让出来,好不容易逮住了,还让他尝咧?”我生气地说。
  “看看他们,把好吃的全给外人吃了,你还溜勾子咧?再说,大大看见肉,就知道咱上山了,又要挨打咧。”五妹不说话了。
  卫东撇了四五片又大又厚的管仲花叶子回来。我把剩下的肉包裹了好几层,放在大石头的旁边。上面又压了两块石头,埋了一点土,就下山了。进了村,悄悄地溜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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