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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作品名称:炊烟深处      作者:舒云      发布时间:2019-02-19 21:01:58      字数:3494

  宏远走到院门口,就见石榴树下有一辆崭新的女式自行车。又是相亲的!他恼怒极了,恨不得把自行车扔到河里去,他转身就走。
  丁妈跑出院门,厉声说道:“快回来!你刚回来又往哪去?客人来了也不招呼。”
  “谷宏远,不好意思,打扰你了。”一个女孩子熟悉声音响起来,硬生生地把他逼转头。
  “夏云灿!你怎么来了?”谷宏远诧异地看着她。
  “不欢迎我呀!”
  “欢迎!欢迎!”
  ”夏会计。”谷士亮用独轮车搬砖,他要在谷宏远隔壁修房子,见宏远回家,放下车子跟了进来。
  “叫名字,别扭!”宏远笑着对士亮说。
  “士亮,你去推你的砖,晚上来喝酒,小夏你吃了晚饭再回去哈。”
  丁妈支开士亮,她看事老辣,夏云灿是一个没城府的女子,爱和恨全在眉眼之间。谷宏远回来之前,她们已经聊了半个多小时,丁妈讲着宏远小时候的事,夏云灿饶有兴趣听着,末了,还一个劲地刨根问底。丁妈见士亮走了,自己提着篮子,像夏云灿第一次来一样,到菜园地去了。
  云灿说:“我老家有条小河沟,我去捉过河螃蟹,现在梦里还经常到小河沟玩。”
  “冬天的河最没看点,枝叶凋零,水也枯了,鸟儿也飞了。”
  两人一边说一边向堂屋走去,宏远插上电炉,电阻丝瞬间就变红了,整个室内变暖和了。夏云灿发现谷宏远比在车站遇见的时候瘦了黑了,也没有过去健谈。
  “你们这里的人喜欢栽果树,能赚钱吗?”
  “赚一点是一点,种庄稼也不赚钱。”
  “你妈妈倒挺精神的,不像五十多岁的人。”
  “是啊!以前五十多岁就觉得很老了,我妈不服老,也不喜欢有人说她老。”
  云灿把手放在电炉上面烤,她不断寻找话题,宏远虽也竭力配合她,两人聊得没盐没味的。好一会,夏云灿才鼓足勇气说:“我听麦经理说,今年春节前要招一批轮换工,解决中层领导家属的。你找麦经理要一个名额,你们是好朋友,我上班也是一个同学找的关系。”
  “不!”宏远一口拒绝。
  “为什么?”
  “我刚毕业时,在城关厂打过临工,苦的累的都是临时工做,奖金福利却没有,现在我宁愿摆一个鞋摊,也不打临时工了。”
  “招的是合同工,待遇跟正式工一样。”
  夏云灿原以为谷宏远听到这个消息会很高兴的,会感激她,她大失所望,谷宏远对工作居然不上心。
  “我喜欢自由的生活,上班太受约束,挣钱也不多。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我一间住房才给伍毛钱租金,到老都可以住,挣钱多少有什么关系?”
  单纯的夏云灿总让宏远感动,夏云灿没心计,在她面前,用不着刻意隐瞒自己的观点。他想说自己在创业,想当老板。想一想觉得还是不说为好,要是她告诉江二梅,江二梅以为我在暗示什么呢。谷宏远望着夏云灿:“如果找得到合同工那样的指标,可以让给你朋友,有文化,没力气,正适合她。”
  “你说江二梅吧?她是要考大学的,楼瑞祥在等她。”
  “楼瑞祥?以前,应该在来我家之前他们就是朋友吧?”谷宏远像被锐器刺了一下,脸上肌肉崩得紧紧的,他的伤巴被撕裂开来。
  夏云灿后悔得想收回出口的话。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这不是你的错,只是我太蠢,看不懂人心。这事早就过去了,楼瑞祥是你们同学?”谷宏远声音是平稳的,他想把这个问题谈下去。
  “他跟我们是同班同学,今年考上了大学,同学们叫他‘美男子’。”
  “白马王子。”
  “江二梅喜欢你,要不是楼瑞祥,她就会选择你,我说的是实话。”
  “没楼瑞祥就跟我,说得多好!现在没楼瑞祥我也不会要她,欺骗是我最恨的。”
  江二梅在有朋友的情况下骗取他的感情,这份羞耻,让他感到刻骨铭心的痛。谷宏远努力平息内心的怒火,他不能对夏云灿发火。
  “二梅她不坏,她是一个了不起的女子。”夏云灿说。
  “我明白,刚才是我小心眼了,没关系的,她有她的选择。”宏远笑笑。
  “二梅比我们更有天赋,有理想,她是做大事的人,不会过平庸的生活。”
  “我敬仰能做大事的人,更尊重你这样诚实的人。”
  “我?我笨得很。如果我有你这样的条件,有母亲相陪,也不会那么在乎上班。”
  云灿走的时候挑了两本书,《简爱》和《傲慢与偏见》。这都是以前老师让读,却无缘读的书。
  丁妈再三挽留夏云灿吃饭,云灿还是拒绝了。
  
  一周后,宏远骑着自行车到梓江镇,他要联系到成都进货的车。梓江镇二五八逢场,只要一上街,他是不到天黑不回家。
  “宏远!”草街子,一个老太太坐在门前。门外,一块木板上放着豆豉、大蒜、木耳、花生、水果糖等食品,烟和酒放在里边货架上。宏远想着自己的心事,他的车差点撞着外婆的摊位。
  外婆住的住房三米宽,进深有十六米,这一排房子都是吊脚楼。
  宏远看到外婆鞋上沾着泥,弯曲的头发还是湿漉漉的,带着露珠的卷心菜,整齐码在菜筐里。宏远头发跟外婆一样卷曲。十多岁的时候,看着小青年做直发,觉得特别神气。宏远进理发店把头发拉直,被雨水一淋,又回到原型,让他非常苦恼,直到街上有男人烫卷发时,他的心才平衡了。
  “宏远,这间屋子电灯不亮了,给我买一个换上。”
  宏远看是钨丝烧断了,他扭下灯泡,抖了几抖,让它重新连接好。上好灯泡,灯光闪了两闪,亮了。这只能管暂时,但他确实不想去买灯泡,他近段时间,打不起精神,只想独处。
  “亮仔说你又处了一个朋友,定了就给我带来看看,我看人比你妈准。”
  “听他乱说,我现在不想耍朋友。”宏远包了一包干辣椒面,用小塑料袋装好花椒,芝麻。记得母亲说过,家里没红油了,他放了十元钱在木板上。外婆称了称,给宏远找了八元。
  宏远正要走,士亮带着陈三娃几个人向外婆家走来。
  “打牌!打牌!宏远。”士亮说。
  “老同学,不要走,我正想找你。”陈三娃扔一支烟给宏远。
  “明天去进货,我正要去联系车子。”
  “猴子,你去给宏远联系车子。”陈三娃对一个瘦小的青年说,“我们喝茶老同学,中午喝酒,我请客。”
  回去也是个烦,不如跟他们玩一天,宏远把调料放在货架上。士亮把外面桌子上的东西搬到一张矮桌上,在一个纸盒里找到一副长牌。
  “到地下室打去,外婆,把旧纸牌拿一副出来。”宏远说。
  “好咧!”士亮会意,打完后结帐,不怕抓赌。
  陈三娃没动:“你们去耍,我陪宏远说会话,外婆你去买卤菜,我要跟宏远喝酒。”陈三娃给外婆十元钱,从货架上拿了一瓶人参酒,一袋花生米,给宏远和自己一人满上一杯。
  士亮带着几个人到地下室去了。
  外婆买好菜放在桌上,有外孙在,乐得去闲逛一会。
  “我有事请你帮忙。”陈三娃喝了一口酒说。
  “你黑道上的事,我不参与。”
  “错了,错了,是高尚的事。”陈三娃晃着脑袋,那一头刨花像波浪一样滚动。
  “你少提‘高尚’二字,一肚子坏水。”宏远挖苦道。
  陈三娃轮廓模糊的脸上长满青春豆,两颊有不少瘢痕,他嘿嘿笑道:“我的名声就是被你糟蹋了,我们同读三年高中,你处处揭我的短。吃喝嫖赌,我做的事,你哪件没做,你呀!虽然比我小两岁,却比我狡猾。”
  “别在我面前说‘嫖’字,说吧,什么事,反正我也帮不上忙。”
  “我说你狡猾,没冤枉你,这事我还真不好说。“陈三娃抓着自己油腻的头发。
  “你不过就是又想多做一件坏事,脸皮那样厚,还有不好意思说的。”
  “你帮我把一个女人搞到手,明年我搞一辆摩托谢你。”
  宏远像被火烫了一般,他想到了朱丽:“谁这样值钱?”
  “你认识的。”
  “你休想!别看她平时跟你嘻嘻哈哈的,她可是个正经女子。”
  “就是知道她正经,我才找你,你一说,准行!”
  “有本事自己说去。”
  “我不好开口,士亮说她跟你熟,你去说更好,抓紧,棉麻公司单身汉多。”陈三娃说。
  “究竟是哪一个,跟我熟的女子数不清。”宏远抽着烟,眯着眼看着陈三娃。
  “你今天咋这样笨,我说的是夏云灿。”
  宏远被烟呛着了,他一阵心跳。他一直以为陈三娃说的是朱丽,没想到他居然不要脸,想着夏云灿。
  “你拿什么配她?”宏远用力吸了一口烟。
  “街房和钱,还有我的居民户口。”
  “据我的了解,夏云灿对物质方面的东西看得很淡,你跟她像两条轨道一样,永远不可能有相交的时候。我现在就可以给你拍板,你是白日做梦。”
  陈三娃一口干了杯中酒:“我耍的朋友,有比她嫩,比她漂亮,比她风骚的。她超凡脱俗,她就不嫁人了,我不信邪,我就要把她搞到手,你等着。”
  “你忘了在舞厅被咬的事了,她看到你就恶心。”
  “打是亲,骂是爱……”
  宏远把酒一下泼在他的脸上:“给你醒醒酒,老兄!”
  陈三娃吓了一跳,抹了一下脸:“你他妈真的见不得漂亮女人,一个不相干的女人你也帮她。”
  “你说对了,这事我管定了,我跟她是朋友。”
  “狗拿耗子,我看你神经有问题。”陈三娃一脚踢开面前的一根小凳子,往地下室走去。
  士亮让陈三娃打牌,见宏远一个人还在默默喝酒,他自己给自己满上一杯。
  “你跟陈三娃又整毛了啥,他在骂人。”
  “狗叫几声有啥稀奇的,我还想打人呢,人模狗样,恬不知耻。”
  几分钟时间,士亮三杯酒已经下肚:“中午到桥头饭店吃鱼,让陈三娃请客,让那龟儿子给你赔礼。”
  “不吃他的,恶心。钱拿着,去买两个下酒菜,再给外婆买个肥肠,我们中午在外婆这里吃,让他们统统滚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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