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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四)

作品名称:那年我们在军营      作者:奇夸克      发布时间:2019-02-20 10:01:43      字数:3404

  军车第二天晚上住在靖河兵站。
  从靖河出来,车队渐渐驶入博罗科努山,开始翻山越岭。
  中午时分,到达三台兵站,车队这里吃午饭。
  刘小沂从车上跳下来,立刻被眼前的景致惊呆了。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广大无际的湖面,雪涌冰凝,像一块硕大晶莹的翡翠,在阳光下放射出银白色的光芒。湖四周群山环抱,山上云杉茂密,树干笔直,苍劲挺拔,雪压枝头,层层叠叠,织成雪塔。远处冰山雪原,逶迤浩瀚。当兵怎么会来到这么美丽的地方,刘小沂心中充满诗情画意,啊!广袤的新疆大地,山川壮丽,瀚海无垠,沙漠戈壁,冰川雪湖,千年古道,梦幻沧桑。
  “什么感觉?”岳西北像怕惊吓了她,在身后轻轻地说。
  “顾不上有什么感觉,就是觉得太美了,美得惊天动地!”
  “这感觉就对了,就应该是这种感觉。”
  大家围拢过来:“岳排长,这里是什么地方?”
  “三台兵站。眼前这个湖叫‘三台海子’,地图上的名称是‘赛里木湖’。”岳西北给大家讲解着。“赛里木湖是新疆海拔最高、面积最大的高山湖泊。湖面海拔2000多米,水域面积400多平方公里,最大水深100多米。”
  大家随着岳西北的每一句讲述,不停地呼呼呵呵不胜唏嘘感叹。
  大家冒着严寒在美丽的湖边流连,岳西北催了好几遍,才恋恋不舍地去了兵站食堂。
  下午启程,车上的新兵们饱饭后都有些昏昏欲睡。讲故事的游戏像击鼓传花已经转了一圈。
  袁家新最后讲了一个他们村民兵连长的故事,基本是个荤段子。故事刚开了个头儿,女兵们瞪着懵懂的眼睛还没听明白讲的是什么事儿就被岳西北打断了。
  岳西北心中感慨,大院里的孩子生活环境干净的就像一张白纸,别说插科打诨含蓄的黄段子,你就是说的很直白了,他们也不知所以。他们日常所能听到的,充其量也就是父兄们茶余饭后说的一些无伤大雅的笑话,诸如周总理如何戏谑赫鲁晓夫之类,所以他们的精神世界清洁干净单纯。而农村的孩子,在生活贫困、文化条件很差的环境中长大,乡俗气味浓重。部队把阳春白雪和下里巴人共同融入军营这个大熔炉,从此他们就在一起共同生活,互相影响互相浸染,最终谁都不是原来的自己了。
  岳西北问:“你们谁会下棋咱们来一盘?”
  下棋?摇摇晃晃的车,冷得伸不出手。
  “我试试。”刘小蒙领会了。
  岳西北一笑:“你先手。”
  刘小蒙也没客气:“炮二平五。”
  岳西北接着说“马二进三。”
  俩人你来我往的比划盲棋。
  “炮八平六。”
  “马八进七。”
  “车九平八。”
  “车八进六。”
  ……
  二十多招后,刘小沂突然打断他们:“哥,你别着马腿呢。”
  刘小蒙一琢磨:“可不,那我——”
  岳西北看了刘小沂一眼,一般女孩子会下象棋的不多,能下盲棋的更少。能在心中摆着棋盘一步步走,不仅得有棋艺,还得有很强的前瞻性和记忆力。这女孩儿小小年纪还真有点儿意思。
  罗星星打断他们:“你俩光自己玩太脱离群众了,还是讲故事大家一起听吧!”
  车上众新兵七嘴八舌地附和,一致支持罗星星的提议。
  岳西北算了算棋局形势,自己已经明显占了上风:“好,咱们接着讲故事。”
  岳西北扫了大伙一圈:“都讲一遍了?”
  “对,又转回到你了。”
  “好,那我就再讲一个故事。记得咱们第一天上军车时我问你们想听高兴地故事还是悲壮的故事吗?现在讲的就是那个选择题里悲壮的故事。准确说,这不是个故事,这是一件发生在咱们师医院的真事儿。”
  女兵的去向是明确的,她们都是为师医院招的女兵。听说讲师医院的真人真事,大家都打起精神,等待下文。
  “说是悲壮,其实也就是一个咱们师上万名普通战士谁都可能随时遇到的普通事情,因结局而悲壮而令人扼腕唏嘘。”
  过门很长,没有人插话,生怕影响了故事的庄严气氛,大家都静静地等待着下文。
  “师医院院长姓甄,从某军医院调来组建咱们的师医院。他带来一个小通讯员叫丁小根。丁小根是个孤儿,在他农村老家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到了他16岁那年,大队干部商量让他去参军,由革命队伍继续养育他长大成人。于是给他虚报了2年岁数,谎称18岁,送到了部队。农村孩子16岁和18岁身板差距是很大的,站岗放哨扛枪训练都太显单薄,于是部队把他分配到甄院长所在的医院。甄院长了解了丁小根的底细,他心疼丁小根年幼瘦小身世孤苦,就放在自己身边当院部的通讯员。甄院长像对自己的亲儿子一样关怀照顾教育培养着丁小根,不到二年时间,丁小根就从一个拖着两管黄鼻涕,用袖口擦鼻涕,随地甩鼻涕的粗野村童变成一个有教养懂礼貌讲文明的大男孩;个头也蹿起来了,一个相貌堂堂的英俊少年每天快乐活泼地跟着甄院长。甄院长心里也越发喜爱丁小根。
  “甄院长喜欢丁小根,就要为他的前途打算。眼下最热门的工作是听诊器方向盘大马勺营业员,甄院长手上掌握的工作就有排在前两位的听诊器和方向盘。丁小根文化低,学医拿听诊器是不可能了,可以让他去开救护车,将来复员回到农村也可以端上个人人羡慕的铁饭碗。
  “组建咱们师医院,甄院长带着丁小根一起来了。甄院长送丁小根到汽训队去学习开汽车,丁小根高高兴兴地去了。吃百家饭的孩子最强的生存优势就是嘴甜,见到老兵都叔叔哥哥地叫,汽训队的老兵们都喜欢他,什么绝活都愿意教给他。丁小根知道学习机会来之不易,自己非常努力,虽然文化差点,但还是顺利的和同期学员一起毕业了。
  “事情出在结业前最后一次路考。路考的线路是从师部到乌鲁木齐,顺路拉些战备物资,路考回来后学员们就各自回单位上车了。”
  岳西北略一沉吟:“知道王之涣的《凉州词》吗?”
  这是人们都很熟悉的一首唐诗。刘小蒙说:“知道,课文学过,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对,就是这首诗。知道‘黄河远上’怎么讲吗?不是黄河从远远地天上来。按《全唐诗》的解释,黄河远上是指黄沙直上。所以,诗词第一句的本意是‘黄沙直上白云间’,这才对应了诗的最后一句‘春风不度玉门关’。你们能想象在万里广袤的戈壁上‘黄沙直上白云间’是个什么景象吗?狂风卷起黄沙,通天滚地迎面冲来,锋面壁立汹涌肆虐,飞沙走石天昏地暗。内地不是有青纱帐吗?在新疆茫茫戈壁遇到这种惊天动地的沙尘暴我们称之为风沙帐。不幸的是,丁小根在最后的路考时遇到了风沙帐。他的路考已经过了,高兴地等着回到医院就可以开救护车了。这时候,风沙帐来了。
  “风沙帐来了,路考暂停。改由老兵师傅开车。当时丁小根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由于风沙太大,能见度差,老兵师傅把头伸到外面看路况,狂风立刻把老兵的帽子刮掉了,瞬间随风飞舞到车后。丁小根是个非常乖巧勤快的孩子,他打开车门说‘师傅我去帮你捡帽子’,老兵赶紧喊‘不要去快回来’。还没落音,丁小根早已跳下车去给老兵捡帽子了。外面沙尘滚滚,能见度实在太低,后面上来的车什么也看不见,一辆装满了战备物资的载重卡车从丁小根身上压过去。一个不到十八岁的年轻生命,就永远躺在这茫茫戈壁。没有战争硝烟,没有舍生忘死,没有轰轰烈烈,一个年轻的士兵就这样平平凡凡悄然倒下了。
  “甄院长亲自给丁小根做最后的整容手术,让孩子走得整齐体面,他一边缝合着破碎的伤口一边流着眼泪。这个朝夕相处比儿子还亲近的快乐大男孩从此就没有了。”
  岳西北讲得很动情,女兵们眼睛都湿润了。杨小杨“呜呜”地哭出声来。车厢里除了沉重还是沉重。
  汽车在迂回曲折的山路爬行中停了下来。
  岳西北向外看看:“我们已经到果子沟顶峰了。”他带头跳下车来,招呼着车上的新兵,“大家下车好好看看,这里是伊犁第一美景。大家注意,下车后不要剧烈活动,这里海拔已经接近4000米了。”
  大家纷纷跳下车。
  俯视山谷内,公路盘桓,跌宕崎岖,沟内峰峦耸峙,幽谷气象万千。年轻战士丁小根还在每个人的心头萦绕,看着眼前波澜壮阔的崇山峻岭,心中荡气回肠。
  岳西北给大家介绍:“果子沟是以野果分布广阔而得名,是新疆的绝美佳境。当年全真派真人邱处机应成吉思汗之邀进西域路经此地,曾在此赋诗:‘金山东畔阴山西,千岩万壑横深溪。溪边乱石当道卧,古今不许通轮蹄。’就是对果子沟险奇俊秀的描绘。”
  果子沟是美丽的,赛里木湖是美丽的,巩乃斯草原是美丽的,伊犁河谷是美丽的,师部驻地是美丽的。
  当战争的乌云渐渐散去,未来的某一天,这里一定会成为新疆最著名的风景旅游区。
  车上这些新兵的后代们,如果来到父辈参军的地方,一定会感叹赞美部队驻地的美好。在这么美丽的地方当兵,哪里是生生死死的戎马生涯,简直就是长期旅游度假啊!可是他们不会知道,所有未来到这里旅游的千千万万个游客不会知道,在这片美丽的土地上,静静地躺着多少个像丁小根一样默默无闻的年轻士兵,用他们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生命,在没有战争的军营里,用自己青春的热血,构筑着祖国的边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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