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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一)

作品名称:那年我们在军营      作者:奇夸克      发布时间:2019-02-18 18:59:43      字数:4949

  新疆只有一条铁路,从口里来的铁路到乌鲁木齐就是尽头,这里是中国铁路最西部的火车站,再向西走只能改乘汽车走公路。
  军列到达乌鲁木齐的时间是凌晨3点钟,这在新疆也算是深夜了。乌鲁木齐的地理坐标是东经86°,和北京差30°,日光时差二个小时。
  新兵们纷纷跳下火车。袁家新向四周扫了一眼,只见眼前密密麻麻的交错着十几条铁轨:“草,乌鲁木齐车站怎么没站台啊?!”
  “军人不准说粗话。军列不使用站台,这里是编组站。”岳西北严肃地呵斥袁家新。部队里很多人讲粗话,岳西北不准许自己手下的士兵说粗话。他向路边一指,“入列,到军车车队处集结。”
  黑暗中,有一条逶迤的汽车车队静候在寒夜中,都是长春第一汽车制造厂出产的解放牌大卡车。
  新兵们被卡车拉到一所大学,这里是师里A团在乌鲁木齐市支左的大本营驻地。夜半三更,居然还有一些老兵在敲锣打鼓列队欢迎新兵车队,“欢迎新战友”的横幅标语在寒风中瑟瑟抖动。
  天太晚了,没有过多的仪式和寒暄,大队人马草草吃过洗过熄灯就寝。
  新兵队伍在乌鲁木齐市没有停留。
  第二天上午,长长的汽车车队拉着昨天半夜才到达乌鲁木齐的新兵们,继续出发向西行进。
  新兵们差不多都是第一次到乌鲁木齐,祖国最西部的省会城市还没来得及细细浏览,就渐行渐远消失在车队后面。
  军车是普通的解放牌卡车,与民用汽车不同的是漆成草黄色,上面罩着同样是草黄色的帆布;车厢底已经被平铺了一层绿色的木箱,新兵们把自己的背包放在木箱上基本就和车厢槽平了。人坐在背包上,就像坐在平板车上,看上去有点悬乎。好在两侧的车帮是高的,上面有篷布罩着,车厢后面还拴了一条粗壮的铁链子拦着。每辆卡车上坐20个新兵,每人都是棉衣棉裤大头鞋,穿着羊皮大衣戴着羊皮帽子羊皮手套;加上背包挎包水壶,上下左右都满满的,很是拥挤。
  12月底了,北疆大地早已是白雪皑皑,冰雪交融的公路很滑很难走,负重的卡车轮子上绑着防滑的铁链,车队小心翼翼压着积雪轧轧轧轧缓缓行进着。
  四个女兵被安排在最后一辆卡车上,岳西北、刘小蒙、黄建民、袁家新还有其他十来个15号车皮的新兵和她们混合乘车。林汉中带着15号车皮的另外十几个新兵坐在前面一辆卡车上。
  岳西北把四个女兵安排在最里面。所谓里面就是车厢前部,车后卷起的残雪刮不到脸上,篷布结合部缝隙灌进来的冷风经外面的人挡一下也小了许多,女兵坐的位置是卡车上的“雅座”。
  岳西北坐在车厢最后,刘小蒙挨着坐在岳西北身边,两人都用脚平伸着抵住后箱板。
  方放担心地喊着:“刘小蒙你当心点。”
  “没事,就我这平衡机能。”刘小蒙用脚踹踹脚底下的绿色木箱,问身边的岳西北,“排长,这是什么东西?”
  “运往卡巴坑道的战备物资。战备形势很紧,车队来乌鲁木齐一趟不容易,能拉就拼命多拉。”
  “卡巴坑道,我们师的坑道吗?”
  “对,卡巴大桥对面山上有我们的战备坑道,是从国境线进入伊犁河谷的第一道屏障,再往前地势开阔无险可守。”
  坑道,战备,国境线,屏障,随便张张嘴一个个词汇都能让人联想到战争,上甘岭、大军压境、烽火连天……刘小蒙心中像升腾的蘑菇云般激情亢奋。以他年轻热情的想象,我军凭险而守,边塞固若金汤。
  岳西北因为父亲岳天云在军界高层,有机会比别人更多得知一些边境军事形势的实际情况。据军内参考报道,某军在炮火下架设一条800米长的重型舟桥只需要2个小时,上下两层桥面可以同时通过火车和装甲部队。而卡巴大桥仅百十米长,基本属于无险可守,根本不足以阻挡某军入侵。如果真的爆发战事,我师抵挡在第一线,局部战争胜算堪虞。但是目前国家就是这么个实力,一旦外方进犯我国领土,能打不能打都得打,就是用我们年轻战士的血肉之躯顶上去也要誓死捍卫国家领土完整。
  在已知敌我双方军事力量对比的情况下,组建这个师的时候,岳西北坚决要求从安全系数较大、离家很近的北京部队参与其中,彰显着军人后代壮怀激烈的精忠。一向严格律己、严格律子女的父亲岳天云对此事沉默很久,最后还是在母亲苏清秀首肯之后才同意了岳西北的调动。
  我师阵线前方面对的是什么,这是高层军事情报,首长不说,岳西北绝不会从自己口中说出去。军营长大的孩子,这点纪律是起码的。
  “排长。”刘小蒙从下了火车改乘卡车后,对岳西北的称呼已经从“岳排长”简化成“排长”,感觉关系近了一些。他从挎包里掏出一本中国地图,翻到新疆页,“咱们部队位置在哪里?”
  岳西北熟练地在地图上一指,“这儿,伊犁新源。”
  大家向车后拥挤奔向地图。
  岳西北转回身大声警示:“不要乱动,都坐好,注意安全。”他拿过刘小蒙的地图,举得高高的,“我给大家讲一下。由乌鲁木齐到我师师部则克台有南北两条路线。南线从乌鲁木齐南下,经巴仑台转向西行,翻越胜利达坂,穿过巩乃斯沟进入新源县境,再经过那拉提向西到达则克台。”岳西北边说边在地图上比划着。
  “北线是从乌鲁木齐西出昌吉,经呼图壁、石河子、奎屯、乌苏、精河,这一段路基本是在戈壁滩上行走;从精河再向西就开始翻山,经五台、三台,从赛里木湖边经过,再翻越果子沟达坂南下进入伊犁河谷到达清水河。”岳西北的手渐渐向左移动着,已经指到中国版图的边缘了,“大家注意,这里距国境线霍尔果斯边防站仅有十几公里。从清水河经霍城到达伊犁哈萨克自治州首府伊宁市,再穿过巩乃斯草原到达则克台。”岳西北把地图还给刘小蒙,“我们这次走的是北线。”
  刘小蒙接过地图,仔细看了一会,问:“咱们走的北线这条路好像走到西头又掉头往东走,这不是来回走冤枉路吗?”
  岳西北拍拍刘小蒙的肩膀:“不错,看明白线路了。对,我们从清水河开始转回头向东走,那是因为在三台和伊犁河谷之间横卧着东西走向的天山支脉——博罗科努山。我们所说的南线和北线,都是在绕着天山山脉走。所以,乌鲁木齐到伊犁700公里,再绕到师部就得900多公里了。”
  方放缩了缩脖子:“天哪,那得走几天呀?”
  “路况不好,咱们车队这种负重时速也就30多公里,一般三天半到四天到达。”
  “那,晚上住哪儿呀,不会像火车那样就住车上吧?”
  “沿途有很多兵站,吃饭住宿都很方便,不用担心。现在大家像我这样,把帽子上的护鼻摘下来带好,要不一会鼻子就冻掉了。”
  “为什么让我们坐最后一辆车上?”杨小杨一直在担心,万一掉队了前边的车队没发现怎么办,这冰天雪地的。
  “方便。”岳西北简短地解释。
  很快她们就体会到了,方便就是方便她们去“方便”。
  零下二十多度,坐在卡车上面,帆布蓬对御寒基本没有意义,太冷太冷了。人一冷尿就多,就得方便,女兵把方便叫做“上一号”。
  茫茫旷野没有一号。
  最后一辆兵车远远地跟着车队。没多会儿大伙就都有了“上一号”的需求,杨小杨坐在最中间,手从羊皮手套里掏出来,解开前面帆布帘窗口的结,伸出手去,使劲拍打着驾驶室棚顶:“停车停车。”
  卡车缓缓停下。
  岳西北在后面率先跳下去:“都下来都下来,男左女右,不解手的男兵面向左原地跑步,活动活动,要不一会脚就冻僵了。”
  杨小杨跳下汽车落在被压实的雪路上,没留神就滑了个屁股墩,刚站起来又滑倒了,索性就坐在地上嘎嘎笑起来。她是个爱笑的姑娘,是事不是事笑起来就没完。
  刘小沂伸手拉她起来,四个女兵互相搀扶着嘻嘻哈哈地往路右边的雪野走去。
  岳西北在后面背着身大声喊:“不要走太远,视野之内没有障碍物,你们脱下一件军大衣,两个人拽着制造一个屏障,轮流解手。”
  大衣不够长,只能挡住下半部分,所以在大衣后面“上一号”还是很尴尬。没有办法,只能假装别人看不见。其实男兵都面左而站,确实也看不见。不过女兵们心里还是挺别扭的。
  天气冷,“上一号”的频率高,走一会儿就得拍着车棚喊“停车停车”。
  看着越来越远的车队,驾驶员烦了,恨恨地:“这帮小姐们这么多事。”
  岳西北拍拍驾驶员,他经常这样拍拍同级以下的人,含义很丰富。他从兜里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支递给驾驶员老兵,用军大衣挡着风帮他点着。岳西北自己并不抽烟,他的烟都是用来团结同志的。
  老兵深深地吸了一口,看看烟:“雪莲牌,档次不低啊。”
  几个女兵拉拉扯扯嘻嘻哈哈回来了,卡车又轧轧轧轧向前驶去。
  
  年轻人毕竟是年轻人,天很冷,心很热,少男少女同乘一车,心情是愉快的。
  杨小杨说:“岳排长,你给我们讲讲咱们师的事吧。”
  岳西北表扬她:“不错,已经是咱们师了,角色转换很快啊!”
  杨小杨又咯咯笑了:“那就奖励个故事呗。”
  “行。”昨晚军列到站已经很晚了,明显都睡眠不足。岳西北怕大伙在车上睡觉,睡着了更冷。“你们想听高兴的故事还是悲壮的故事?”
  “先讲高兴的故事,再讲悲壮的故事。”
  “好,先讲高兴的故事。话说——”岳西北环视了一圈车厢里的男兵女兵,“我们新疆是祖国的边远地区,津贴费高伙食标准也高。说津贴高,你要在内地当兵第一年每个战士每月发6元津贴,可你在新疆当兵,每人每月发9元津贴。”
  几个农村兵眼里放出光来。他们的家乡很穷,干一天农活也就挣几分钱,年底分红扣来扣去一家两三个劳力也就领回三几十块钱。要是这么算起来,当兵一年的津贴如果省着点花差不多能存下百十块钱呢。100元钱,天哪!对农民来说,可得算是不小的财富啦。
  黄建民推推袁家新:“含蓄点儿,看你那嘴咧的,没耳朵挡着就到后脑勺了。”
  袁家新不好意思笑笑:“岳排长你接着讲。”
  岳西北微笑着点了下头,很理解地说:“咱们伙食标准也比内地的部队高,内地的士兵每天伙食费是四毛五,咱们新疆是五毛六。”
  罗星星打断他:“全军伙食标准最高的是潜艇,比飞行员都高。”她来自海军,随时为海军自豪着。
  “我说的是同兵种,别打岔,还听不听?”
  “听听听。”新兵敢怒不敢言地看了看罗星星。她是女兵,还是干部,他们不敢制止她,只能用眼神表达自己的不满。
  “新疆遍地是牛羊,伙食标准又高,所以咱们每周都可以吃到牛羊肉。”
  罗星星一听说牛羊肉,立时有点反胃:“你讲的这是高兴的故事还是悲壮的故事?”
  “当然是高兴的故事。经常有肉吃还不是高兴的事情!”
  几个男兵立刻响应:“对对对,是高兴的事情。”
  罗星星撇撇嘴,还想说点什么。
  岳西北制止她:“都别打岔了,再打岔不讲了。”
  几个男兵忙不迭地表态:“讲讲讲,保证不打岔了。”
  “师首长说,部队训练任务重,要让战士们经常吃到肉。于是各单位就开始自己养猪,自力更生改善伙食。”
  “新疆呢,尊重少数民族宗教信仰,猪肉都不叫猪肉,叫大肉。我们侦察连炊事班长老马总是记不住,老是猪肉猪蹄猪下水地吆喝。副连长火了,说连里有民族战士,老马你要注意民族团结,你要再猪肉猪肉的吆喝我就在全连点名批评你。老马怕了,努力板住自己,整天自己叨叨,大肉大肉大肉……有一天,老马急急忙忙跑去找副连长,说:‘副连长副连长不好了,咱连大肉跑了,快组织战士去追吧。’”
  车厢里轰地笑起来。
  罗星星一边笑着一边问:“师医院也养大肉吗?”
  “养了养了,师医院的大肉还特别出名呢。据说个个都有特异功能,一米多高的栏,那大肉‘蹭’就蹿出来了。炊事班长愁得不行,把猪圈的栏板加高往里收着口修成下宽上窄的梯形猪栏。结果呢,大肉们加上几步助跑照样麻利地蹿出来。一帮医生护士下了夜班漫山遍野去追大肉。”
  又是一阵大笑。方放捂着肚子哎呦哎呦地叫。杨小杨用两只皮手套捂着脸说:“我腮帮子的挂钩要笑掉了。”就连一路沉默寡言的刘小沂都笑出了声。一车人笑得前仰后合东倒西歪。
  气氛活泼了,没人打瞌睡了。
  罗星星热切地盯着岳西北,“西北。”她不像其他女兵一样叫他岳排长,以示她和她们和他的关系不一样。“你和在咱们大院时候不一样了。”
  “是吗?”
  “你看你现在这么欢实,给大伙讲笑话,给驾驶员递烟,随和得一塌糊涂。在家那会儿,一帮孩子跟着你,别人说十句你能哼一声都是恩典,别说给人递烟了。”
  “没听说吗,解放军是所革命大学校,炼铁成钢的大熔炉。谁进大熔炉都会脱胎换骨的。”
  “我也当兵两年了,我就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变化。”
  “你在城市当兵。”岳西北一脸的不屑,“大城市,大医院,风吹不着,雨打不着,病号天天哄着你们;一帮娇小姐,穿着白大褂迈着小猫步,那就是温室里的花朵。我们野战部队那才叫军人,风餐露宿爬冰卧雪……”说到这里,岳西北戛然而止。罗星星现在就坐在天寒地冻的敞篷车上,离开了首都的温室,来到边疆爬冰卧雪。他不迟钝,他知道她是冲着他来的,这种带有高尚牺牲的放弃和选择,让他心里沉甸甸的负重不起。
  杨小杨还没笑够:“岳排长,再讲一个。”
  岳西北一时还没从自己麻烦的思绪里出来:“还得走三、四天呢。咱们大家轮流讲,一人讲一个,轮上两圈差不多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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