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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美味半翅子

作品名称:雾锁芦芽      作者:芦芽深处      发布时间:2019-02-17 10:55:39      字数:3277

  童年的大山是我愉快的乐园,那里充满了神秘和诱惑。只要有空就往那里跑。
  那时候的我,留着个短短的头发,上身穿一件小布衫,套着二股筋凉腰子。腿上穿着粗布黑裤,膝盖烂得露出洞来,裤腿磨成毛茬,从不在乎。妈妈年下做得厚底布鞋,又沉又硬不好穿,不是拴根绳绳挂在脖子上,就是提在手里,光脚丫子跑。在石子坡的鹅卵石上,出来进去的。跑上跑下,一天不知道多少遍,脚上都磨出厚厚的顽茧。就那,新新的鞋不到半年的工夫,前面就磨得露出了脚趾头。
  总之,我不像个小女孩。穿得不像,头发不像,性情不像。村里同龄的女孩,留着小辫,扎着红头绳。跳绳、踢键子,“过家家”,我却不喜欢那些。红裤带上总是挂着个小刀刀,那是大大熟牛皮用过的工具;兜里装着弹弓子,是用大大的废轮胎做下的,一有空就拿着斧子下到沟里砸石子。满满装了一口袋,那就是我的子弹。整天拿在手里,在院里、山上、树林里打圪狸、打杏、打羊、打野鸡,练下一手好准头。弟弟要吃黄杏,五妹指指树梢。我举起弹弓,闭上一只眼瞄准。“嘣”得一下,就掉下来了。有时瞄着树上的麻雀也能打下来,屁眼插上一根木棍,放在炉子上,就烧得吃了。村里人叫我“生铁猴”,大大叫我“假小子”。
  清早,大大黑黑得起来冲得喝上一碗炒面糊糊,抽一锅烟,等的鸡叫以后,才赶毛驴上窑砍炭。金鸡一叫,山里的牛鬼蛇神都走了,才好行动。不一会儿圈里的猪就哼哼地叫起来了,妈妈催上了:“四四,四闺女……快去熬猪食。”
  且不得喂上猪,牛圈里就哞儿哞儿地叫唤起来,妈妈又喊上了:“四四,四闺女,快给牛添上草。”
  去得晚了,等不及了,牛犄角顶得槽子“嘎啦嘎啦”地响。家里的营生永远做不完。喂了牛,还有羊。我瞅空就往出圪溜。我一走,五子就看见了。不想引,她就闹。引上她,还是个闹,一忽儿渴啦,一忽儿走不动了,可麻烦咧。反正她要想出去,就得领上她。要不妈妈发现了,我就走不了了。跑上半天,回来后妈妈又骂一声:“狼吃的,都跑哪儿瘸懒去了?”
  拿起棍子就打,五子跑到街上,我爬着上了树。她站在下面够不着,又哄我:“那你下来哇,去窖里取山药。”
  “取下山药就不打了?”我问她。
  “哦!不打了。”答应了我才下来。
  
  “半翅子”是我们老家的土话。是一种不大的野鸟,比野鸽子大一点,胖胖的,短短的翅膀,飞不高。灰褐色的羽毛,颜色和石鸡子差不多,但比它尾巴长。石鸡子呆,跑不快。常常就找不着自己的蛋,满山遍野呱呱地叫。但它有自己生存的绝招,一旦发现有情况,或有人来了。就地一卧,像一块石头似的,谁也发现不了。村里人讽刺那些叽叽喳喳的笨女人叫“石鸡子丢了蛋啦”,这或许也是是一种生存的招数。
  但“半翅子”的叫声小。在大梁沟、蕨菜沟的土坡上、草丛里到处都有,跑来跑去,找得吃小虫虫。发现情况就钻进了圪针窝。我和五妹悄悄地爬在土圪塄下的草中,露着半个脑袋,瞅着它们来回走动。看准机会,轻轻地取出弹弓,夹上石子,见离得不远了,“蹦”得一下,它就跌倒了。地下扑愣扑愣地挣扎着,后面的惊叫着拍着翅膀,贴着地面飞上几丈远,钻进草里不见了。
  五妹跑得快,一下过去就把它摁地上了。石头上一摔,它就不动了。要是大黑跟着,冲过去叼在嘴里,就含着放在跟前了。
  我俩不停地倒换着地方,躲在大石头后面。一忽儿,又过来两只,脑袋一伸一伸地走着,举起弹弓又是一下。几乎是弹不虚发,只要瞄准它就跑不掉。一下午打了六只,就准备享受了。
  五妹提着,我们找了一块平坦的石头坐下。
  她拔毛,我去捡柴。在旁边的小树林不一会儿拣回一抱干柴树枝。架在两块石头上,口袋里取出火柴点着。我早有准备,兜里不但装了火柴,还装了几颗大粒盐。找一根树枝,把没有拔干净毛的半翅子从屁眼里一穿,放到火上烤起来。一股难闻的燎毛味飘过后,滋滋地冒出油来。翻来覆去地烤了两三遍后,香香的肉味就出来了。烧得差不多了,用刀刀在肚上一划,扭着头一拽,肠肠肚肚就出来了。把口袋里的盐粒放在石头上捣一捣,撕下红丝丝的肉蘸上盐面,吃起来美极了。
  自从品尝到大山的美味后,“半翅子”就常常成了我口中解馋的食物。家里没饭了,不高兴了就往山上跑。五妹太麻烦,总是不愿意领她。
  这两天圈里母羊生下四五只小羊,妈妈担心它们奶不够吃。炒下一些黑豆,每天一早起来就让五妹去喂。端着一只碗,抓一把放在手心里,一个一个地喂它们。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我一圪溜就跑了。绕到房后圪针篱笆旁,从两三人高的土崖上连滚带爬就下去了。下面就是一条上山的路。
  半路上,看见地里的玉米长得又粗又长。四处瞧瞧,发现没人,悄悄地钻了进去。掰了三个大棒子,山坡上找个地方,点着火烧起来。不一会儿黄黄的玉米就烤熟了,香甜地冒着热气,饱饱吃了一顿。“噌”下一嘴一脸黑,也不知道。在坡上转悠得耍到天黑才回家。
  天麻麻眼的时候进了院,舀上一瓢凉水“咕咚咕咚”地喝了,进家躺倒就睡。妈妈还在小油灯下缝东西,回头一看我的黑花脸,骂一声,说:“又在哪疯跑得吃饱了。”
  我们这些小闺女,吃饭时不在,也没人叫,就得自己等当着,赶不上自己想办法。
  星期天,三姐放假在家,她问:“四四,你在外头吃甚咧?成天不在家吃饭,还长下那来肉?”她是故意说着给妈妈听的。
  “山上吃黑炭咧!”我不待要朝理她。可讨厌咧,常常在背后贴告我。
  又一个星期天,她看见我出去了。偷偷地跟在屁股后边上了山。才发现我在烧着吃队里的玉米。
  回来后,我不敢进家,坐在檐台上玩。听见她在屋里悄悄地和妈妈嘀咕:“……四四在地里偷吃队里的玉茭子咧……咋呀快叫人家逮住啦。”
  “为不甚嘴上老是一圈圈黑?”妈妈说。
  “……还说在外头吃黑炭咧,”三姐说,“这可是人小鬼大……”
  我在窗台下,听见她嘀嘀咕咕地告我的状。害怕妈妈打我,又悄悄圪溜到街上去了。一直到她们都睡下了,大大爬在炕沿边数鞋咧,我才回来。
  那时家里人多,一条大炕睡得一扑溜,挤得满满的。睡下了,不知道谁在谁不在,大大有时就数鞋,一双、两双、三双……,少一双,就知道有人没回来。
  我在门外听着他数完后,悄悄上炕钻进被窝,大大也没说啥。
  半夜,梦见自己像大雁一样,张开两臂在天上忽悠忽悠地飞。在山顶上、在树林里,飞来飞去……突然掉在一块石头上,屁股一阵疼痛。睁眼一看,妈妈正拿着笤帚圪瘩悄没声地,“噼噼啪啪”地使劲打咧。我“忽隆通”一下站起来了,跑到后炕墙角捂着屁股哇哇大哭。
  大大惊醒了,说了一声:“黑天半夜地闹腾甚咧?”
  妈妈甚也没说,不再打了,睡下。
  早上,鸡叫头遍,我醒了。妈妈已下地,端着出去倒尿盆。大大出去喂了牲灵,回来后坐在炕沿边儿上,取那个出长长的铜烟锅,伸进绣花的烟布袋里,圪拧圪拧地装满一锅小兰花。指头摁一摁,点上抽起来。大大的烟锅安着长长的白玉嘴子,上面有一丝绿色,可好看咧。是爷爷的遗物。烟布袋上吊着个玉片片,喜鹊和梅花是妈妈绣得,是大大心爱的东西,只有在家的时候才取过来用。叭哒叭哒地抽着,每天起来,总要抽一锅。抽完了,炕沿下磕磕烟灰就出去了。外出时吹喇叭,在兜里装着烟布袋和小纸条就行了。
  我坐起来,屁股后面还在隐隐作痛,用手摸摸还有一溜圪塄。穿好衣裳,正要掉过屁股下炕。妈妈过来一把抓住胳膊,以为又要挨打咧。挣扎着想要逃走。她紧拽着胳膊,凑到我耳朵跟前,悄悄地说:“四四,再也不敢偷吃队里的玉茭子了。”这才明白,原来妈妈是因为这才打我的。
  “让看队里田的逮住要罚咱咧。听说二活皮让逮住,扣了他一个月的口粮……他光棍汉没皮没脸的不怕,咱可不能。”她严肃的盯着我说。
  大大套好骡子从院里回来。听见妈妈训我,走到跟前,压低声音说:“以后可不敢了。这两天队里丢了庄稼,查得可紧咧。人家还派人查屎咧。治安员叫上人悄悄地到各家各户的茅房去查看。看谁家拉的是甚屎,红的是吃了高梁;黄的,有玉米粒的就是偷吃了队里的玉茭子了……”大大神秘兮兮地看看我,说,“查住要重罚咧。你拉完粑粑,拿锹铲上点土埋住。”
  说得那么严重,我哪里知道?我可没听说过。
  大大不放心,第二天,还专门到地里找了一大圈,把我拽回来。他拉着我走在大街上,路边闲坐的老汉就说:“四四,你那是吃甚咧?嘴上老是个黑圈圈?”他们无意间逗小孩,大大一听可紧张了,赶忙替我圆场:“小时候没吃上她妈的奶,不知道缺下甚营养了,就爱啃得吃黑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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