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身世由来
作品名称:血色枫林 作者:枫林老矿工 发布时间:2019-02-13 22:17:14 字数:3029
在枫林煤矿,最让人牵挂的是“矿山的女儿”陈贻。至所以叫陈贻,首先是她的身份“可疑”,名字取的是“存疑”的谐音。陈贻的亲生父母是谁,一直是个迷,但她后来被一名叫陈和的掘进队长收养了。陈贻是1960年秋天的一个晚上,被人放在医院的大门口,后来由一名医院值班的军人的妻子发现的。这两夫妻都是参加开矿建设的施工部队的,一个当连长,一个当军医。因为是晚间,她要上班值班,结果在医院的大门口发现了这个小家伙。
秋天的矿山,夜晚气温很低,这个小家伙是个女孩,几乎快冻得不行了,一检查,还生着病,发着烧,估计是受冻感冒了,好在有一件旧的显得有点破烂的小夹袄穿在她身上。她的身上没有任何可以作为身份说明的纸张条子一类的东西,但细心的人发现小夹袄的布料是用旧军服制作的,有一处钮扣掉了,眼上还用了彩色的矿用放炮线简单的绑扎一下。矿山有这种军服的人员,一般就是转业退役的军人才有,但矿区有很多人都是转业军人,但如果不是军官,是不能带家属到矿上的。大家分析这可能是附近农村妇女生下的,男方可能是来矿上工作的退役军人,在煤矿当了工人。但是因为什么难处让他们连自己女儿都放弃了呢?也可能这位工人后来在井下负伤了?牺牲了?农民无力抚养,也可能是受重男轻女思想作怪,因为是女孩,又生着病,不想要了。当年的人们还想不出“婚外情”和“非婚生”这些词。
婴儿除了感冒,有点营养不良,其实还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婴。但查了记录,医院的医生护士都没有遇见和听说最近矿区有人生了孩子,后来医院在治好了小女孩的病之后,医院里一个文化人给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叫陈贻,并把她送给了一位在医院长期治疗职业病的一个单身老工人,这个老工人曾经是京厦线上的铁道兵,在后到枫林矿当了采掘工,成了煤矿青年突击队的队长,这个煤矿采煤工在一次工伤之后,不知是手术的原因还是受伤的原因,他的男根神经给伤到了,他已不可能再结婚娶妻生子。陈贻性格内向,虽然一直身体比较弱,还经常打针住院,但很懂事,也很少哭闹。他的养父把她视为自己的珍宝,给予她无限的宠爱。陈贻小的时候,在医院的护士长周嫂也经常给她找来医院的生育妇女,求产妇喂她乳计,以增加她的抵抗力。后来陈贻慢慢长大了,成了一个漂亮的小美人。
她还在八九岁的时候,正是革委会的时期,她的养父陈和又生病了,她作为家里的独女,她不敢向人开口,不敢找人帮助,她只好自己找到阿姨和叔叔们,希望他们能借个板车来,帮助将她父亲送到医院。小小的陈贻就已经很懂事的随着车子,她十分吃力地跟在大人帮助推动的板车后面,将养父推到了医院。这一次她父亲陈忠没有再醒过来,陈忠以往的内伤和矽肺病太严重。有几个医院护士看到这个情境,同情地流下了眼泪。
陈贻的养父名叫陈和,当年是一名铁道兵。他最早是铁五师一个警卫排一个战士,当时郭忠海经常要下铁路沿线检查工作和安排各类事项,铁路沿线有不少土匪,作为技术参谋的郭忠海,没有专职的警卫员,团长经常会叫陈和陪同着去。修京厦线的工程完工的时候,团里也就确定陈和退役了。因为他当过郭忠海的警卫员,郭忠海请求团长找了师部,向师部说了个人情,陈和也就留下,继续在江厦线一个支线项目的工程中当了青年突击队队长。陈和是东南省一个讲客家话的县份的人,年轻、灵敏,身板硬朗,有一身的力气。他曾经在修筑鹰厦线打通多个长距离的铁路隧道的施工中创下纪录,是当年江厦线铁路隧道建设的著名青年标兵。修好铁路之后,他所带的青年突击队全队人马统一成建制就被马上接着上马的枫林煤矿招录。青年突击队全体转为煤矿的掘进工,负责五号井、四号井的运输巷道的建设施工。
但实际上他在矿上仅仅干了不到三年,身体就不行了,后几个月他实在是坚持不了,才住进了矿区的职工医院,他在医院住院疗养前后才一个多月。在疗养阶段,陈和也一直以为自己能治好病,但严重的矽肺病发展也是比较快的。刚进矿的时候,他还能与人两人合扛一根钢轨走几百米巷道,一根矿用钢轨的重量通常在两百多斤以上,他是公认的煤矿的大力神。在井下打风钻,他更是以一马当先,一个人打下一排炮,有二十多个眼。他通常都是提前上班打眼,放好炮之后又与当班的工人一道再出碴。当时全是手工出碴,他特意找一把大号的铲子,装起矸石来,就象一台机器。有时重车在临时轨道上掉轨,他一人用一把钢纤就能将重车重新移上轨道。他连续两年成为矿上的先进工作者,他是队长,但他自己还带一个班。他的掘进队,也是东南省煤矿手工掘进纪录的创造者。连在铁路上打隧道干的一年计算,其实也才干了不到五年时间,但到了第四年他就觉得胸闷,尤其是呼吸比较困难,脸色也很灰暗。几个月下来,他竟然连上班都困难了,下井走路也快不起来了,睡也睡不好,经常半夜被呼吸憋醒起来,感到无法自主呼吸。他得了这么重的病,还不到三十岁。终于,他在井下晕过去一次,工友们将这位事事做在前、冲在前、拼命实干的好队长抬出了巷道,送进了矿区医院。医院中有几个大夫是北方过来的煤矿医生,其中有一个还是国民党军队的老军医,是毕业于英国名牌大学医学系的老医生,他对这种病还比较内行。在煤矿,这种矽肺病一般也就是要到五十岁左右才会严重发病,但象陈和这么年轻、而且这么健壮的患如此严重的矽肺病,他也还是第一次遇到。医院立即向矿上反映,矿领导决定陈和立即休养,但一切都已经太迟了。陈和无论是站着还是躺着,都一直向医生说他觉得呼吸不到空气,感到很憋气,医生拿来氧气瓶让他挂着面罩呼吸,还是解决不了问题。
当时枫林煤矿处在建矿初期,当时的枫林煤矿书记就是郭忠海,郭忠海当年也就是三十岁左右,他是曾经从大同矿区调过来的东南省煤炭工业局局长宋静娴在南下支队工作时的一个下属。郭忠海曾在北方的煤校读过书,还没有毕业就去参加了解放军,随军南下、后抗美援朝。他为人坦诚、幽默,他虽然个头不高,但身体因长期坚持练武,十分结实,他一个人就能扛起一根两百来斤重的铁道枕木。他后来当到省煤炭工业局的局长,这是后话了。当时他也想不通陈和这个小老虎警卫员,当年的江厦线的筑路英雄何以这么快就病危了,他特意不惜代价将他送往东南省立医院抢救,派专人去护理他,但陈和还是去世了。为了弄清他的病因,经过矿党委研究,并经过他的亲属同意,医院对他进行了解剖,这才发现他的肺部几乎变成了一块坚硬的石头,看着陈忠这块已经放在医院病理室保存的矽肺病肺部标本,“真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呵”,矿党委书记郭忠自言自语,他的内心十分自责,他感到心中有愧,对自己的警卫员关心不够。陈和也不会照顾自己,工作上总是十分拼命。他成为枫林煤矿历史上第一个因为严重矽肺病去世的年轻队长。
但文化大革命的风暴很快也吹到了矿山。郭忠海书记已经不再是矿井的书记,他要下井劳动,要接受监督改造。已经靠边站的矿书记郭忠海决定找到矿革委会的几个过去的老部下,要求他们同意由自己来收养这个已经是孤儿的陈忠的养女陈贻,他也没有说明什么原因和为什么要这做,只是把陈贻带回了家里,让人带着,在职工食堂一起用饭菜票一起买饭。于是在一次陪斗会上,他就和跪在自己身边的解放兵周乡桃商量,将只有七八岁的陈贻寄养在周家,毕竟周家还有两个姐弟可以做伴,周乡桃立即就答应了郭忠海的请求。周乡桃想这正好可以给儿子当童养媳,这也和周嫂的想法完全一致。陈贻到周家后,周嫂给她改了个名,叫周静。
可没有想到的是,周家在周静十岁的时候,周家发生了大灾难,比周静年长十多岁的周福营在井下发生的矿难中出事了。周父在悲痛之中竟自杀身亡。周嫂只好一人带着两个女儿离开了矿山回到了四川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