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谁是右派

　　当年的煤矿生产技术是十分原始的，枫林煤矿这个地方原本没有公路，开矿时期都是用火车把设备运至枫林站，后改走水路拉到村里，再从村渡河将设备运送到矿区。没有电，井下作业用的是干电池矿灯，掘进巷道作业用的是大锤钢钎，采煤也是用手工打眼放炮施工，用人工和铁镐铁锨装车，运输是用扁挑或自制木矿车，没有通风设备，井下只能采用自然通风。六十年来，枫林煤矿共累计生产了原煤5910万吨，上缴税利30多亿元，为国家经济建设和生产发展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枫林煤矿最困难的是用水。因为枫林煤矿是建在一座山岭的半山腰上，几乎没有水源，一条从630水平的主井涌出的水不能食用，因为酸性太强。职工家庭一大早要先考虑到一条山沟里去接泉眼中流出的水用，但有泉水的山沟在整个枫林工区也才发现一条，水量也小。有的家庭就在半夜出发，因为到了天亮的时候，这处唯一能接到泉水的山沟已经是人声鼎沸了，前来接水的妇女和孩子会有上百人，光是一个接一个的水桶和脸盆之类的能装水的器皿就长长的绕着小路要连接一百多米，基本上从早上要等到中年才能接上。各家各户都准备了一口大缸，能装上七八担水。矿上的采掘工人下班后，洗澡都成了严重的问题，一个热水池的水洗到发黑发臭都还在使用，不少工人还因此患上了皮肤病。后来，枫林煤矿矿上为解决生活的缺水问题，从大瑶工区的山沟里用抽水机逐级抽水，在630水平建立的变电站旁建了一个大水池，由变电站定时放水，从这以后，才逐步改变了工区缺水的问题。
　　当年从大窑工区的山沟里建抽水站，逐级抽水到四号井工区，也是采用了人海战术，枫林矿党委动员了全体可以出动的干部和家属约一千五百多人。大家全都是自带干粮，没有工钱、没有提供班中餐，全体都是义务工。但是在那个年代，没有人会计较这些。工程分几个阶段进行，第一阶段是布管，虽然水管的铺设尽量是利用公路，但为了减少用管量，尽可以走的是直线。有时为了取直，就必须在弯道中取直，这就要在峡谷中建出多个巨大的水泥墩，要开采不少石材料，建好后还要将沉重的大管拉上水泥墩，但这些都没有难倒参加建设的职工和家属。经过几个月的努力，在专业施工队的参与下，一千五百多名职工和家属终于完成了供水管的铺设。宝贵的水源终于从大瑶工区抽到630的巨型水塔中，再由630水塔定时放水供给四号井的生产和生活用水。
　　为了提高矿井的煤炭产量，大窑工区的职工创造了在一个采煤工作面月产原煤上万吨的神话。不少班长和队长甚至从井下跑到地面帮助家属工们处理堵煤故障，设置在井口翻煤机与煤台之间的、长达六十多米的溜煤机管道的堵煤故障经常发生的，产生堵煤故障的原因就是大块的煤炭将溜煤管道堵住了，要有人沿着十多米高的溜煤管道逐节打开盖板，查出堵点，用大锤将煤块或者石头打碎。
　　煤矿工人们深知烟煤资源的宝贵，涌现出的被东南省政府授予艰苦奋战采薄煤层先进队的殊荣，其中枫林矿区采煤二队的光荣事迹中，就有老矿工在工作面用木板订成刮板，将工作面浮煤刮干净的“刮板精神”在东南省煤炭系统广为传颂，之后由“刮板精神”演变而来的“重安全、讲质量、创纪录、夺高产”劳动竞赛的优良传统又得到进一步的继续和推进。枫林煤矿的回采率始终保持在85％以上，居东南省煤炭系统各矿井的首位，回采率在85％就是在北方煤矿也算高的，但在南方这种困难的薄煤层的地质条件下也能实现，真是不容易。“高产高效安全生产”已经在枫林矿业公司深入人心，成为采掘职工们的自觉要求。
　　1957年开始了反击右派的运动，谁会是右派？没有人想到厅长宋静娴会是右派，宋静娴1957年底来到东南省燃化工业厅后，也没有能逃过被审被查的命运。宋静娴在反右运动中被确定为东南省燃化工业局的“右派分子”，因此她最先就遭到冲击、监禁。运动一开始，虽然宋静娴作为厅长，但还受到了冲击，先是被隔离进行审查，因为她在多次会上为一些受冲击的省委干部和煤炭厅的干部讲话，说这些右派分子只要是她认识的，都曾为全国的解放和人民翻身出生入死战斗过，政治上根本就没有任何问题。她认为右派分子无非就是向党提了几条意见，这也是党内组织纪律允许的，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才对，为什么会被打倒？她认为东南省的省委书记处的江如真书记是个老革命，在延安时她就了解江如真书记，彼此很熟悉，他不可能是反党分子。她甚至认为在东南省煤炭厅中存在的所谓的中统特务组织就是政治冤案，被打成右派分子的几个工程师也根本就没有问题。她写信到中央办公厅反映反右斗争和反右倾运动可能存在扩大化的问题，因为她自己也在延安时期就被弄错过，还是周恩来、叶剑英为她进行了证明。
　　在反右开始时是说宋静娴同情右派分子，但这次没有人再能保住她了。她“包庇煤炭厅的右派分子，纵容他们向党进攻”已经查实，除了党籍还勉强保留着，宋静娴被撤消了东南省煤炭厅的厅长职务，成为一名煤炭厅的行政处的一名普通科员。
　　1959年10月8日至16日，东南省委一届十六次全委扩大会错误地开展揭发批判以“江如真同志为首的右倾机会主义反党集团”的斗争，江如真被撤销东南省委常务委员、书记处书记职务，魏军水被撤销省委书记处书记职务。江如真被错定为“江、魏反党集团”后，下放到枫林市钢铁厂任副厂长，但这事并没有完结。对宋静娴厅长的错误打击还继续升级，进而宋静娴被打成特嫌，党籍也接着就开除了，并被下放到靠近枫林煤矿的一个边远的一个专门用于劳改人员劳动改造的小工区——枫湾工区，名为下放干部参加劳动，实为让她接受劳动改造。
　　这个工区是1958年建矿时，由公安厅与东南省煤炭工业厅在枫林矿区联办的一个用于劳动改造人员的小煤矿，后划归了东南煤炭厅，并多次计划对枫湾工区进行扩建，使之成为一个独立的矿井。这个工区是一个采煤工区，开始是因为这里最早由当地人发现了露头煤，后来就由省公安厅的地区劳改支队在这建了一个劳改煤矿。劳改队分成两个队，男队和女队。其中女队种茶和种菜，男队就是挖露头煤，不久露头煤挖得差不多了，就开始考虑开拓一条主平洞。劳改队中各种人才都有，一个被打成特嫌的采矿工程师负责了矿井巷道的设计，一年下来了产量也达到几万吨。不久这名劳改队的工程师刑期也到了，但他也自愿留下在枫湾工区当了生产技术的副区长兼总工，这个工程师就是邱仁民。宋静娴到枫湾工区，上头指定要她下井劳动改造。宋静娴对煤矿十分熟悉，宋静娴出身在一个广东商人的家庭，她的父亲在解放前就办过煤矿，是广东岭南煤矿的股东之一，她小时候就曾在广东的岭南煤矿生活过几年。
　　在反击右派的运动中。由于对斗争形势估计得过于严重，又采取了大鸣、大放、大字报、大辩论的形式，使反右运动严重扩大化，一大批忠贞的中共党员、有才能的知识分子、有长期合作历史的民主党派朋友、政治上不成熟的青年被错划为右派分子。
　　七千人大会前后，我们党对错划的“右倾”分子进行甄别平反工作，1962年4月27日，中共中央书记处制定和发出了《关于加速进行党员、干部甄别工作的通知》，这样，甄别平反工作全面开展。宋静娴有一儿一女，后来儿子在文化大革命中死于红岩城烈士山上发生的一次严重的两派武斗。宋静娴的女儿在七十年上了工农兵大学，毕业后分配在山西，这是她父母战斗过的地方，在九十年代，她调回东南省的红岩市，九十年代后期她又调入东南省的煤炭工业局，担任党委委员和纪检组长。后来她又提拔至东南省纪委，这是后来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