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蓝·连载】橘红色的火焰（24）

八

连续几天的低温之后，骤然下降的冷空气变本加厉的袭击着松嫩平原，油田的大地上刮着北风，带着雪粒子在空中地上肆虐的狂叫着，这雪粒子打在脸上生疼，眼睛也被这雪粒子抽打着，有些睁不开。靠墙根行走的人们都把脖子缩进衣服领子里，低着头弯着腰，加快了脚步急急忙忙地走着。就像稍微慢一点会被这北风吹到路中央，会更加遭罪。
今天的井场上只有值班的钻工在，轰鸣的钻机像拉风箱一样喘息着，师傅宋玉带着新工人赵明爬上了井架子。
赵明今天是第一次爬架子，他是戴眼镜的大学生，因为戴着狗皮帽子，五百度的近视镜，总是被嘴里的出气蒙上一层霜，什么也看不到了。为了减少哈气，他懊恼的紧闭着嘴，不敢大口的喘气。他在井场上看师傅爬井架子很轻松，速度也很快，曾经几次问师傅什么时候可以爬上去，宋玉总是说别着急。
今天机会来了，可这个天气实在是不怎么地。冷得要命还不说，这风实在是大。已经爬到一半井架子上的赵明觉得这上面怎么有晃荡的感觉，尤其是他向下一看，他忙把眼睛闭上了。
宋玉在鼓励他：“别看下面，先爬上来，把好把稳梯子扶手。”
赵明深深的呼出一口气，稳了一下神继续向上爬，不再向下看。可他又感觉这井架子随着风
摇晃的更厉害了，简直是想把自己晃下去。
雪粒子像沙子一样散打在脸上，他又不敢腾出手来去揉一揉，生怕自己有稍微的疏忽就会掉下去。
他忽然想起来自己在石油学院的时候曾经发下的誓言，要当个响当当的硬汉，想象着自己手握刹把的样子，可现实这么残酷，并非像电影电视上那么好玩那么有气概。这会儿爬井架子的滋味是事先没有想到的，可见这石油工人的英雄形象并非都是光彩照人，而是实实在在的“吃苦遭罪”。
光环下也有血和泪，真的是血和泪。他发现自己的手掌心有了粘糊糊的东西，肯定是血。因为刚才他怕自己把不住掉下去而摘掉了手套，马上感觉摘掉手套更是失误，因为这脚手架上是用钢筋钢板焊接的，摸上去是冰凉冰凉的。他想再把手套戴上，可手套掉下去了一只。赵明没有吭气忍着，可他又知道自己的眼泪在不停的流着，不是自己不坚强，而是感悟太大了。他此时想的是平时想不到的东西，是震撼心灵的一种升华。他觉得这就是钻井工人最真实的工作，最本质性的东西。
和师傅站在平台上了，宋玉发现赵明的手套少了一只，马上把自己的摘掉戴在徒弟手上，在自己的腰间又拿出来一副手套，大声喊着：“咱有准备，这是经验。”
赵明的眼泪“唰唰”地流得更快了，他知道师傅为什么把自己手上的手套摘下来给自己戴，因为那上面有师傅的体温，是热乎的，他在腰间拿出来的是冰冷没有温度的。宋玉摘下赵明的眼镜擦了擦又给他戴上说：“去配副博士仑吧，省得挂霜看不清楚东西。”
接着他告诉赵明在井架上面需要做的是什么工作，检查什么，维护什么。赵明虽然是认真的听着，可他的脑海里还是翻腾着，这就是自己要学的精神！
宋玉在前面带着他开始下来，告诉他手脚的配合，心不能慌，一定要稳住神。
回到地面的赵明长出了一口气，发现自己经受住了一次考验，因为以前他有“恐高症”。
宋玉对几位师傅说：“这小伙子行，错不了。比我胆量大多了。我第一次上到一半，还是别人把我弄下来的。”

九

快到元旦了，这天越来越冷了，人们在加衣服添取暖设备，队里的宿舍安装了取暖的电热器，下班的工人把自己的鞋垫袜子摆在附近烘烤着。
司马云翰走进来的时候，闻到了臭鞋垫的味道，他抽动着鼻子找到了在电热器边上的袜子和工靴，往外挪了挪。上铺的两个工人可能是感觉热了，蹬了被子。司马云翰给拉了一下，看了看表，快到叫夜班的时间了。
伙房里的灯光亮着，云萍在给夜班钻工们准备夜宵。她在锅台边站着，在锅里用豆油炸着馒头片，小锅里煮着面条。
司马云翰走进伙房，看云萍自己在忙碌着说道：“怎么是你自己了，深更半夜的不害怕？”
“队长回来了啊。”云萍知道队长从来不在队里的宿舍住，吃住在井场是经常事。她看了看队长，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话，又去翻动锅里的馒头片。
“我马上回去，来看看队里休班的兄弟们。这几天温度低，冷的人受不了了，你给大家再煮点姜汤吧，一会儿我带上去。对了，我问你啊，金灿这次回家怎么没住就回来了？”
“瞧您，我怎么知道啊。”云萍抬头看了队长一眼嗔怪的说了一句。
司马云翰拍了脑门子一下：“嗨！我这人说话又不艺术了。他在井场也连续好几天没有回去了，我催他回去可这小子没在家住就跑回来了。我琢磨你们是邻居多少知道些，就顺嘴问问你，没有别的意思。嘿嘿……”?
司马云翰说完就出去了。
云萍动作利索的把已经准备好的饭菜摆放在餐桌上，准备好了碗筷。收拾好了厨房坐在了凳
子上发呆。她的眼前总是出现副队长也是自己的同学金灿那哀伤的样子，她听自己的妈妈爸
爸说他的媳妇还是不回家。就是金灿回来也难找到她的踪影，金灿总是不吭气，为了不让别
人知道自己家有了矛盾，忍气吞声的自己鼓捣点吃的，再不就是泡一碗快餐面糊弄一下。睡上一夜或者一天，再默默的回来。
云萍个头不大，长的是娇小俏丽，长着一双笑眼，有些上翘的鼻子像洋娃娃让人喜爱。已经三十岁的她为什么至今不找男朋友谁也不清楚，同学朋友问到她这个问题时，她笑呵呵的一低头：“缘分没有到啊。”
她发现金灿最近的情绪总是很低落，回家回来后也总是不高兴的样子。不像其他钻工回来后，兴高采烈津津乐道喋喋不休炫耀回家都吃了什么，有什么让人特别高兴的事都说出来，
让别人分享自己的快乐。金灿回到食堂，就像回家没有吃饭或者没有吃饱一样。她想问，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时间长了在心里多了一份惦记和牵挂，她只要是知道金灿快回来了，总是给他留点好吃的，默默地端给他，看着他吃下去。时间长了，金灿知道了是云萍对自己的特殊照顾，虽然在内心很感激但他觉得这丫头知道了自己的事，自尊心使他又很不自在，开始躲避云萍关切的眼神。
今天回来的钻工各个都是精神焕发精神抖擞，说话也张扬着快乐。特别是已经结婚有了媳妇有了孩子的小老爷们，脸上流露着满足和溢于言表的兴奋。在值班室里边喝着姜汤边说着：“俺那儿子会叫爹了。”一个钻工得意的说着。
“妹子给俺找了个对象，今天我看了看，嘿，忒好了，俺一看就相中了。别看俺五大三粗的，小丫头还真的杨柳细腰的。”高大龙高兴的说着。
“大讲究”毛毛忙问：“啥时候请咱哥们喝喜酒？”
“当然快，俺没有时间回家谈什么恋爱。等俺把她娶回家，慢慢的再去恋吧。”高大龙嗓门放开了。
“我的对象给咱织了一副毛袜子，穿在脚上真的挺暖和。”张江涛美孜孜的边说着边用力的跺着脚。
今天的金灿还是沉默不语的干活，一脸的严肃像包公审案，没有一点笑模样。他听着大家洋洋得意的话语打心眼里发烦，没有好气地吼了一嗓子：“少说几句没有人拿你们当哑巴。”
正在高高兴兴说着话的张江涛伸了伸舌头忙打住话头，赶快车转身去干活。
要交班的亮子和宋玉发现钻机声音失常。
十

钻机发出了低沉的吼叫声，像负荷超重的载体在提示，需要加强马力给予力量。钻井过程中会遇到地质构造异常，如油层压力大于钻井液密度，钻井液密度比重不够而使油层的原油和天然气顺着钻机打出的井筒喷出井口。如处理不当，就要有“井涌”甚至“井喷”事故发生。所以，钻工有句话是站在井口身担三条命：钻工的生命，钻机的生命，这口井的生命。守在井口的亮子喊道：“大龙，快去告诉队长，钻机出现异常，现在是下钻至井深650米，层位嫩二段。”
话音未落，司马云翰已经蹬上钻台。根据现在出现的情况按照以往的经验告诉司马云翰，必须马上采取措施。他在钻台上给公司总调度室打电话汇报情况：“调度室吗？是哪位领导值班，我们队出现了异常情况。哦，是付经理啊，23-P255井钻井液密度不够，现在是液密度为1.51g/cm3。现在要采取的措施是强行接方钻杆，我准备将钻井液密度加至1.60g/cm3循环，对，是我守在井口。好，领导批准我的方案？是，是！请领导放心，我在，井在！”
他汇报完后继续观察着，发现情况在进一步的恶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