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自得其乐

　　一片魅力芬芳的花海，幽香环绕，静享一世花开。微风拂过，阳光铺满脸颊，曲慕寒轻轻睁开眼睛……
　　做了个好梦、睡到了自然醒，真好。自从来到秀水，耳边清净了，她每晚都睡得香甜。
　　可是，清静是清静了，也太清静了，每天无所事事、好无聊。虽说这里也有网络、影院、KTV，但就是“充实”不起来，没意思。
　　今天做什么呢？每天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想着如何打发时间。
　　夏沐霖看出了她的心思，于是邀请她去镇外的林子里采蘑菇。
　　起床梳洗，喝了几口米粥，下楼。在镇子门口没看到她，只有两个篮子。
　　远离了都市的喧嚣繁华，绿林环抱中的小镇宛若一位单纯质朴、清新素雅的小姑娘。清晨的阳光丝丝缕缕，潮湿的空气中混着淡淡的青草花香味。
　　晨光中跑来了一个人，正是夏沐霖。她一身运动装，脸色潮红，鼻尖上涌出细细的汗珠，活力十足。
　　“秀水的空气好，土地松软，最适合晨跑了。”她说，“明天你也来啊？”
　　曲慕寒没回应，她还是喜欢懒散地呆在家里。
　　两人挎上竹篮子向树林里走去。
　　“学生们都喜欢你的课，对你的评价非常好，‘一课成名’啊，还有不少学生都要报名参加你的美术班呢？”
　　“以前没有美术老师吗？”
　　“一个新毕业的小老师，教了一年，考走了——你呢，打算什么时候走？”
　　“我还不知道，但起码今年年底，我是不会走的。”
　　“刚来的时候，我听文贤说有个学美术的男生的？”曲慕寒见缝插针地问夏沐霖。
　　“是有这么一个人，以前也一直教二课堂的，假期还开办美术班，但他要走了，今年夏天吧，所以，美术老师空缺。”
　　“要走，去哪儿？”
　　“去更广阔的空间呗，秀水没什么发展，留不住人。再说，人家本来也不是本地人，走也正常。”
　　不是本地人，应该不在名册里面吧？也说不定，问问？但曲慕寒想想，没问。
　　两人说着，已经走到树林中了，脚下两条小路在绿丛中蜿蜒。
　　“两条路，你走哪里？”
　　“什么，你不和我一起？”曲慕寒拉住夏沐霖。
　　她一笑：“没事，只要有路，你就走好了，最后会看到一棵大榆树，很大很大，树枝上系着红丝带。放心，不会走错的。你先采完了，就在大榆树下等我。”
　　曲慕寒还是怕：“不行，这深山老林的，万一迷路了、遇到危险怎么办？”
　　“放心吧，没事。镇上的人如果进树林都会事先打招呼，如果到时间没回来，镇上会派人找的。我已经和袁姐说过了，你就放一百个心吧，绝对保证你的安全。”
　　“可是，我分不清毒蘑菇和无毒蘑菇。”
　　“林子里差不多都是肉质厚的油蘑，你要是分不清就都采回来，回去再分。”
　　“可是……”
　　夏沐霖握住她的手，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你能行的。”
　　说完，自己选了一条，身影渐渐隐没。
　　“对，我能行、我行的，没什么能难倒我。”曲慕寒心里给自己打气，握着拳头、抬起头“上路”了。
　　林子里的土地确实松软，像踩着一层厚厚的地毯。空气清新，小腿被路边小草上的露珠打湿了。
　　蘑菇、蘑菇，哪里有蘑菇？听夏沐霖说，蘑菇一般都长在草底下。可是，瞪大眼睛找了半天，一个蘑菇也没看到，就在她准备提着空篮子穿越时，终于看到了，她赶紧采下来。谁料这一发竟不可收拾，一路走来越采越多，篮子也越来越重，终于，装满了。
　　曲慕寒直起腰，果然看到了一棵飘着红丝带的大榆树。她朝着走过去，夏沐霖已经在树下等她了。
　　一见她的篮子，曲慕寒乐了：“哈，你没我采得多。”
　　夏沐霖白她一眼：“我还不是担心你，怕你迷路，采了一些就来等你。”
　　两人坐在树下歇息——
　　“采的蘑菇留着吃吗？”
　　“愿意吃就吃，不想吃就拿去卖。”
　　“还能卖？”
　　“当然，过两天镇上赶集，这一篮子蘑菇值不少钱哩。”
　　“真的？那我们再去采一些吧。”
　　“行，再去采一些。”
　　两人重走了夏沐霖的那条林间小路，又是另一番风景。这次，真的是满载而归。
　　不觉间，一个上午过去了。
　　回到镇里，曲慕寒到夏沐霖家蹭了顿饭。吃完后，两人躺下来休息。
　　午后的阳光投射进屋子，洒在她们的脸上，打开的窗户吹来轻轻的微风。
　　曲慕寒还是第一次来她家，房子不大，七八十平米吧，装修简洁大方。
　　“马上就要放暑假了，你不打算去旅游吗？”曲慕寒问，她想找个旅伴。
　　“暂时还不想，等房贷还完了再说吧。海玲姐每年寒暑假都带着她爸出去旅游，这次打算去桂林，你想的话，可以和她一起。”
　　哦，那算了吧，我和他们又不熟。
　　“你的梦想是什么？”
　　“挣钱，挣很多的钱。”
　　“你真的……不打算结婚吗？”
　　“我不是不想结婚，只是不想随便找个人结婚。”
　　“可是，在这么一个封闭的小镇里，你遇到合适的人的概率……”
　　“我相信‘千里姻缘一线牵’。”
　　其实，那不过是对现实无可奈何的自我安慰和借口罢了，不去主动出击、不走出去、不去争取，你的意中人就会乘着七彩云朵来接你了？当然，这些话，曲慕寒不会说出来。
　　“过年了，你不回家吗？”她想到了，问她。
　　她摇头，很淡然：“不回。”
　　曲慕寒不淡定了：“不会吧？怎么说也是自己的父母，再怎么也不至于过年都不回家吧，多大的仇怨啊？”
　　夏沐霖仍然很平静、淡淡的：“不是我不回，是他们不让我回。我来秀水的第一个春节回去了，大年初一早晨就吵起来了，我被赶出了家门，去旅店住了一宿，第二天回了秀水。第二年春节，我回去了，又被赶了出来。自那以后，我再也没回去过，也回不去了。”
　　“你和他们好好说说，他们未必不理解的，沟通方式很重要。”
　　夏沐霖一笑：“你认为我是一个不会讲道理、不会沟通的人？我老爹还是高校老师呢，你猜他都说了什么？他说，很多名人没结婚、没有后代是他们的报应。他们尽管成就非凡，但没有留下后代，即使万古流芳、永垂不朽又有什么意义呢？多么可怜而又可悲。”
　　“什么，他居然这么说？”曲慕寒倒是没想到，如此言论如果出自一个文盲老人之口，她倒还可以接受，但一个高校老师说出这样的话来属实是……
　　可以想见，她之前的处境有多糟糕、多难，她理解她了。
　　“那个家，我是回不去了，他们认为我丢了他们的脸，让他们在人前背后抬不起头来，好像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他们已经放弃我了，和我断绝了亲子关系。为了不给他们添堵，我还是不回去了，也算尽孝了。”
　　气氛有些沉重，曲慕寒正想转移话题，门铃响了，夏沐霖起身去开门。
　　“夏老师，你的快递，请签收。”
　　这个声音，好童稚哟。曲慕寒翻过身一看，差点没从沙发上掉下来，门口站着的送快递的声音的主人还真是一个童稚的——小男孩，大约也就八九岁的年纪，瘦瘦的、小小的。
　　不会吧，这么小的孩子是送快递的。
　　“晚饭我包饺子，过来吃啊？”
　　“好啊，我把快递送完就来。”小男孩倒是不客气。
　　他走了。
　　“怎么让一个小孩送快递啊？这是使用童工，犯法的。”曲慕寒说。
　　“也是没办法。”夏沐霖也很无奈，“小石子（男孩的小名）是‘黑人’，是赵伯十年前在外地打工时带回来的、工友的孩子。他妈未成年生下了他，走了，扔给了他爸。他爸把他托给赵伯照看一下，结果，也跑了。赵伯把他带回了秀水，吃百家饭、穿百家衣长大。因为始终找不到他的父母，他的户口一直没落下来。已经三年级了，始终没有学籍。他平时都是住在学校的，放假就帮着送快递。养活一个孩子不成问题，只希望早点解决他的户口。赵伯跑了几次，找不到他的父母，办不下来。”
　　“当初怎么没送到福利院呢？”
　　“也想到了，没忍心。”
　　“我有个同学是做媒体的，可以帮忙找一下。”
　　“那太感谢了。”夏沐霖说着，拆开包裹，倒出一堆东西来，有衣服、包包、丝巾、面膜、指甲油、香水、饰品挂件、签字笔……种类繁多、杂七杂八的，一股脑地倒在了地上。
　　“这些，你要干什么？”
　　“我有朋友是开店的，过几天镇上集市，摆摊拿去卖。”
　　曲慕寒“哦”了一声，心里不以为然。
　　夏沐霖席地而坐，开始整理、分类。
　　“晚上，你都做什么？”曲慕寒问她，毕竟晚上的时光很无聊。
　　“看看书、听听歌、追追剧、打打游戏、逛逛淘宝，有时候去看电影、跳跳舞、打打球什么的，你呢？”
　　“我……”
　　“这样吧，今天晚上你住我这里，‘卧谈’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