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快乐时光

　　曲慕寒睡梦中恍惚听到一阵嘈杂声，始终挥之不去，搅扰了她的兴致。
　　反正也睡不好了，干脆起床吧。头一件事就是释放昨夜产生的二氧化碳气体。谁知，一开窗——扑耳而来的居然是梦里的嘈杂声，天哪，她以为是在梦里，谁知竟是现实。
　　低头一看，又是一句“天哪”，居高临下，她看到地面上人头攒动、摩肩接踵，挤满了小镇的院落，自然是人声鼎沸、吵吵嚷嚷。
　　她想起来了，今天是秀水镇的市集。听夏沐霖说，每到集市，周围的乡镇都汇聚过来，可热闹了。
　　是挺热闹的，场面真的很壮观。平时院子里是安静、悄无声息的，突然之间人山人海、门庭若市，感觉、挺神奇的。
　　曲慕寒简单梳洗了一下，吃了口饭，下楼凑热闹去了。
　　直到今天，曲慕寒才知道，院子里的摊位是在赶集时用来摆摊的，每个摊位都挤得满满的，摊主卖力吆喝着。
　　听夏沐霖说，秀水镇的经济来源有限，除了冬天滑雪场的收入外，就是每月三天的集市了。平时各自在家悠闲，赶集的日子倾巢出动、赶上好年头、好日子，收入相当可观呢。
　　曲慕寒以为集市上只是卖点服装鞋帽、小吃零食、蔬菜水果之类的，一走一逛才发现种类还挺全的。除了日常的生活同品外，还有炒瓜子的、卖爆米花的、炸丸子的、修表修鞋的、改衣服裁剪的、兜售花草虫鱼的……五花八门、应有尽有，满院子飘满了各种香气。
　　想当年，“秀水”可是明星小镇，设备齐备、硬件齐全。谁想，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几年间，如同明星过气一样，从爆火到急速衰落、无人问津。
　　嗯，这是、地方戏的声音，而且是现场演唱。
　　曲慕寒循着声音望去，是从一间临时搭建的塑料棚里传出来的。听曲慕寒说起过，唱地方戏的是一对夫妇，早年离开家乡，年纪大了回来了。没事在家休养，赶集时搭起戏台唱戏，一来赚点小钱；二来为小镇招揽点生意，有不少人特意为了听戏到秀水来赶集呢。
　　曲慕寒很想进去听听，可她还没逛完，反正还有下次呢。
　　曲慕寒找到夏沐霖的摊位，她将整理好的“杂货”分门别类地摆好，还有她们的劳动成果——两筐油蘑菇。她没有吆喝招呼客人，而是悠闲地坐着，眼望着来往的人群。
　　“想不到，集市这么热闹。”
　　“这算什么，过年时更热闹，整个院子搁不下，排到大街上。”夏沐霖颇有点小得意。
　　“开张了吗？”曲慕寒仔细观察着摊位，好像没有减少诶。
　　“急什么，才开始，现在养精蓄锐。等到了中午，有得忙了。”
　　曲慕寒干坐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于是离开摊位，进到大楼里面。
　　一楼来办事的人比以往多了一些，二楼的店主站在自家小店门口，招呼上下的人：进来看看。曲慕寒看到，房东女儿招来了一个顾客，正在打理头发。
　　三楼是娱乐场，好家伙，人真多啊。平时冷冷清清、死气沉沉，突然之间一切都“活”了起来，不但有人了，还有声音了。蒙上一层厚厚灰尘的游戏机、海盗船、飞车、小摆锤等游乐设施都开动起来，旋转摆动、彩灯闪耀，欢声笑语。影城的前台有人在买票，KTV门前亮了起来，有人进进出出……往常太安静了，如今，眼前好一派欢乐景象。
　　来往的人有镇上的也有外来的，咦，那不是吴晓芸吗？她正和伙伴一同走进电影院，她是……那天因为拍照和许文贤起冲突的女的吗？她俩混到一块了。听说，那女的第二天就搬走了，原来是住到了吴晓芸那里。
　　说到许文贤，刚才看到她了，举着手机东拍西照的。这会儿，不知又溜到哪儿去了。
　　四楼是美食城，还没上去，各种香味就飘了过来。有人来吃饭了，还不少呢。平日里门可罗雀，现在门庭若市，美食城终于有烟火味了。各个档口都开张了，摊主们都到齐了，在忙碌着，随着一声声“1号酸辣粉好了”、“12号米线出锅了”、“20号凉皮拌好了”……的叫喊，一碗碗、一盆盆、一盘盘的美食被端出来，取走，然后大快朵颐。
　　曲慕寒肚里的馋虫被勾起来了，她也叫了一份，坐下来细细品尝、慢慢享用。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任谁也不会想到眼前的场景出自一座小镇，其富足程度堪比三四线城市了。曾经，这还只是小镇的一处景观，可以想见，曾经的秀水是何等的奢华富裕。
　　吃完了饭，曲慕寒终于明白夏沐霖为什么“不急”、“养精蓄锐”了，这些人吃喝玩乐后，才开始真正地“赶集”，难怪她不急，确实要养精蓄锐。
　　逛完了、吃完了，接下来做什么呢？回去？不，她还没尽兴，再去逛逛。
　　热闹渐渐归于了平静。曲慕寒尽兴了，再去找夏沐霖，她正准备收摊。曲慕寒帮她整理成一个大包，扛着上楼了。
　　一进门，扔掉包裹，两人双双倒在沙发上，直呼“累死了”、“累死了”。
　　“你又没干活，喊什么累？”
　　“我帮你扛包了呀。”
　　“嘁，你扛的包已经很轻了好不好，你知道之前有多重吗？”
　　看来，她的“战果”不错，大半商品都卖出去了。
　　夏沐霖一下子坐起来，解下腰间的袋子，“哗啦啦”倒出一堆花花绿绿、大小不一的，都是钱啊。
　　两人清点了一下，一共428.8元，除去成本也能净赚一半吧。
　　夏沐霖仿佛捧着珍宝一般，喜滋滋地笑着，想必其中的过程远胜于结果吧。
　　她将钢镚放到储钱罐里，从整理好的毛票中抽出几张递给曲慕寒：“这是你的，卖蘑菇的钱。”
　　“帮我折成饭钱吧，我以后就来你家吃饭了，反正我也不爱做饭，一个人吃也没意思。”
　　“这，好吧。”
　　“今天过得挺开心的，可是明天……”曲慕寒又发愁了。
　　“学生要放暑假了，你办个美术班吧。”她提议说。
　　“美术班？”
　　“对，其实这里也和城镇一样，学生一放假就去各种学习班。我们有政策，不允许办班。眼下缺美术班，你的学生基础又好，不愁招不到学生的。”
　　曲慕寒心动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办班既能打发时间又能赚外快，她也挺享受做老师的感觉的。行，就这么办了。
　　“你呢，假期做什么？”
　　“采蘑菇、赶集，没事宅在家里追剧、看书、锻炼身体。”
　　“也叫上我吧。”
　　“好的。”
　　“你是为了躲避父母逼婚来这里的，如果你有一天结婚了，还打算回去吗？”
　　“这个，我希望留在这里，我本来也比较佛系、与世无争，喜欢安静清闲，已经习惯了。真要重新回到竞争激烈、快节奏的环境，我已经适应不了了。”
　　“你还真打算窝在这里一辈子到老喽。”曲慕寒脱口揶揄道，言外之意：这里有多好，至于迷恋成这样吗？
　　夏沐霖换上严肃的表情：“你不知道，当初我从家里出来的时候身无分文，说难听点有如丧家之犬。没有钱，连吃饭都成问题。平时住校，放假就住到海玲姐家里，依靠镇上人的帮助，我一点点挺了过来。后来买房子，没钱付首付，是学校老师们东拼西凑给我筹钱，让我有了自己的窝，不用寄人篱下了。为了帮我凑钱，他们一张废纸、一个塑料瓶地攒着，卖了换钱。里里外外，他们没少帮我，没有他们就没有我现在。我不只是喜欢这里的生活，还感恩这里，你能理解吗？”
　　能理解一些，毕竟没有感同身受。
　　“可是，你宅在这里，能遇上你要等的人吗？”
　　“我相信只要有缘，即使隔着万水千山，他也会来到我身边的。”她的眼睛闪着光芒。
　　曲慕寒不忍心去戳破她的幻想，就让这碗鸡汤伴她到终老吧。
　　这时，有人敲门，是许文贤。她吃着雪糕，满面春风地伸手掏出一把票子：“我挣钱了，给你。”
　　她游走在集市上帮着打下手、做零工。
　　“以后的一个星期，我就在你家吃饭了。”
　　“还有一个呢，一共三个人。”
　　“真的，哈，更热闹了。”
　　许文贤吃完最后一口雪糕：“我饿了，做饭吧。吃完饭，一起看电影去，新上映的大片，我惦记很长时间了。今天挣钱了，可以去看了。”
　　“好啊，一起去吧。”
　　“好的。”
　　三人正嘻嘻哈哈，又有人敲门，进来一个女的，很文静，大约三十多岁吧。
　　这女的，在集市上见过，她摆了个书摊。
　　“我来介绍一下——”夏沐霖对曲慕寒说，“这是付雪莹老师，在镇上开了一家写作班，专门辅导学生写作文。”
　　曲慕寒看着她，心思一动，这女的有来头。
　　她笑意盈盈地对曲慕寒说：“我是来找曲老师的，我家毛毛特别喜欢画画，你看假期能不能……”
　　“放心吧，她已经决定假期办美术班了，你只要记得去报名就是了。”夏沐霖替她说了。
　　“是吗，那太好了，我回去就告诉毛毛。”
　　孩子？她有孩子，正上小学，难道她……
　　“今天卖得怎么样？”
　　“还行，回去带毛毛去游乐场玩，晚上开宴席。”
　　“我正准备去超市呢，一起走吧。”
　　“不了，毛毛正等着我领他去玩呢。”
　　付雪莹出门后，曲慕寒对夏沐霖说：“我陪你去超市吧。”
　　曲慕寒向她打听付雪莹，又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付雪莹当年是镇上的大学生，原本可以有大好前途，奈何走错了路。上学期间，她谈了个男朋友，然后就……校方发现后，给他们两种选择：其中一方退学或是两人通报批评，记过处分。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付雪莹选择牺牲自己、保全爱人。男友承诺，毕业后一定风光娶她进门。付雪莹退学后，发现自己怀孕了，她执意生下来。毛毛出生后，男友毕业了，她带着孩子去找他，结果被告知，男友毕业后和新女友出国了。几经辗转，付雪莹终于找到了男友，结果可想而知。付雪莹曾在外面“漂”了几年，回到家乡后在家人和镇上人的支持下，开办了一家写作辅导班，和母亲、毛毛相依为命直到现在。
　　“毛毛的大名叫什么？”
　　“付瑞麟。”
　　曲慕寒听完，既感慨又失望。付雪莹很像她要找的人，但不是，名册上又划去了两个人的名字。
　　说话间，来到超市。今天来购物的人比以往多了一些，每个人脸上似乎都带着满足的笑意。曲慕寒被感染了，汇入到他们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