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蓝·连载】橘红色的火焰（22）

五

北京的西城区，中华全国总工会宣传中心办公室。
童斌正在电脑前忙碌着打一份文件，电话铃声响了起来，他拿起电话：“我是童斌，您好处长大人。”
“什么大人小人，你到我办公室里来一下。”
童斌顽皮的伸了一下舌头，站了起来伸了伸胳膊，摘掉眼镜揉了一下眼睛把眼镜重新戴好。
他个头不是很高，随意的穿着银灰色的休闲装，文静的有些不像男人。说话的时候总是文绉绉的，偶尔还风趣的说上几句诙谐的话。他在这个大机关里，人缘很好，上下的领导同事们都喜欢同他打交道。
女处长四十几岁，漂亮的披肩长发，被焗成了眼下最为时髦的那种栗紫色发着亮光。
她坐在有些大了些的皮椅子上，显得本来就柔弱的她更加瘦小，她的脸颊上流露着大机关女干部的职业性的笑容，气质中带着威严。微笑的眼神让人觉得是职业性，是那种居高临下的自我感觉。
其实，她的内心里渴望着多同这些年轻的异性同事多交流，虽然时时的掩藏着内心的这种渴望，但聪明的童斌早就知道这位女处长虽然威风凛凛，但待人还是很和气，尤其是在这些小青年的面前，既是处长又像大姐。
所以，她在比她职务高的领导眼睛里是称职的部下，在下级面前又是和蔼可亲可敬的好上司。
此时她笑呵呵看着敲门后得到允许走进来的童斌，示意他坐在办公桌左侧的沙发上，用手拢了拢栗紫色的头发，童斌发现了忙说：“处长大人今天真漂亮，您在我们眼睛里既是最具有威信的上级，又是咱这大机关里威严与时髦的结合。没有机关马列主义老太太的假模假式，又不是前卫过头的小阿妹。恰到好处的打扮，衬托着您的形象真的很完美。”
“什么，我是老太太了啊？真的那么老了？”女处长有些嗔怪的样子。
“哪儿啊，我说错了话，我是说您总是那么恰到好处的显示着，显示着您的风范。”
“你就是长了一张巧嘴，不然，在这大机关里不是那么好混的。这里需要真才实学，需要有能力的人才。你我都一样，在这里锻炼在这里成长。”
“是，我明白的。凭我自己的一点点实力，很难驻足在这样的大机关里。正因为您在关心关爱我这初出茅庐的孩子，我才可以在这里继续跟您学习。”
女处长听了童斌的话，觉得很中听，她笑呵呵的又示意童斌自己到饮水机前打水，然后用一种语重心长的口吻说：“童斌啊，你来的时间虽然不是很长，但我已经发现你的特点是，嗯，”她在斟酌词句，“特点是能够脚踏实地的工作，刻苦认真地学习，严格的要求自己。那么，就不愁你不会进步，对不对，嗯？”
她看童斌在点头，接着说，“我们当领导的是非常注重培养年轻有为的干部的。经过这段时间的考察观察一致认为你是很有培养价值的。所以经过党组讨论，这次去油田挂职锻炼的年轻干部中有你的名字。这次去大庆油田的五名同志由你负责担任组长，负责一切。譬如，嗯，譬如定期发回来信息，这个对你来讲更容易，发E-mail就可以了。负责在那里的工作安排、协调等等。这也是给你一个锻炼的机会。你当这个组长也太轻松了。在学校里你不就是学生会主席嘛，这个小组长你是轻松加愉快的能干好。对不？你看看是否能行，有没有什么困难？你媳妇那里需要你再做工作吗？时间大约是一年左右，会很快的。12个月，四个季度嘛，365天。”她的脸上还是带着微笑看着童斌。
童斌的大脑在急剧的翻腾着，他知道这事儿已经是大局已定，女处长在通知自己，征求意见，只不过走个形式，对于这个机会的确是很难得的。身为一个在全总工会工作的宣传干部，需要的是第一手资料，需要来自基层的感性认识，结合理论知识提高自己的自身素质。媳妇刚生孩子，父母亲也在自己的家里同住一起，媳妇还没有休完产假可以照顾他们。一想到这些，他又有些释然了，忙说：“我听从领导的安排，也感谢处长给我这个机会。什么时候走呢？”
“下周一定票。”
童斌看手机，显示：1999年10月14日星期四

童斌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把没有打完的材料交给了另一位同事开始收拾东西，他在抽屉里把手机的充电器拿了出来，把黑色的手提包打开，装着需要带走的东西。又打开卷柜拿出数码相机，检查了一下也装进包里。
童斌的家也是住在北京的西城区，距离他的单位很近。回到家里的时候，媳妇在摆弄孩子。
童斌对着儿子摆了摆手：“董事长，一会儿我有重要的事情需要请示，请您有个思想准备。”
媳妇明白童斌的意思，自从有了儿子，有什么话或者什么事需要商量他都是先对什么都不明白什么都听不懂的儿子讲，说是培养儿子从小就有当领导的意识。当初媳妇怀孕的时候，当媳妇问到童斌是喜欢男孩还是女孩，他却答非所问：“男孩叫董事长，女孩叫董事会。是决策的人或者是决策的机构。”说完后哈哈的笑着。
童斌的父母同他住在一起，是两位已经退休了的老干部。童斌虽然才三十岁，但父母却将近七十岁了，他知道自己的父母都曾经被打成右派，父亲在文革期间到东北的油田去劳动改造，母亲被送到了乡下住进了牛棚。按照自己的年龄推算，出生的年月日父母并不是在一起，他曾经问过，但父母都是简言不语什么都不透露一点。
晚饭后，一家人坐在客厅看电视，童斌斟酌了一下，又咳嗽了一声：“我跟各位大人各位领导请示汇报一下，请诸位注意哦，媳妇你也给记录一下这会成为具有纪念性的历史记载，留存到董事会的档案馆里收藏，若干年以后是历史性的文献。”他诙谐的调侃。
父亲不善于言谈，默默的看着儿子等着他说下去。母亲本来是坐在沙发里，手里拿着一把水果刀，在专心的削苹果皮。她停止了动作，也等着他说下去。媳妇在婆婆手里接过来苹果和水果刀继续削着，她迅速的把苹果削完了又递给婆婆。婆婆接了过来又给了童斌，媳妇偷偷的笑着。
童斌张开嘴咬了一口苹果，“今天处长找我谈话，说新闻中心派干部到东北油田去挂职锻炼，就是您以前所说的‘蹲点’，时间是一年，中间可以回来。我是其中的一员，下周一就动身。”
媳妇愣住了，她瞪大了双眼看着童斌。
她还在休产假，由于没有上班在家忙活着照顾孩子侍侯公公婆婆，虽然长相不难看，但也不是细心的去修饰自己，有些不修边幅，也显得有些拖沓，肥大的衣服上有奶渍的痕迹在胸部那里，裤子上也有斑斑点点的东西显得很难看，她的头发随意的挽在脑后用个简单的发卡别着。
童斌也曾提醒她讲点形象注意点仪表，她当时注意一下过后还是忙碌的顾不上这些。婆婆虽然年龄大了，但还是帮儿子媳妇做些事情。媳妇的性格同婆婆还很融洽，她大咧咧的性格，同公公婆婆住在一起不像一些年轻人挑剔老人什么，很尊重童斌的父母。童斌的父亲听完儿子的话在思索着什么，母亲有些反常的站了起来，没有说什么就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
童斌的家住在五层楼高的二层里，这是一套面积比较大的三室一厅的房子，二位老人住在一个中间里，同童斌小夫妻的卧室隔着一间书房。
老两口的卧室收拾的干净利落，墙角有一台电脑，看得出童斌的爸爸妈妈是知识分子群体中的老干部。
母亲有些发呆的看着窗外，窗外的小广场里有几孩子在玩耍，一个小男孩骑着儿童车在奔跑着，小脸上洋溢着开心快乐的笑容。母亲眯缝着眼睛看着，发现这孩子有些像小时候的童斌，虽然很顽皮的模样，但还是显得有些文静。
她在木床下抽屉里找出来一本相册，打开来仔细地看着，像是在寻找着什么。她一张张的仔细认真的看着，一页页的翻弄着。
童斌的父亲也走了进来，他看到了老伴在翻着相册，到老伴身边坐了下来：“斌儿去油田要一年的时间，是不是咱把事情告诉他？”
“能找到吗？都三十多年了。如果找到了，还会认我吗？”
“怎么不认？这孩子不是没有良心的孩子。”
“你想没想过这样会刺激孩子的吗？这么多年他不知道一点点。”
“你真的是不想承认一个事实，他曾经推算过自己的年龄，咱们都七十多岁了，他才30岁，你想想。”
“我是怕他真的找到了自己的父母，咱们不是白白养活大了他。如今媳妇也娶了，孙子也有了。如果万一被别人知道了，我觉得……”
“你以为别人不知道？当年我抱他回来，谁会相信是你生的？”父亲有些激动，嘴唇哆嗦着手也发颤的抖动着。
“那你去告诉他好了，我算白白养活大了他，到头来一场空欢喜。你也替孩子想一想，如果媳妇知道了他的身世，会不会轻视小看他？单位那些同事会不会瞧不起他？”母亲也开始把声音提高了。
父亲没有再继续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