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远方来客

　　曲慕寒正在吃早饭，接到了“思源”公司老板刘旭辉的电话，不会又接到新订单了吧。
　　刘老板告诉她：有对即将成婚的准夫妻相中了秀水的风光，今天要来镇子拍婚纱照，要她作为摄影助理协助拍外景。
　　刘老板的语气中掩饰不住兴奋与喜悦，终于有生意上门了。
　　由市里到秀水的客车只有一趟，早上由始发站开出，九点经过镇子，下午四点半返回。刘旭辉要她四点半之前到公路边组团欢迎来客，好好穿戴打扮一番。
　　成，反正也是闲来无事，凑凑热闹也好。
　　今天是星期一，星期四的第二课堂还要上课，不如先去美术室收拾、准备一下，顺便找夏沐霖和海玲姐聊聊天。
　　说走就走。到了学校十七层，却看到吴海玲和夏沐霖领着几个学生在打扫、布置一间教室，窗台上多了几盆花草。
　　这是、有贵客要登门吗？还真是。夏沐霖告诉她：市进修学校对全市音体美教师进行夏秋两季的培训学习，校长争取到了音乐组的培训地点，指定由她和海玲姐负责接待工作、安排好一切事宜。
　　培训室布置完毕，该出门迎接“贵宾”了。
　　“你也跟着去吧，多个人热闹。”夏沐霖对她说。
　　曲慕寒跟随者她们还有一帮小鹰小燕们一起下楼，在公路边上一字排开。
　　今天天气不错，风和日丽，绿树花草掩映下的秀水小镇显得格外清新清爽。
　　大约等了十分钟，前方公路上开来了一辆客车，越来越近，正是它。
　　车子在他们跟前停下了，车门打开，客人们陆续走下来，曲慕寒随着鼓掌欢迎。
　　“老师您好，欢迎来到秀水。”小鹰小燕们稚声稚气地念着欢迎词。
　　毕竟是一座特别小镇，客人们感到新奇，四下看着，发表评论：
　　“这就是‘秀水’啊，挺干净、漂亮的。”
　　“干净是干净，就是太小了，连着一个星期呆在这里，不会太闷吧。”
　　“放心，小镇虽小、五脏俱全，各种生活、娱乐设施齐全，不会闷的。”海玲姐适时向他们做着介绍。
　　“小是小点，但绝对安全。”
　　客人们“参观”完外部，被两位向导引领着走进了小镇。
　　曲慕寒完成了欢迎任务，和鹰燕们一起上楼，收拾、整理了美术室，在学校食堂解决了午饭后，去了刘旭辉的“夜巴黎”婚纱影楼、他们正准备着。除了吴晓芸，还有一个大约三十岁的男子，另外一个是吴晓芸的伙伴、赶集那天和她一起看电影来着。她也来“夜巴黎”工作了，甭问，吴晓芸介绍的。
　　“大家认识一下，”老板刘旭辉介绍说：“赵磊，摄影师。吴晓芸，你认识了。新朋友童晓静，化妆造型师。”
　　原来她叫童晓静，和吴晓芸倒是很像。
　　“曲慕寒，后期制作。”
　　“大家好，合作愉快。”曲慕寒向他们打招呼。
　　赵磊很热情，微笑着回应。吴晓芸“嗯”了一声，童晓静一言不发，自顾自地摆弄着。
　　曲慕寒没和她计较，但心里多少有点不愉快，这人，真不懂礼貌。
　　“客人来的时候都四点半了，还出去怕外景吗？”曲慕寒问刘旭辉。
　　“今天拍内景，明天出去拍。今天先不用你，明天中午等电话。”
　　来都来了，总不能看着人家忙里忙外，自己扭头就走吧。反正离四点半还早呢，夏沐霖和海玲姐忙着招待贵客，没工夫搭理她。自己回去也没事，帮他们忙叨忙到吧。
　　曲慕寒觉得赵磊平易近人、有亲和力，于是找机会和他搭话：“童晓静是新来的吧，以前‘夜巴黎’的化妆造型师呢？”
　　赵磊回答她：现在的“夜巴黎”是刘老板以白菜价从原老板手里接手的，“秀水”从大型商业中心缩减成一座小楼，经济急剧下滑、商家破产、大量人口出走，生意越来越难做，影楼更是难以为继，除了偶尔照点证件照之外，根本没人上门。那时的秀水人连吃饭都成问题，谁还有闲心照相，即使有拍婚纱照、写真集的，也都是驱车到市里。毕竟一年一次甚至一生一次，谁不选个技术过硬、规模大的摄影团队。“夜巴黎”的摄影师、化妆师、造型师、引导员等工作人员相继离开，“夜巴黎”只剩下了空架子。
　　刘老板不忍心让影楼就此消失，一个人苦苦支撑。尽管所学专业和摄影、化妆风马牛不相及，但没办法，硬着头皮自学。后来，他与吴晓芸加入进来，但也都是半吊子，但好在班子组建起来了。现在童晓静来了，她是专业的。刘旭辉开公司当老板，但实际上经济并不宽裕，但还是会定期匀出一笔钱来维护、维持“夜巴黎”的运营。如今，有人来拍照了、有生意了，闲置多年的店面开张了、十年的坚守终于有回报了，他如何不激动、如何不欣喜？
　　原本只是想打听点人和事，却被硬拉着听了一段“励志创业史”，曲慕寒正想调侃赵磊话唠、自来熟，谁知他下一句话却是：“过几天，我要走了。”
　　“那，影楼的摄影师怎么办？”
　　“只能是老板自己顶上了。”
　　打扫摄影棚时，曲慕寒在角落里捡到一张合影，像是“夜巴黎”之前的摄影团队。她拿着去找刘旭辉，的确是的。
　　“这个是原来的化妆师吧，叫什么名字？”曲慕寒指着照片里唯一的女性问道。
　　“化妆师赵朵。”
　　“十年前照的吗？当年看着好年轻，有二十岁吧？”
　　“九年前，当年才十八岁，后来处了个男朋友，嫁到外地了。”
　　“她是原住民还是外来户？”曲慕寒知道自己问得多了，好像爱打听事的八婆。
　　“原住民，从小在秀水长大，和我是小学的校友。”刘旭辉没介意，很耐心地告诉她。
　　“这个是摄影师吧，谁啊？”
　　“摄影师高飞。”
　　曲慕寒“哦”了一声，名单上又划去了两个名字。
　　收拾、整理完后，时间到了，一行人到楼下迎客。
　　客人来了，和曲慕寒想的差不多，一对很普通、很平常的情侣，说得直白一点，就是没钱。不然谁会到这种小地方拍婚纱照，还是坐着客车来的而不是开私家车。
　　虽说不是多有钱、多壕的主顾，但刘老板非常热情、友好，吴晓芸和童晓静此时也一改往日的冷若冰霜，满脸笑意、嘴巴甜甜，和平时判若两人。
　　将他们领到楼上，接下来就没有曲慕寒的事了。晚上要去夏沐霖家吃晚饭，她应该下班了。
　　去找她时却吃了闭门羹，她没在家。等了半天，她才回来。“安排他们吃饭、住宿了，第一天入住，事儿多，我和海玲姐忙的团团转。”她解释晚归的原因。
　　“不就是来几个人吗，又不是什么大人物，至于这么兴师动众、毕恭毕敬吗？”曲慕寒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
　　夏沐霖很严肃地：“说到底，秀水还是太穷了。当年的秀水有多辉煌、多富裕，大人物、大客户什么没见过，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是落毛的凤凰不行了。你也看到了，秀水没有其他经济来源，发展不了农业、林业、畜牧业，只有一个滑雪场招来点人气，可也只是在冬天，其他三个季节基本上干闲。一镇子的人要吃饭、穿衣、生活，怎么办？滑雪场带来的收入只能维持基本的生活，没钱，在当地活不下去，只能往外走，都走了，秀水也就空了。”
　　“走的毕竟是少数，多数还是留下来的。”曲慕寒插话说。
　　“留是留下来了，可怎么生活？留下来的，有不走的理由，活不下去，不走也得走了。”夏沐霖将择好的青菜放到水龙头下清洗，一片“哗哗”声。
　　“外来的客人相当于什么？‘钱’。有客人来，相当于有份收入，别管多少，总比没有强，积少成多吗。另外，一个客人相当于一个活广告，招待好了回去肯定会多宣传，越来越多的人知道秀水、来秀水，人来的多了，花的钱多了，经济上去了，这座特别小镇也就保住了。”
　　一番话，说得曲慕寒愣愣的，想不到几个“远方来客”的背后还有如此一番错综复杂的经济学，居然关系到整座小镇的生死存亡。
　　哎呀，这么说，自己也算是远方来客了，怪不得初遇自己时，夏沐霖那么热情、友好，敢情是有着她的“小九九”啊，自己被“算计”了。
　　“想什么呢？”
　　“没什么——哎，这不是鱼丸吗？你要做火锅啊？”
　　“不是，炒菜。”
　　“鱼丸还能当菜炒着吃？”
　　“当然了，你没吃过？其实一开始我也不知道，和金姐学的。”
　　“金姐是谁？”
　　“二楼开钟表店的。”
　　曲慕寒回忆了一下，大约四十来岁，身材胖胖的。
　　“她叫什么？”
　　“金丽萍。”
　　曲慕寒在心里默念了两遍，名单上又划去一人。
　　小屋里渐渐飘出了饭菜香，有人敲门，许文贤回来了。
　　“我来的真是时候。”一进门，她便直奔饭桌，一屁股坐下来，“我饿了，先吃了。”
　　夏沐霖和曲慕寒也围着坐下来。
　　“我刚从二楼上来，二楼可热闹了，有人来了就是不一样。吃完饭，咱们三去唱K啊？”许文贤提议说。
　　“算了吧，明天我还上班呢，周末吧？玩得尽兴。”夏沐霖说。
　　“那。说好了，星期五，KTV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