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蓝·连载】橘红色的火焰(第四章)第六节
作品名称:橘红色的火焰 作者:紫烟雨朦 发布时间:2012-06-16 16:15:21 字数:4222
十一
宿舍里,高占山望着懂事多了的儿子,感慨着:“大龙是出息了,是这个队领导的功劳。可比俺这个当老子的强多了,俺年轻的时候也愿意到处逛荡,散漫惯了就不好归拢。上班也是凑合八个小时就跑了,哪热闹去哪。什么岗位责任制什么规章制度,统统不管。”
“老爹,记得俺小的时候,你下班回来总是能带点吃的,夏天带瓜果,秋天带苞米土豆,冬天带羊肉猪肉老母鸡。俺问你是买的吗?你说是别人给的。俺觉得你也不是什么当官的,谁给你这么多好东西好吃喝干啥。听你们一个单位的叔叔说你曾经因为到老百姓地里弄吃的被领导责罚去各个小队做检查,你就赌气剃光了头,到各个小队去,回家俺奶奶问你咋了,你憋足了劲头不回答……”他看到老爹的脸色很严肃就停住了唠叨。
高占山端起了杯子喝了一口水,像是在回忆着以往的什么。
几个年轻钻工默默的等着他说什么。
“俺在年轻的时候散漫惯了,不愿意受约束。刚才大龙说俺剃光头的事儿,那是个丢人的事儿。那是七十年初的时候,经常到老百姓的庄稼地里弄点吃喝,茄子辣椒苞米土豆什么的,他们也都给弄点。无非是新井在投产‘提喷’的时候,落地的原油让他们随便的拣回去做饭烧火。你们当钻工的都知道什么是‘提喷’,就是一口井在投产的时候放大了油嘴,把地底下的原油先给喷出来一些,油里的杂质什么的都随着原油先从井口出来,免得正式生产的时候堵油嘴。”他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那年秋天,我们几个人跑了十几里的路到农村的果园去整沙果。结果俺被果园的看家狗追的是慌不择路,被榆树枝子刮破了脸不敢回队。我们井组的井长带着同井组的人去找我们,同班的一个女采油工还掉进了路上的坟窟窿里。大队的领导知道了一生气,让我们几个小子到各小队去当众检查。俺说不会写检查,俺们队的指导员现在是叫书记,安排文书给我们写好了让我们背下来。俺知道这是事挺丢人就说背也背不下来,他说那你就照着稿子念。俺和几个‘作案’的伙伴在去其他小队之前,恶作剧的都剃光了头发,在那些小队的会场上
引起了轩然大波。而俺自己却冷着表情读那份由文书代写的检查,这败家的文书他是更能整点事儿,写的是:偷瓜其实需要勇气,偷沙果觉得对不起。心里背诵毛主席的话,胆量就会越来越大,下定决心(去偷瓜),不怕牺牲(往里爬),排除万难(摘大的),争取胜利(快回家)!黄狗追的我飞快的跑,吃的时候笑哈哈。你说俺他娘的这阴阳怪气的公鸭嗓子这么叨咕着,逗的大伙哈哈大笑,俺自己也不笑,板着严肃的一张脸,有的小队的领导都忍不住跟着笑了。”
几个人都笑的弯着腰,“大讲究”边擦着眼泪边指着高占山喊:“高叔叔你别再说了,我岔气了,笑死我了。”
第五章
一
李明接到邱爽的短信的时候,很奇怪她怎么知道自己的手机号码的。他想起来在黎娜家看到的那位泼辣的叫邱爽的,翘鼻子上戴着眼镜,说话的时候眉毛眼睛都在笑。
说来也奇怪,李明一想到邱爽的时候,心里还莫名其妙的跳了几下,是那种加快了的心跳。
他们两个年龄差不多,但是性格却天壤之别。一个习惯静若处子,一个喜欢热火朝天。可是当李明见到她的时候觉得她是自己脑海深处的一个人,似乎是久远的一个人,但他不敢相信会真的是她。
那天在邱言的家,邱言的一句玩笑说邱爽有可能当自己的什么大舅子小舅子媳妇之类的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了。
邱爽的感觉也是这样,真的总是出现李明那腼腆的样子,她真的很奇怪一个大个子男人在别人面前怎么会如此忸怩,也在脑子里搜索这个似曾相识的人,但没有结果。
邱爽有意无意地总是在黎娜面前提到李明,黎娜也明白了邱爽的用意,她高兴的对邱言说到这件事,邱言高兴的直拍自己的手掌心,乐不可支的说:“就是啊,咱们以前还真的提到过他们俩,总是认为他们俩性格相差太多不可能结为夫妻,看来,是你我失误了。”
“就是,我表哥的婚事已经愁坏了他的老爸老妈,如果和邱爽成了,总算是了却了一桩大事。邱言,你给邱爽说呢还是我说?”
“当然是你说好,我一个大男人怎么当‘媒婆’呢,如果是介绍给别人还可以,给自己的亲戚介绍不是很方便,不然,咱们找个人来帮忙?”
“找谁?”
“司马云翰。”
“嗯,就他了。可这小子能有时间扯这个吗?”
黎娜拿过来手机,拨完了号码递给邱言,邱言戏言:“号码挺熟练的嘛。看来你们是经常的联络经常的沟通啊。”
“你别太无聊了啊。”黎娜恼怒的说了一句。
邱言接过来电话:“司马,我是邱言,哈哈,不是黎娜。看号码很熟悉吧?别失望。我对你说啊,给你们钻井公司的人介绍个对象你看怎么样?是邱爽嘛。男的是谁?男的是谁你猜猜,你认识。李明,太对了。你早就看出来了,你总是思维超前,了不起,了不起!邱某佩服。”
“谢谢厂长大人,还能想着我们钻井工人的婚姻大事。我不是打官腔,打官腔也轮不到我啊。你现在可是春风得意得意洋洋的时候,这体制改革给你们这些当官的又提供了提拔的机会。多成立几个二级单位就会多了县团级领导,机会再加机遇嘛。哈哈,我不是嫉妒。哪里敢嫉妒,我是妒忌,不一样的。”
“你小子比我有才华,可你是抱着钻杆不撒手了。等我当组织部长的时候,一定先考虑你。只是考虑,不是提拔啊,这人要是当了官就会长了脾气长了派头,你现在还是那个质朴的司马云翰,怕你当了官就丢掉了本质的东西。这世界上最真实的关系是同窗同床,咱虽然不是同床,但也是同窗啊。再说这年头就是同床,也未必比得上同窗,同床的可以结婚也能离婚,同窗关系是解除不了的。”邱言打着哈哈。
司马云翰:“我就是打井钻窟窿的命了,没准以后把窟窿钻到外国去,钻到月亮上去。”
“好,我等着你打井打到外国去。咱还是说点正事儿,那么你来安排李明他们俩见面的时间。”邱言刹住了话题转回了本意。
“邱爽在你们采油厂这主体单位,会同意来我们钻井找对象吗?”
“我说司马,你怎么气馁了呢,我这个大舅哥李明也是个大学生,目前是处男。他是在机关,又不是在井队。你见到过他,在你们那里也是有影响的人物,单说那小子的个头,哈哈。”
二
司马云翰到钻探集团开了个会,散会之后,准备借机会去趟采油厂找邱爽。公司派来的小车司机有事,司马云翰先把车放回去了,他打算乘坐小客车,大家也习惯叫招手车。怎么称呼都很形象化,它比公交车的体积小座位少是“小客车”,随时有人招手它就停车又叫“招手”。在油田各个厂矿或者家属区衔接的地带都有四通八达的招手车在兜揽生意,它比公共汽车方便快捷,可以不按照站点随意的停车,所以很受欢迎。
今天穿着整齐显得帅气十足的司马云翰上车后,坐在了司机身后的位置上。这种小客车是走走停停,随时有人招手随时停车。
司马云翰用手在车窗的霜花上捂了一会儿,直到可以看到外面了他转身对着外面。
路边的庄稼都已经收割完毕,光秃秃的地里只有没拉回去的苞米秆子散落在地里。向远处望去还可以隐约的看到钻井队打井的架子,他知道尖刀钻井队也在这一带开钻打井。两个钻井队总是肩膀挨着肩膀的同在一个地方,距离是遥遥相望可以看到对方的钻塔听到对方钻机的轰鸣,甚至在你追我赶白热化的时候,小钻工们细心的看着对方钻台上的动静,计算着对方进尺的深度。
车停下了。
上来几个穿着沾满了泥浆和油污的橘红色工作服的人。上来之后他们几个有些怩的站着,生怕碰到别的乘客把自己身上的脏东西蹭到人家身上去。
他们是尖刀钻井队的钻工们,司马云翰认识他们。其中的一个是副队长,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对卖票的乘务员商量着:“大嫂,我们几个是去医院送受伤了的病号,现在是回队里去。因为是上班时间所以没有带钱,明天我们给你送来行不行?”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大家还是可以听清楚。
这趟小客车的乘务员是个很刁钻的女人,三十几岁的模样。有些斜视的眼睛里黑眼仁少于白眼仁,脸颊上黑黄的皮肤还有几个雀斑趴在鼻梁子上。她上下打量着几个工人,嘴角一撇怪声怪气的说:“你们是打井的吧?”得到答复之后她鼻子里发出了“哼”的一声接着说:“你们这油胡子埋里埋汰的坐我们车能拉你们已经不错了,还要蹭车不准备买票?再说
你们好几个大男人怎么可能都不带钱。那就不客气了,司机,停车,让他们下去。”司机是个年轻人,他没回头也不吭气继续开着车向前行驶着。乘务员尖声喝道:“你听见没有,我让你停车。”
司机踩煞车,车猛烈的一停,乘客和乘务员一样都向前倾斜着。
乘务员急眼了开口骂道:“小兔崽子你不听话是吧,回去你可以卷铺盖走人了。花钱雇人多的是,没见过你这样的。”
几个钻工要下车,司马云翰搭腔:“别下车,我来给你们几个买票。”一个钻工认出来了他是司马云翰,说:“司马队长,我们下零点班的一个工人不小心碰了手,我们送他去了医院,穿着工作服也没有带钱。”他回头对乘务员说:“今天是我们的不是,你也别辞退这个司机小师傅,我们下去走着回去也没有多远,我们也实在是丢不起这个人了。”
司马云翰制止他们:“别下车,我买票。”他拿出来钱要递给乘务员。
乘务员接过来钱,转头向外面望着不再理会他们。司马云翰说道:“是不是该给我们撕上几张车票?”
“哟,你们还要车票啊,一个个埋里埋汰的,让你们坐我们的车就已经不错了。再说了,你给他们买票是学雷锋做好事呢还是糟蹋我呢,说我不明白事呗。”钻工气恼的说;“你怎么说话呢?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红旗钻井队的队长,进过北京,见过国家领导人。糟蹋你?哼!也得够资格。”
“见过玉皇大帝又怎么样?我就知道坐车得花钱买票,你们打井的有什么了不起,我见识过。一进村子就像电影上的小鬼子,家家的老母鸡小鸭子也就倒了霉。地里的瓜果树上的梨,统统遭了殃,不管熟不熟就祸害。不提打井的我还没有气,一提这个……,”她看到有人在路边招手,刹住了话题,车停开门乘客上车要关门。
司马云翰看到其他的乘客中有的在讥笑的看着他们,他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有用,他对乘务员说:“我带他们下车,但是我告诉你,现在的钻井队到任何地方都是文明施工,也许还会有你说的那种现象,但那是极个别的不是普遍现象吧。不要把伤害你们人的过错强加给所有的钻井工人。请停车。”
他带头走下小客车站在路边,他决定不去邱爽那了。他在问几个钻工:“你们这几天的进度怎么样?还顺利吧?正好我去你们那里,咱们一块打车。”
几个钻工更加不好意思了。
“你们别不好意思,不是你们的错,谁都没有错。我今天请你们几个坐一坐高级轿车,要那种最豪华的顶气派的。因为这路上跑的汽车天上飞的飞机海里航行的轮船,用的燃料都是咱们钻井工人给地球钻窟窿打出来的,咱们应该坐最好的车,因为咱们都是共和国的功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