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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童年,前事

作品名称:苏诺在彝乡      作者:鹤眠      发布时间:2019-02-09 11:16:25      字数:6439

  一、前事
  我就是苏诺,这个故事里的孩子,也是那一年在街子上卖萝卜的那个孩子。那一年我几岁,已经浑然记不清了,只有一点是肯定的,那一年那一天,在我的生命中划出了一道浅浅的痕,但于我而言那痕是那样的醒目那么的耀眼。在界线的那一头是我的彝乡童年,而这一头是一个全然不同的世界。在这一方天地中有的只是高楼林立,尘世浮华;有的只是车水马龙,人影匆匆。每个人都陷入了彼此生活的怪圈,在这个圈里,我们一圈又一圈裹缠了自己,一轮又一轮耗尽了生命的年华。那一年我轻轻转身,彝乡便弃置在了身后,从此山峦、梯田、松林、水井、人声、犬吠,渐行渐远……
  我们的车横行在曲折的山路上,而我的心是忐忑的。那是一种很怪异的感觉,它爬上了我的心头,仿佛在某个位置扎了根;它弥漫开来伸展枝叶,从此以后就久久占据了那里,再也赶不走了。许多年后当我再次回忆那种感觉时,我觉得那应该是孤独、彷徨和无助的。就像一叶失了帆的小舟,在水天之间徘徊无处停泊。而我此后的人生也无疑证明了这一点:
  我早已不属于彝乡也不是一个彝人了,虽然我的身份证上写的是“彝族”,但我有哪一点是彝族的?我不会说彝语,也没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民族服装,甚至没有过一个完整的火把节。那么我还是一个彝族吗?也许我的心还属于彝乡,它还留在那片值得我守望的土地上,尽管现在当我码下这些文字时,它也因固执地坚守而深感疲惫了。
  那么另一个问题是,我是一个城里人吗?也许我是的,至少在我的生活里有无数双眼睛在期待着,在渴望着。他们都盼望我是,而且是一个真正的城里人。在城市这座哄鸣的机器里,在工业化的声浪中,在这精密构造的仪器上做一颗安分的锣丝钉,因为唯有这样我才回到了本应该回到的位置上去!我甚至没有一丁点选择的余地!那是我的命途,我在这命途里蹒跚前行!
  柏桦林、桉树丛、满是剑蔴的荆棘地,以及长满蒿草的坟头,这陌生的景象都在迅速倒退着,而我留恋的目光也只能在它们身上略作停留。那一年这段山路后来我再也不曾走过,而它却在我的生命中撕裂开一道狭长的口子,我的童年也因此被一分为二;它的一半留在了彝乡而另一半留在了镇上。起初我还会觉得那伤口带来的隐痛,后来我也麻木了;也许是伤口结了茄,再或许它已然成为我人生中的一道断崖……
  
  二、家族往事
  
  我所说的彝乡是一个叫Y杈底的自然村,在那里阿普度过了他的青年和老年岁月,阿爸则埋葬了童年时光,而我呢在此地也有一段光阴。据阿爸说,其实阿普最初也不住Y杈底,阿普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他的家在石屏城里,就在异龙湖边。异龙湖是石屏城边的一片大泽,石屏的彝家人世世代代栖居在湖边,靠着打鱼摸虾捞海菜过日子。相传当年六祖分支时,笃慕的二子二女迁徙到此,见异龙湖上有三座小岛,岛上有一灵石生得异象状若屏风。笃慕之子对这块灵石细细观瞧,只见那石屏风上无数坑洞与天河中星象的位置相对应,石屏风根基颇深恐与地脉相接。彝人之祖以此为异便在岛上定居,由此繁演生息天下彝人之脉日渐昌隆。
  其实在我看来这只是街头巷异的传说而已,但足见石屏人对故乡的喜爱。我也是一个石屏彝家人,只是传到我这代时阿普已经在Y杈底住了很久了,所以我也只能在那“斜风吹画舫,莲载五湖舟”的诗句中,遥想异龙湖的风光旖旎,波澜壮阔了。
  阿爸说阿普年轻的时候在石屏城里遇见了你阿奶,阿奶是个汉族的闺秀,她们是时兴缠脚的。汉女见了彝家的姑娘总是怯怯地走开,汉人传言彝家人是不缠脚的,若是缠了脚的汉女踩了彝妇的影子,缠得再精巧的小脚也会变成一双大脚。那双大脚哟用剪子剪也剪不好,用锉刀锉也锉不簿,左削削右削削,左右还是挂着两个大称砣。阿妹啊(当地方言意为啊,天哪),这是又要从头裹了吗?所以汉女总不待见彝人的,那只是蛮夷未曾教化。
  那么阿奶又怎么跟阿普好呢?阿普是个彝家汉子,但他是识字的,他在闲暇时拎着水烟筒上城里听书哩!所以这也就不同了,他是有文化的,是个斯文人。也就为了这,阿奶跟着阿普过了。后来阿奶有一次抱怨说:“那年我结婚的时候,天不亮就下厨房煎鱼了。厨房的灶台太高我够不着,就用一个小木板凳在脚底垫着。在院子里摆的席,二十多桌的煎鱼,全归我一人了,那真叫一个忙哟。石屏的媳妇,哪个不会煎鱼的?不仅会煎鱼,腌菜、缝衣裳、纳鞋垫,样样不能少。几家的姑娘聚在一起,也没上过什么学,但这些挑媳妇的时候都要考。”这件事阿奶只回忆了一次,大概她苦了一辈子也累了一辈子,比起诸多忙碌的岁月来,这一天也味同嚼蜡了。
  嫁给阿普阿奶图的什么?阿普也只是个地道庄稼人,从内心深处来说,我能感到阿奶图的是阿普的文化。阿普会唱洞经,田里没了活计时他就给人唱这个;还写得一手绢秀的蝇头小楷,最后在村里做了会计。阿奶虽然没有上过学,但她常在我耳边念叨一首童谣:“鸡鸣应早起,读书至五更,鲤鱼跃龙门,家无读书子,官从何处来?”就凭着这个,阿奶是喜欢文化人的。
  阿奶和阿普在石屏城的日子没多久,后来就抗日了,日子不好过,阿普就想着搬出去。那时候虽是战时茶马古道上往来的商队仍旧很多,分行商和脚商两种,行商用马驮脚商雇人背,他们把盐巴、茶叶、锡矿等运到昆明或更远的南洋及印度等地;再贩回玻璃、瓷砖、布匹等回乡盖房子。
  茶马道上的热闹吸引了阿普,头脑活络的他决定在茶马道上开一家供人歇脚的马店,于是我们一家就搬到了Y杈底。那时候的Y杈底可不像我小时候这样,当年阿奶和阿普来到时,这还是个热闹的居处。大清的国道有一段是经这里的,当年的马帮从国道上走,日子久了丫杈底就成了个歇脚的地方。那国道我见过,只是一条狭窄的石板路罢了,每一级石阶都被磨得光滑锃亮,中央有个凹陷下去的石窝窝,据说是被马蹄子踏出来的。马帮的岁月已然随风逝去,这石子路也埋没在杂草堆里了,半米来长的路早已褪去当年国道的神采,在路的尽头是我一个本家叔叔的住屋。我曾一度怀疑这里是否真的有马店存在过?因为不是每家每户都有马厩和马槽,就连村里人也很少有养马驮货的,他们都用黄牛来驮。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和马有关的话,那就是我在家里褪色的漆红木供桌的抽屉里翻出个小铜铃,阿普说那是给小马驹子带的。那是一个鸡卵大小的铃,两端刻着细纹,类似于龐螭那样的,中间有一道横开口,摇起来华铃、华铃的响。远处有人牵马去坝底喂草料,只是两匹瘦马领头的脖子上挂着个铃,却是个牛铃咣当、咣当、咣当……消失在早晨的山雾里。
  夜里,阿普咂巴几口水烟,接上了他年轻时候的故事。那年他开了马店日子还是紧巴巴的,比起在石屏确实好了不少。阿普忙活着倒腾马店,阿奶掂着一双小脚饲弄几亩田地。我阿祖带着阿爸和两个大伯三个孩子,在地主家的灶上烧饭。那些年Y杈地是个热闹的村子,来来往往的马帮商队充实了阿普的腰包,也引来了附近的山贼,以至于村民们是怎样和盗匪并上火的,阿普并没有说。这使我觉得那晚阿普的故事失去了它应有的神采,仿佛本应在夜空中绽放的焰火,还没有盛放便匆匆凋谢了。阿普只是交代了火并后的事,村民们把强盗的头颅挂在了村口一棵老树的Y杈上。
  那棵树多大年纪没人能说得清,阿普只记得他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老树便立在村口了。也许老树的历史远比村庄的历史久远得多,以至于它都空了心,只剩一张枯瘦的皮,凝望着南来北往的人群,孤独矗立在沙地上。阿爸小时候经常和一干孩子玩藏猫猫的游戏,那棵老树是他们经常躲藏的地方。阿爸不怕树上的人头吗?我时常这样想,阿爸也没有见过树上的人头吧,毕竟阿普的故事实在太久远了,它们都随风吹散了,在清冷的月光下温热的火塘边,没有一丝温度了。
  
  三、童年在彝乡
  
  童年在彝乡的那段岁月,是我人生中难以忘怀的时光,但不幸的是,当我真正体会到这一点时,我已和人生中最美好的那段年华失之交臂了。它能给我留下的,只是一段破碎的梦影,在我的余生中闪烁……
  在我的印象中,我在彝乡的岁月是从一个田梗边开始的。那天,天空是湿冷的还是明媚的?风是柔软的还是凛冽的?我已全然记不得了,只记得在我眼前出现一道参差不齐的篱墙,是用竹篾草草垒成的。那篱墙外是块烂泥地,泥地里密密实实的长着奶浆草;奶浆草的样子笨笨的,不争不显缩头缩脑伸在地里,生怕给人发现了。
  我和阿爸顺着篱笆下到烂泥地里,他告诉我奶浆草是可以吃的野菜,饥荒年老一辈人都吃这个。那天我和阿爸采了些,顺便就在地里烤了吃,奶浆草是一种类似雏菊的金黄小花,软棉棉毛蓉蓉的。当阿爸把它放在拢起的野火上炙烤时,一股焦黑粘绸的汁液流淌下来,在柴火上打着涡。我咬了一口奶浆草烤饼,其实味道并不好,含在嘴里涩涩的,有一种野草特有的苦味。如今这种味道在我的记忆里是分外模糊的。前些天在集市上我看到一个背背兜来赶街的苗族老阿妈,她的背筐里是奶浆草,当她低头把一择择奶浆草码好了放在一块湿露露的塑料布上时,我的心底不由得划过一道兴奋的光芒,仿佛那片菜地又在我眼前了。
  集市成了联系我和彝乡的唯一血脉,那里有我故乡泥土的芬芳。而这种联系是极为细微的,正如暗夜里的微光,当它揭开幕布的一角还未有所展露时,便匆匆落幕了。有时我不由得奇怪,为什么在我那几年的彝乡岁月中,对采奶浆草这件事还有些印象?因为这不起眼的小花它的汁液却是苦的,它在我的心底留下了彝乡的苦味,尽管那里早已蒙了一层灰,我却带着它行走天涯。故乡往往是很奇妙的,当我奋力逃避它时,它却提起脚追上了我,甚至比我的步子还要快,它远远的把我甩在身后,留下一片灰蒙蒙的尘土……
  还有一件事我至今都不敢确认是不是真的。那是我第一次离开Y杈地,和阿爸一起驱车到很远的地方。我们的车子在两口水井边停下了,那是两眼灰砖砌成的四方水井,井里没有鱼却长了茂盛而细长的水藻。我记得在镇上念小学时,有篇课文叫《珍珠泉》是这样写的:
  我们村子里的小山包,远远看去真像一个绿色的大绒团。山包上,树很密,草很深,花很多。一条石板铺成的小路,弯弯曲曲地穿过小山包的密林。石板小路的尽头,有一眼清泉,叫“珍珠泉”。
  这是一潭深绿的泉水。周围镶嵌着不大整齐的石头,石头上长着一层黑里透绿的青苔。你要是踩上去,准会滑倒。那绿得没有一点儿杂色的蕨草,那悄悄地开放着的花朵,给珍珠泉编了个朴素的花环。水是那样绿,绿得像是被周围的绿树、绿草染过的。水是那样深,又那样清,清得能看见潭底的青褐色的石头,能看见沉积在潭底的沙粒和已经发黑的树叶。可惜没有鱼,是水太清太凉的缘故吧?
  最有趣的,当然是那晶亮的、饱满的、一嘟噜一嘟噜从潭底冒出来的水泡了!开始水泡很小,摇晃着越升越高,越来越大,最后在水面绽开了,在“扑哧”一笑中消失了!有时候,透过密密的树叶,太阳筛下一束束金光,照在水面上,照在正升起的水泡上,一直照到潭底青褐色的石头上。水面和潭底金色的光斑和银色的光斑交错着;水泡闪亮闪亮的,射出红的光、黄的光、绿的光、紫的光……多像一串一串彩色的珍珠啊!
  每当我读到这篇文章时,便会不自觉的想到那年的两口水井,我们这地方的人管这样的水井叫龙潭。在我心里珍珠泉就是这样的龙潭,大理的蝴蝶泉,丽江白水台上的金银泉也是这样的龙潭。没准《珍珠泉》的作者就住在这水井附近的村子里,她笔下的珍珠泉真和我看到的水井一模一样!在彝乡这样一个由梦境和幻想织就的地方,故事里自然也少不了龙潭的影子。有个流传颇广的故事是这样的:
  从前有个山青水秀的村子,村里住着个彝家女,她的模样嘛,水灵灵、俏生生的。皮服白皙单咪凤眼,扭一扭腰支便美得不可方物,村里很多小伙都想要追求她,但她都看不上。有一天这姑娘到一眼龙潭边去汲水,她清秀的脸庞被龙宫里的龙子看见了,龙子动了心,悄悄跟在姑娘身后,打算在夜里和她幽会。夜过三更时村里人都睡熟了,姑娘却感觉有人来,她翻身下床。只见那屋子里灯火通明,有个穿白色素衣的彝家后生站在她的床边,那后生看见姑娘时竟有些羞涩。最后他还是鼓起了勇气告诉姑娘,自己是龙宫里的龙子,就住在村边的龙潭里,白天见到姑娘时便对她倾了心,想要和她过一辈子。姑娘十分诧异,她说:“我虽向往纯洁美好的爱情,却身在高墙深院内,我们家的门由十二道金锁、十二道银锁、十二道铜锁和十二道铁锁死死锁住,公子如何进得来?”那后生闻言笑道:“我是龙宫龙子自然有办法。”
  自那日以后,姑娘每晚都会和后生会面,龙潭边、松林里、火堆旁都留下了他们出双入对的身影。可惜啊奈不住岁月蹉跎,转眼间同村的许多姑娘都嫁了人,这姑娘的父母也替她张罗了一门婚事。对象是她叔叔家的儿子,对方是个瘸子,生得黑瘦并不讨人喜欢,只是在那丰厚的礼金和叔叔一家的势力下,姑娘的父母屈服了。只是姑娘并不答应,那又怎样呢?在父母之言大过于天的彝乡社会里,反抗往往是很无力的。姑娘整日以泪洗面,整个人都肖瘦了许多,但她依旧沉醉于与后生的会面,如果今生注定无缘,那么何不珍惜这最后的时光呢?
  只是叔叔一家越发着急了,他们急于弄清让姑娘如此顽抗的那个情郎究竟是谁?于是一条毒计便悄然展开了。姑娘的叔叔趁姑娘睡熟时,在她的脚脖上拴了条红绳。夜里叔叔顺着红绳偷偷跟着姑娘来到龙潭边,当他看到和姑娘相会的后生消失在龙潭边时,心里就有了底。第二天一早叔叔便联合姑娘的家人把姑娘锁在房里,而后叔叔便带人去龙潭边,往那潭子里扔了许多死猫、死狗、烂菜叶子一类的,弄得龙潭乌烟瘴气、苍蝇横飞。当晚姑娘焦急的等待着她的情郎,可当后生再次出现在她面前时却是另一副模样:这个年轻人身上血淋淋的,平添了许多伤口;衣服也早已破烂不堪,一副颓丧的样子。他叫苦道:“本以为你我能佳人成璧,恋人成双,怎想到你那恶毒的叔叔破坏了我的洞府,才使得我如此落迫,无处栖身。罢,罢,罢,我们离了这里吧,到别的地方或许还有安生的日子。”
  当再次天亮的时候,叔叔家的迎亲队伍早早赶来了,然而闺房里早已不见了姑娘的影子,连同村外的龙潭也没冒出过清澈甘甜的泉水。村外的树木枯萎了,花草也鄢了下去,龙潭水变得漆黑浑浊了,村里人没了水喝,从此过着叫苦连天的日子。不久以后,在另一个村子里冒出一眼清澈的泉水,人们时常能看见一对着素衣的青年彝家夫妇坐在溪边,人们都说那是新任的龙王和他的王妃,搬到了这个村子里。
  关于这两眼龙潭的事我是有印象的,但我不能确认它是否是真的。因为许多年后当我再次向阿爸提起这事时,他已全然记不清了,就连同行的其他人也没有任何印象。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自那以后龙潭和小白龙与彝家女的故事便走进了我的梦里,在梦里那天的事越发清晰起来:
  梦里阿爸带我走进一座古庙,庙里的一切都已陈旧不堪,桌椅神龛都蒙上了一层灰,或是挂着蛛网。神龛里供着个观音,阿爸搬来一条长凳,猛得拍了几下。他坐下来和我说了好些话,我没有理会他,目光已然飘向门外。庙门外是一条小河,河淖的那旁稀稀落落的有几户人家。是那种石板搭成的平顶房,和土掌房相比灰白一色,颇为耐看。此时家家户户的烟囱里升起淡淡的炊烟,随着山风向远处的山岗飘去……远处的山岗早已褪却它野性的颜色,被雕刻成平整精致的梯田,在山风的扶摸下翻滚着柔美的绿色细浪。山峦、野地、村庄、梯田是彝乡特有的画卷,也只有在梦里它的面貌才会如此清晰,不被任何烦恼所困扰。
  我和阿爸转到后院里,这才有了那两眼泉,只是在梦里它们变得开阔而深邃,叫人一眼望不到底。当我伏在井边,向里面探头探脑的张望时,有一个声音从井的深处传来:下来啊,下来吧,快来,快来啊。这声音萦绕在我耳畔,震得我的耳膜嗡嗡直响,它却带有一种井水的寒意与清凉,叫我不敢靠近。井里的水草在交错的光影里摇曳生姿,裹缠着泥土芬芳和鱼腥味的水草,留下了暖阳的痕迹。最终我还是将手伸向了它,当指尖与水面触碰的那一刻,一股强大的推力把我吸到了井里!我抚摸到了水草,那是一种心痒难耐的感觉,同时我也成了井里一颗晶莹的水滴。挤在无数的水滴和涡流里生存,早已识辨不出本来的面目。
  啊!我本能地醒了,怅望着空气中飘散的尘埃,摸摸还末平静的心窝,我意识到这仅仅只是个梦,只是一个没有结局的梦而已。曾有那么一刻,我意识到,我从未从这个梦里走出来过!那一年我离开了彝乡,它给我留下了这样一个残破的梦,亦幻亦真亦梦亦醒。我就像针尖上的一滴水,流到了大海里,流进了城市的汪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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